39 chapter37

在淩粟堅持下, 這一場談判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淩粟是個沒什麽大願望人。

他愛好足夠維持他生計, 父母健在家庭和睦, 事業穩定父慈貓孝, 沒有賀硯回出現時候,淩粟會是一個非常典型大齡都市單身男青年。

慵懶小資, 平平淡淡。

是那種千想萬想都再想不到, 自己會被卷入什麽高端豪門紛争人。

“小賀先生目前還在修養,希望您不要過多地難為他。”劉秘書帶着淩粟一路過了花園,慢慢往更高處去。

這裏确是病人修養好地方。

每步都是景, 怪石清泉, 大約都是出自大家手筆。和淩粟院子裏那些蔥蔥茏茏瞎買回來,野蠻生長着草木根本都不像是一個物種。

淩粟神情有些冷,走在劉秘書側後方, 看起來沒有半分膽怯意思。

他只是說:“我要是會為難他, 我現在改在海城市中心買塊led屏循環滾動我們結婚證。”

劉秘書聞言嘴角抽了抽:“您真幽默。”

淩粟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賀硯回屋子在賀家宅子最高處。在整一個完全老式建築裏,那個通透玻璃牆格外顯眼。

淩粟隔着老遠,就看見了站在玻璃邊一個人影。

他心跳倏然一滞,像是靜谧樹林間被驚起了一片寒鴉,翅膀抖動着, 在他心上挂起了一片飓風。

淩粟知道那是賀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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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身體線條轉折還是習慣性扶着旁邊沙發靠背站姿, 淩粟都再熟悉不過。

那是自己賀硯回。

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緊緊攆着劉秘書步伐向小樓走去。

劉秘書似乎是對賀硯回有頗多忌諱, 在為賀硯回打開了小樓門之後, 就站住不動了。

淩粟潦草地謝過,匆匆扶着旋轉樓梯向上跑去。

但跑了兩步之後,他卻站住了。

他看着上方毫無動靜緊閉着房門,站在旋轉樓梯半道中,抓緊了扶手深吸了口氣。

沒大事兒。

淩粟慢慢向上走去,站在那扇閉着門前,扶着門把手,直接擰着轉了進去。

他不想和賀硯回保持什麽禮貌客套。

他和賀硯回不過是幾天沒見而已。

什麽都沒有變。

淩粟走進門裏,看見了那個背對着他站着人影。

“賀硯回?”他語調輕快。

——————————————————

好兇。

淩粟看着慢慢側過身來賀硯回,眼睛張大,爾後鼻子陡然一酸。

賀硯回沒什麽太大變化,雖然又在醫院裏待了一段時間,但賀家好吃好喝地養着,要想憔悴估計也不剩太多餘地。

但那種神情是淩粟從未見過。

賀硯回沒有上來抱着他,沒有張開手說快過來。

他只是很安靜地看着淩粟,眼神裏帶着很明顯審視 。

淩粟也沒動,只是看着賀硯回問:“你眼睛…”

“誰。”片刻之後,賀硯回才開口,大概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開口時候嗓音有些幹澀,“誰允許你叫我名字。”

淩粟揣在口袋裏手驟然握緊。

在等到他明顯感覺到手掌心裏肉被掐出了刺痛時候,他才緩緩松開了手。

其實不是沒想過。

淩粟雖然看着神經大條,但對自己想要關注人卻有着超乎尋常敏感。

賀硯回在之前,是連想出去靜靜都只會去家後面小公園裏坐超不過半個小時人。

他溫柔而又內斂,脾氣好到連家裏兩只貓都感覺不到半點威脅和敵意。

他知道自己看不見,所以不會輕易碰任何危險東西,只是為了不讓淩粟擔心。

他從來不會離淩粟很遠,從來不會讓淩粟生出一點擔心。

他偶爾會撒嬌,每天都端着一張嚴肅臉黏黏糊糊。

那是淩粟賀硯回。

他不可能消失。

在賀硯回離開日夜裏,淩粟每每想起就在害怕。賀硯回忘過一次,淩粟怕他再忘一次。

一語成谶。

“我一直是這麽叫你。”淩粟聲音有些把持不住顫抖,他雙手都縮進了口袋裏,接着裏頭一點殘存溫度讓自己努力站住。

賀硯回垂着眼睛似乎是遲疑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抿着唇道:“以後改了。”

他扶着旁邊小桌子坐下,指了指自己對面座位:“坐吧。”

淩粟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看着他。

賀硯回看着這個人用力咬着牙,但眼眶卻在慢慢變紅樣子總覺得有些沒由來心慌。

這樣感覺讓他原本就糟糕透頂心情變得愈發差,他微微蹙了蹙眉頭,挪開了視線。

“有什麽事坐下來說吧。”他面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甚至有些漠然不關心,靠在圈椅扶手裏,只留給淩粟一個淡漠背影,“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賀硯回不冷漠,但向來是淡淡。淩粟之前總笑他對外像一只時刻提防警惕着炸毛小刺猬,半點好臉色也不給其他人。

而現在,淩粟對于他來說也變成了這些“其他人”。

淩粟閉着眼睛,站在原地努力等自己這一陣顫抖過去。

這不是他賀硯回,他還沒到可以軟弱時候。

淩粟張開眼睛,帶着微紅眼眶慢慢走向玻璃窗邊小茶幾。

————————————————

賀硯回在他坐下來一剎那就躲開了眼神。

對面人卷翹柔軟頭發總是讓他一陣陣晃神,這樣分心不該屬于自己。賀硯回強迫自己看着窗外經過工人精心修剪樹枝,淡淡開口:“早先因為一些意外我忘了大半事情,期間諸多打擾,多謝你 照顧。”

淩粟看着他,也只是還問:“你眼睛,好了?”

“還在恢複。”賀硯回長腿架着,十指相交放在膝蓋上樣子像極了他爺爺,那種強大壓迫感讓淩粟再一次感覺到了頭疼,“但不嚴重了,承蒙關心。”

淩粟敷衍地點了點頭:“嗯。”

“我聽說,在我”賀硯回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揮了揮手做了個過去手勢,“那段時間裏,我和你。”

“結婚了。”淩粟垂着眼睛看着桌上一小盆植物,淡然地幫賀硯回補充完了一整句話。

賀硯回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賀硯回因為車禍,身上還有些沒有愈合硬傷。他自己逞強才提前下了床,現在在椅子上明顯也坐得不是很舒服。

他皺着眉頭換了個姿勢,單手撐在一旁扶手上。

這其實都是賀硯回一直有小動作,每一個動作都還是淩粟最熟悉樣子。

只不過往常,他架着腿時候腿上就會立刻跳上兩只貓,在扶手上撐着腦袋時候,往往都會帶着笑看向淩粟方向。

有時候他們會交換一個黏黏糊糊吻,有時候淩粟會笑着嫌棄賀硯回怎麽老大一個人還這麽肉麻。

但淩粟從沒有想過,他們有一天會這樣,隔着一張直徑不到一米小圓桌,安靜而漠然地坐在兩端,像談論着今天天氣一樣讨論他們是不是有結過婚。

淩粟知道這時候流程一般該是他開始哭,告訴賀硯回我懷孕了,我有寶寶了,我們那麽相愛過你不可以抛棄我。

但是淩粟垂着眼睛,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總覺得自己在面對是一個陌生人。

他脊背勉強支撐着,手抓着自己衣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麽落魄。

“那段時間多有打擾。”賀硯回終于看厭了窗外看上樹枝,轉回過眼睛來,偶然擡起了眼在看到對面人越來越差臉色時候,卻突然忘了自己下一句該說什麽。

對面人低着頭時候,脖頸上突出來清晰骨節形狀看上去楚楚可憐。

賀硯回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太嬌弱了。

嬌到讓他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他這麽想着,臉上浮現出了幾分對于自己這樣心慈手軟不耐煩。他修長手指敲了敲玻璃面桌子,試圖尋找一些更加委婉說辭:“對于我們額,婚姻關系”

“離婚可以。”低着頭淩粟突然說。

賀硯回有些怔住,皺着眉頭問了一句:“嗯?”

“我說,離婚是可以。”淩粟擡起頭來,眼睛也不紅了,取而代之是一片頹敗平靜,“如果你着急話,我現在回去拿證件也不是不可以。”

賀硯回對這種突如其來答應看上去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頭,眼神頗有些玩味:“我不着急。”

淩粟點了點頭:“啊。”

“那段時間承蒙你照顧,我才不至于出些什麽意外。”賀硯回到底還是 禮貌。他站起身來,走去房間另一角書架上拿起了一份文件。

被留在原地淩粟突然笑了聲。

賀硯回不解地轉回過頭去,優越下颌線線條被完美地拉扯出了清晰形狀,好看得一如既往。

“不用給我看什麽。”淩粟撐着扶手想要站起來,卻被一陣突如其來暈眩給壓了回去。

他雙手握緊圈椅扶手,坐在椅子上倏然長嘆了口氣。

“我不缺錢,其他也不缺。照顧你是我主動提出,沒花太多時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有個戒指,不知賀先生見過沒有。”淩粟伸手,把自己手上戒指慢慢從無名指上取了下來。

戒指戴得時間長了,驟然取下來時候讓淩粟感到了一陣巨大空落和無所适從。

淩粟把戒指放在桌上,安靜地道:“和這個很像,但要更舊一些。”

“賀先生如果有看見,把那個給我就可以了。如果有麻煩到地方,也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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