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田臻拎着鞋子,成功推開了家裏虛掩着的後門,不禁佩服陳叔留門的時間掐得神準,他今天這樣中途跑回來,居然也沒被鎖在門外,下車的時候他都做好要翻牆進來的準備了。

能順利從門進來那廚房裏也一定放好牛奶了。

田臻安慰性地按了按胃,輕手輕腳地從大廳溜去廚房。

看見應川站在島臺前的背影時,田臻最初并不知道他在那兒做什麽。

直到那只貓爪形狀的玻璃杯被應川握在手中,田臻才反應過來,這麽多天裏,給他留門的,熱牛奶的,不是他以為的陳叔,而是應川。

他把隔水加熱了的牛奶倒進杯子裏,然後撐着島臺,怔怔地只是看着那杯牛奶。島臺上方的燈光投射過來,像把他關進一幀靜止的畫面裏。

畫面裏的一切陪襯都是混沌的,只有他的孤獨和等待被暴露在燈光下,直白赤裸地刺痛着田臻。

這些晚上,應川待在這個地方給他熱牛奶的時候,是在想什麽呢。

應川是在想他。

他知道的。

只是他顧着自己那點害怕,顧着自己那點小心,把應川和應川的心意留在了這裏。

不行了。田臻想。

就算去強求自己在另一個人心裏的位置,強求自己成為另一個人不容撼動的第一選擇,這種事,有多難看,多容易失望,多可能陷入無力的被動中,也沒辦法了。

現在他顧不上了。

他喜歡應川,想要應川。

他想要應川不僅僅是喜歡他,而且要最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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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想要太迫切了,即使他們沒有從小相依為命,即使他們開始的方式甚至是很錯誤的,他也不能再對它視而不見了。因為他已經明白,對應川,他做不到笑一笑然後自己騙騙自己說,沒關系的。

有關系的。

“所以這麽多天門都是你留的,牛奶也是你放的?”

田臻看他先是一愣,然後眼光很快掃到自己光着的腳上,随即皺起了眉,心裏湧起一陣無法簡單道明的溫熱。

“怎麽不回答?”

“嗯。”

田臻索性扔掉了手裏的鞋子,走過去坐在島臺上,歪着頭看他:“我還以為是陳叔做的呢,為什麽不告訴我?”

應川沒有馬上回答,退開一步彎腰拿起自己的拖鞋,蹲着套在田臻光着的腳上。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逼你回應我或者感謝我。”應川握着他的腳,平靜地注視着他說:“你可以一直當成是陳叔做的。”

一味蒙着頭對對方好,其實不能叫溫柔,說是自我感動才更貼切。

溫柔應該是像這個笨蛋一樣,即使是熱一杯牛奶,也會先考慮對方的感受。

田臻圈着應川的脖子把他拉起來,拉到自己面前:“以後記得放一點糖,我喜歡喝甜的牛奶。”

“好。”應川答應道。

田臻往他身上湊了湊,摸着他的眉毛,幾乎是貼上他說:“我今天下午在我們學校遇到肖老師了,你這裏,原來是為喻小寒挨的啊。”

“……喝酒了?”應川對這個話題不願多談,扶着田臻靠過來的身體,保持着兩人之間一定的距離轉開了話去。

也難怪,這段時間田臻躲着他,他們很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上一回還要追溯到田臻喝多之後韓秦把他送回來,他醉醺醺地趴在自己身上質問自己到底是誰,為什麽長得那麽像應川。今天田臻看着雖然還算清醒,但對他忽如其來身體上這樣的親近,應川不得不猜是酒精的原因。

“一口沒喝。不信你聞聞我身上有沒酒氣。”田臻又靠上去,手指輕輕摩挲着應川眉上的那道疤:“說啊,是就是,有什麽好不承認的。”

應川握住他的手放回身側:“你覺得難看的話,我可以去弄掉,現在有很多辦法。”

他表情認真,并不是在開玩笑。

田臻從他手裏收回自己的手指,摁平他皺起的眉心低聲說:“我不是覺得難看,只是一想到是因為喻小寒才留的,就不太爽。”

“當時小喻被堵了,我也沒想到對方有人帶了刀,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田臻不說話了,把手指重新塞回他手裏,摸着他左手無名指上和自己一樣的戒指,然後作勢要把它摘下來。

“不行。”應川蜷起手不讓,語氣很嚴肅。

田臻翹着嘴角擡頭看他,好一會兒,拽着他的領子問:“你記不記得,那天你跟我說過,如果我再親你,你不會當我是開玩笑,你會當真?”

“嗯。”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好,那你說話要算話。”

不要做沒想好的事。

現在他想好了,所以就可以親了吧。

“以後為我做任何事都要告訴我,你不用逼我喜歡你,因為我本來就喜歡你。”

田臻側過頭伸出舌尖去舔應川的下嘴唇,應川握着他手的力氣瞬間變大了。

他們僅有的那次親吻其實單純得跟小學生沒兩樣,只能算是碰到唇了而已,田臻退開了幾寸看着應川驚訝中似乎變紅了的臉,自己也沒出息地跟着害羞起來,卻還要故作鎮定地說:“笨蛋,要閉上眼睛的懂不懂?沒接過吻啊?”

應川圈住田臻的腰,低頭輕咬了他耳朵一口道:“但我喜歡看着你被我親,不行嗎?”

……那當然是行的。

“……你硬了哎。”

田臻坐在島臺上,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應川擠進了他的腿間,他們在吊燈下交換了無數個親吻,兩情相悅的快樂讓兩個人都有些激動,很快田臻就感覺到了應川身體的狀況,趴在應川肩膀上,輕輕笑起來,像分享一個秘密小聲說着。

“你也一樣。”應川啄了啄他的酒窩。

田臻笑嘻嘻地躲開,片刻後又主動去親他。

兩個人親昵地交換着彼此的呼吸,不厭其煩地接吻,直到田臻含在嘴裏的笑聲轉為了急促的喘息,應川才抱着他停下來。

田臻的手指在他背上劃着,有些不滿地哼了幾聲。應川捏捏他的後頸,親着他耳邊的頭發,他就又像被順毛摸舒服了的貓科動物一樣眯着眼睛挂在應川身上了:“你手指上有繭。”

“會痛嗎?”

“不會,很舒服。”田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床好不容易等到放晴的被子,攤曬在冬天的暖陽之下,他不能不對這太陽産生獨占的奢求。

“應川,我問你,要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且還比我聰明,比我機靈,比我可愛,你還會喜歡我嗎?”

這假設很無聊,但田臻忍不住就是想問,他把臉埋在應川的肩上,等着應川的回答。

可是過了幾秒,應川反而問他:“和田然一起拍照的時候,你總是習慣站在他的右手邊,對不對?”

田臻很驚訝,除了在便利店他語無倫次和應川講起田然的那次外,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應川更多詳細關于田然的事情,類似拍照時會怎麽站這種小習慣當然也不可能會單獨提起。

“你怎麽知道?爺爺說的?”

“不是。你爸媽房子的壁爐上,有你們小時候的照片。”

是了。那裏是擺了很多他們的照片,應川那天去添過木頭,會看到也不奇怪,只是……

“你分得出哪個是我?”

“我自己喜歡的人我為什麽會看不出來?”應川親親他瞪圓了的眼睛:“而且你們并不是一模一樣,田然是田然,你是你,不難區分。”

不難區分?

他們從小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他洗完澡,田然沒洗,把他當做田然泡進水裏再洗一次,又或者是田然吃過飯了,他還沒吃,捏着田然的下巴要田然再吃一碗,惹得他們倆都大哭不止的錯認事故。

別說是爺爺了,就是爸爸媽媽盯着,都還不能百分百避免這樣的事發生。

然而應川輕描淡寫的一句,田然是田然,你是你,不難區分。

只需要擁有這顆太陽就好了。

他想做唯一那床能被太陽曬到的被子。

“應川,有一點我要先跟你說好,我們在一起之後,你光是喜歡我,是不夠的,要最喜歡我,才可以。”

“我不會最喜歡你。”太陽說:“我會只喜歡你。”

這顆太陽也只想擁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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