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應川牽着他的手帶他走過一條條擁擠逼仄的小巷。
這樣如連環套一樣圈在一起難分東南西北的路況田臻是很陌生的。
最多只能兩個人同時通過的巷子裏還時不時會遇上迎面而來的自行車,牆皮掉落顯出水泥顏色的住房緊湊地互相挨着,電線杆貼滿了通下水道、開鎖、修家用電器,純情女學生都市女白領二十四小時談心熱線以及專治各種疑難雜症的小廣告。再擡頭看,錯綜複雜的電線上晾着各式各樣的內衣褲,床單被罩,身上禿了一塊的流浪狗病恹恹地翻着房子邊上的垃圾堆。人們蓬頭垢面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自家門口的臺階上扯皮,洗菜,抽煙,盯着幾步外的孩子有沒有好好伏在桌子上寫作業。樓上不知是誰随手潑出半盆水來,蹲着的人似乎熟谙這種突發狀況,端着菜盆手腳靈活地避開後跳起來罵出一串流利問候對方父母***官的話來,很快樓上的也坐不住了,探出半個身子高調迎戰。
一時間叫罵聲,孩子的哭聲,自行車鈴聲,夾着來湊熱鬧的狗吠聲,占滿了巷子所剩無幾的縫隙。
應川一邊小心地繞開路邊随時會出現的稀奇古怪的障礙物,一邊回頭去看田臻。田臻穿着淺色的羊絨外套和褲子,他走慣了的那些路裏沒有一條是需要他當心腳下的,而在這裏,不論他再怎麽注意,還是會踏進積了水的小坑,那些渾濁的水在他淺色的褲子上留下了一排泥點。
田臻的漂亮,體面,讓這些泥點更顯刺眼。
應川心裏有過一瞬的猶豫,該不該帶他去接下來的目的地。
“路窄,不太好走。”
田臻一路跟着他原本已經暈頭轉向了,聽到他這話卻舒展起嘴邊的線條,舉起兩人牽着的手揚了揚:“你牽着我就不難走了嘛。”
從巷群裏穿出來到了外頭的馬路上田臻發現應川帶他來的是個夜市。
田臻沒逛過夜市,東張西望地瞧什麽都新鮮,看到撈金魚的攤位走不動道,見有人抱着吉他唱歌便要上去聽,路過用圈套小玩意的攤位也想玩。
應川的那點猶豫在田臻興奮的神情中一掃而空。
“沒來夜市玩過?”
“沒有啊。”田臻聽見前頭聚集着的人群裏發出一陣驚嘆,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扯着應川就要過去:“那兒在幹嗎?我們去看看。”
應川笑了,拉住他說:“先去吃飯,吃完再好好逛。”于是帶着他拐進一個攤位,老板正忙着在招呼其他桌的客人,應川熟門熟路地拿了兩個杯子倒上水,又從竈臺邊上抽出菜單來放在田臻跟前:“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你經常來這裏?”
Advertisement
他們坐得離竈臺近,田臻剛坐下就覺得熱了,脫下衣服才發現沒地方挂,标配的凳子都是塑料方凳,沒有椅背,拿着衣服環顧左右思考該怎麽處理。應川十分順手地接過來,放在自己腿上:“嗯,經常來。”
“帶着喻小寒一起?”田臻小氣勁兒還沒過去,戳着筷子問。
“誰都沒帶過,除了你。”
田臻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笑嘻嘻地勾住了應川放在他衣服上的手指。
“喲,小川來了!最近老沒見你,忙什麽呢?”脖子上挂着毛巾的老板拿着單子一回竈臺看到應川便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随即又發現應川今天不是自己來的,旁邊坐着一個他沒見過的男孩子:“還是帶着朋友一起來的啊。”
“明叔,跟您介紹一下,這是田臻。”應川大大方方的:“我男朋友。”
老板瞪大眼睛反應了幾秒,然後甩了脖子上的毛巾大聲道:“好小子可以啊你!不聲不響的,這麽漂亮的男朋友都交好了!來,今天你倆放開肚子吃,明叔請客!啊還有這個……”
說着老板蹲**去拿什麽東西,田臻趴在自己手臂上瞅着應川,不時逸出幾聲偷笑。
應川問他:“笑什麽?”
他就把下巴移到應川攤開放着的手心裏:“你說我是你男朋友。”
“本來想說你是我愛人的,但怕你嫌土。”應川收攏了手指去撓他光潔的皮膚。
“真的很土。”田臻不住地拿下巴磕他的手:“你都哪學的上世紀詞語!”
“所以還是介紹你是我男朋友。”
“那我也虧了,我們明明證都領了,男朋友怎麽突出我的顯赫地位。”
應川看他若有所思的認真樣,心裏已經笑了,面上還一本正經來跟他探讨:“那叫什麽才能凸顯你的地位,伴侶?配偶?”他稍微一停頓,低頭碰了碰田臻的鼻尖,講悄悄話似的:“媳婦兒?”
他們一口酒沒喝,田臻卻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上頭了。
“……喂,不帶你這樣的!”
應川笑着聽他抗議一堆自己不會當老公而他超擅長當老公的啦,明媒正娶啦,誰有錢誰是老公啦之類的內容,只覺世上千千萬萬的人裏,最可愛最有趣的一個被自己遇着了不算,并且還幸運地得到了這最可愛最有趣的一個彌足珍貴的真心。
他從小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誰,媽媽又早早地離開了他,雖然孤兒院的老師們都對他和藹親切,一路上還認識了小喻阿昴這些很好的朋友,可是他知道他心裏一直有個在漏風的洞。
他以為這洞是永遠填不上的,只能選擇對它視而不見來維持每天正常的生活。
可是田臻出現了。
田臻的眼淚,田臻的酒窩,田臻的脆弱,田臻的善良,甚至是田臻的任性,田臻的驕縱……原來只要喜歡田臻,就可以輕易地填上這個洞。
他從沒體會過像此刻一樣的放松,滿足和安全。
他猜他看着田臻的樣子一定很傻,因為田臻忽然停下抗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個來回,他握着田臻的手只是笑,田臻疑惑片刻就也跟着笑了起來。
老板終于從竈臺底下掏出自己引以為豪的一瓶酒來給兩個小年輕斟滿:“嘗嘗,我自己釀的櫻桃酒!不過別喝超過三杯啊,這酒後勁大。”
應川有點寸步難行了。他背上多出一只考拉來。
田臻抱着他的腰,蹭在他的衣服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暈乎乎地笑着:“應川,你真好聞。”應川想轉身把他摟到身前來,他卻不樂意:“不要,我就要這麽走。”
應川往前挪一步,他就跟一步。應川步子大了,他要嫌快,嫌應川的背硬撞得他臉疼。應川步子小了,他要嫌慢,嫌應川的腳後跟擋着他腳尖着地。
老板的櫻桃酒後勁的确厲害,可田臻自覺也不算喝醉,他只是喜歡趁着這份酒意和應川胡鬧。
應川拉起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輕咬了口。
說是咬,牙是一點不用着的,不過是用嘴唇嘗了嘗他的手指,田臻笑着叫了一聲。
他們同手同腳地在路上移動,既笨拙又緩慢,毫無效率不說,還要不時接受來自路人的探究眼神。
田臻笑嘻嘻地提議:“我們這樣走回家好不好?”
應川說:“好啊。”
“笨蛋,那要走到天亮才能到!”
應川也笑:“那就走到你不想走了。”
田臻問:“我想一直走,但走到一半走不動了怎麽辦?”
應川說:“走不動了就我背你。”
田臻不說話了,只拿自己的腦袋一下下撞着應川。
“怎麽了?”應川問他。
他好像有些懊惱,又好像有些困惑:“你這個人,怎麽沒脾氣的?你都不會生氣的嗎?”
應川耐心道:“那怎麽可能,是人都會有生氣的時候。”
“騙人,我們認識那麽久我從來沒看你生氣過……你生氣給我看看。”
“生氣有什麽好看的?”應川對小少爺這個特殊要求感覺很無奈。
田臻卻自有一通他的道理:“因為平時脾氣越好的人,到生氣的時候就會越可怕啊。我老是在你會不會生氣的邊緣瘋狂試探,哪知道有天你是不是忽然就爆發了把我抓起來打一頓。”
應川被他這番言論逗得笑起來。
田臻貼在他背上,随着他的笑聲而動:“你別光笑啊。”
“那你不試探不就好了?”
“那不行。”田臻扪心自問做不到,微微踮了踮腳,從背後把整個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說真的應川,我怎麽樣會惹你生氣呢?夜不歸宿?和前任藕斷絲連?背着你跟別人約會?”
田臻有心惹他,當然一條說得比一條過分。
實際上他們确定關系之後別說和別人約會了,一早他就發了通知給孫望明,以後的局都少叫他,孫望明還被他吓一跳說你不至于吧你,陳非那點事兒你記恨到現在?不帶那麽小心眼的啊。
他根本不在意什麽陳非陳是的了,回說老子是打算告別夜不歸宿了,有家室的人要穩重點。
孫望明震驚不已,隔天痛心疾首地跟韓秦說,田臻從良了,從此花花世界又少了一只好蝴蝶!
至于什麽要藕斷絲連的前任,就更是無中生有。
他現在又想變得乖了。
只是還不能讓應川這麽早就知道,他想變得乖了這回事。他怕他知道了,就覺得他不要緊了。
應川停下來,不再往前走了。
田臻以為自己終于戳着他了:“哎,哪條哪條,和前任藕斷絲連還是背着你跟別人約會?”
他會帶着期待彩票開獎一樣的語氣說出這些任性話,多少是存了覺得應川會說,不管你怎麽樣,我都不會生氣的心思。
也許還有,不管你怎麽樣,我都會喜歡你的。
可惜應川沒如他願。
“你把頭伸到車窗外面,我會生氣。”
“……什麽?”
田臻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應川說的話,他還貼在應川的背上,聞着應川衣服上幹淨溫暖的味道。
應川又說:“你只知道踩油門對面來了車都不會躲,我會生氣。你喝醉了還要跳到游泳池裏,我也會生氣。”
應川伸手把靠在他身後的田臻拉過來,拉到自己面前。
田臻怔怔地擡頭看着他。
“只要你覺得你的命可有可無,死一下也無妨,我都會生氣。”應川望着他,像望着世上最得來不易最值得珍惜的玫瑰:“只要你不想好好活着,我都會生氣。”
櫻桃酒的後勁已經散光了。
吹在他們臉上的風,依然維持着冬天的威嚴,是無比寒冷的。
可是田臻全身都熱起來。
他忽然想到,他第一次陪應川去孤兒院的那天晚上,他站在夜色裏看着應川的側影,耳邊是肖老師在稱贊着應川的話,他心裏好奇着,像應川這樣,人人都說好脾氣的人,得是為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煩躁,生氣呢?
現在他知道了。
“我生氣的樣子很難看,所以你以後不許再那樣。”
“再也不會了。”他吻着他,鄭重保證道。
“好。”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退開一些,把自己的眼睛貼在他的嘴唇上:“我要所有,別人不知道的你,不管你覺得是好看還是難看的樣子,你都不能藏着,我都要。”
應川很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然後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