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知所尋人在眼前

怎麽以前就沒發現這種互利互惠的好路子呢?我不禁感嘆,以前的日子簡直都白活了。

這麽過了大概有一個月,我算了算日子,明天該十四了,很快就又是一次家宴了。

家宴雖然我不用去了,但明天他們過來圍獵可是我的活兒,我得讓他們獵舒服了。

十四日一大早,我就收拾好林子拎了壇酒下了山,我可不想等他們來了之後搞一通沒完沒了的寒暄,既虛僞又麻煩。

這山包下頭這片也有幾棵梅樹,雖然和我屋子前的那兩棵元老不能比,但好歹現在也開着花呢。今天我沒有山雞野兔可獵,自然也就不必去客棧了。

我爬上了一棵矮樹,坐穩後從懷裏摸出來了我的酒。

這是我從白雪洞搬出來的時候,二哥送我的酒,說是用玉涼山山頂的積雪和山頂的白梅花釀的,還封了好些年。

我半靠半躺在梅樹上,滿懷期待的揭開了這壇梅花酒的蓋子。二哥給我的時候,把這酒吹的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可我嗅了一口,卻覺得也不過如此……香是真的挺香,但也沒有太驚豔嘛。倒是這酒壇子,白玉雕花,圓滾滾的一小只,精致又細膩,相比之下,這酒的風頭倒被酒壇蓋過去了。

我躺在樹上,一邊喝着酒,一邊不知怎的就想起來那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把最後一滴酒倒進嘴裏的時候,我手上一軟,壇子沒拿穩,跌到了樹下。

幸而這裏都是土路,經常下雪化雪,泥土都是松軟的,要不然這白玉雕花的精致小酒壇非得跌個稀碎,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我還真是沒料到,一壇梅花酒竟然也能讓人喝上了頭,起初我還是比較清醒的,方才壇子掉到地上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都有些飄忽了,沒過多久,我就失去意識直接約會周公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好像已經是黃昏了,我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一扭頭,發現樹下好像坐着個人。

???!

猛地看見一個人,我差點兒吓得從樹上掉下去,我連忙用腳勾了一下樹幹,這才穩住自己的重心。

我低下頭又看了一眼樹下的人,而他感到了樹上的動靜,也站了起來,擡頭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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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念君……

我:“………………”

我還愣着神,沈念君先開了口道:“這位公子……”

“啊……”我迷迷糊糊的應了一句。

沈念君看着我繼續道:“我……我已經在樹下等了公子三個多時辰了……”

我:“啊???等……等我……???”

沈念君輕咳了一聲,有些尴尬地道:“嗯……是……公子你可否先從樹上下來……?樹上不太安全……”

“啊,”我勉強回了回神道,“好……”

這樹并不算太高,沈念君站在樹下沖我伸出了手,看樣子像是要拉我一把。我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直接站起來從樹上跳了下地。

我這一跳,懸在腰間的那支白玉.洞簫也滑落在地上了。

我幽幽地嘆了口氣,再次感嘆了一下幸好這是塊兒軟土地……

沈念君眼前一亮,盯着我掉在地上的玉簫,喃喃道:“對……是這個……就是這個……”

我撓了撓頭道:“啊……???”

沈念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的眼睛道:“公子……我……我好像見過你……就在這附近,不過那時的感覺太飄渺了……所以我一直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若說是夢的話,公子卻是真真切切的留下了一件大氅給我。若說是現實,我自那之後又是真的沒再見過公子……”

我:“……???”

沈念君看我很是疑惑,于是繼續道:“但今天又見了公子,我便确信這不是夢了。那日我在冰山上迷了路,被凍昏了,公子曾贈予我一件大氅,就和公子現在身上穿的這件一模一樣,而且那日公子還為我吹奏了一曲,曲音絕美,如夢如幻,只聽那一次,畢生都難以再忘。今日見到公子這簫,我便能确定了。”

我靠?他在說什麽??他迷路那天不是昏過去了嗎???

他為什麽會記得我給他披了衣服,又給他吹了曲子???

曲子?曲子??

我一拍腦門,啊……!

沒錯,問題就出在這曲子上……

我他媽那天到底是怎麽想的啊……我居然給他吹了黃粱調……???

據說這支曲子是千百年前,由那善歌善舞的鲛人族譜寫的,實屬一絕。這首黃粱調在我的那本曲譜上最後一頁,且只有半闕,剩下的都遺失了,據說凡人聽了這曲子,就會記住當時所發生的一切,永遠都忘不了。

這麽看來,那傳說果然不假,這沈念君都昏過去了,居然還能把那事兒記得這麽清楚。

“公子……”沈念君看我一直在發呆,輕輕地喚了我一聲。我被他打斷了思緒,扭頭看着他,他道,“公子那日添衣贈曲,實屬雪中送炭,我還不曾給公子道過謝……不知公子現在可有閑暇,可願意去在下那裏小坐一番?”

其實我到現在也還是沒能完全反應過來到底都發生了什麽,迷迷糊糊的就應了下來,總之我就是在這裏呆着也是無事可做的,随他去一趟就去一趟吧,反正……又不是沒去過……

他見我答應了下來,很是開心的在前面帶着路,我跟在他身後,一路上都在想,他既然記得我給他披了大氅吹了曲子,那他還記得別的什麽嗎?

或者說,他知道我就是那只小白狼嗎?

如果他知道怎麽辦?

如果他不知道……

呸!我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他知道不知道,和我有什麽關系,反正是我幫了他救了他,我有什麽好怕的?

我覺得我喝的梅花酒一定是還沒醒過來,不然也不會讓這種毫無意義的白癡問題在腦子裏轉了這麽多圈。

到了客棧,他引我坐到了靠窗的一桌,還滿心歡喜的跑去給我沏了壺熱茶。

沈念君給我倒了杯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茶葉是舊了些……不過湊合着也還能喝……這地界上的條件公子應該也清楚……就先委屈一下吧。”

我也端起茶杯笑了笑道:“無妨,能得公子如此用心的招待,已是鄙人的榮幸,萬萬不敢嫌棄。”

我這麽一說,沈念君更不好意思了,我甚至看到他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他道:“本就是公子先有恩與我……現在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禮貌的笑了笑作為回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後就沒再說話。

和我二哥相處多年的經驗讓我清楚的知道,千萬不能和他們這種讀書人說客套話,客套着客套着,可能一天就過去了。

見我不說話了,沈念君轉身去了後院,過了片刻,我見他拿着我那日贈他的大氅出來了。

其實若說贈他也不是,本來我只是單純的忘了拿而已,他方才那句“添衣贈曲”一說,倒叫我拿都拿不回去了,個臭不要臉的書呆子,還挺會算賬的。

不過一件衣服對我來說确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物件……我在心裏暗暗笑笑,他這個樣子一瞧就是連件像樣的棉衣都沒有的人,贈了他就贈了他吧,畢竟他給我做了一個月的肉吃呢……就當做是我的報答好了……

“那個……”沈念君拿着大氅走了過來道,“我已經把這衣服洗幹淨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尋找公子,奈何杳無音訊……所以就一直收着……現在,當物歸原主了。”

我看着他遞到我跟前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洗的幹幹淨淨,不禁暗暗感嘆道,他要是個女人,絕對是個賢妻良母,一看就和他們老板娘那種什麽都不會的潑婦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有些無奈地道:“嗐,這有什麽物歸不歸原主的,既然留在你這裏了,那就是贈與你了。還有就是……以後你就好好說可千萬別再這麽客氣了這樣說話我簡直渾身難受……”

沈念君愣了愣,放下衣服道:“啊……好……好……”

我從旁邊的盤子裏拿了個杯子,也給他倒了杯茶道:“一起喝一杯?”

沈念君這才在我對面坐下,接過了茶杯喝了一口,低下頭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叫沈念君……字如玉……念君就是……”

“就是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念君’,對吧。”我脫口而出,他這個自我介紹我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聽了,都快能背出來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說的有些磕磕絆絆,好像有些緊張。

看樣子,他對我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感到有些震驚,過了半天才道:“啊……對對對……就是這個念君……這個如玉……那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我又脫口而出道:“免貴,溫言。無字,無姓。”

他愣了一下,我又補充了一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溫言’。”

沈念君頓了頓道:“那……溫言公子……您可認識沁言公子……?”

我.操……

我他媽怎麽學着我二哥的樣子自我介紹了……要命的是這書呆子一點也不呆……雖然性格迥異,但是我和我二哥長的還是有五六分相似的,而且名字一聽就像是有些關聯的……畢竟無姓的并不多見……所以,這下子我就是說不認識,估計他也不會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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