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陳拆趕到學校時, 事情已經處理結束。
他在校門口,安保室門前,隔着一道鐵栅欄, 視線躍開,遠遠的,捕捉到從教學樓正門走出來的那道身影。
柳絮般的雪花裹挾着凜冽的寒風飄落, 落在她的發, 她的肩,和睫毛上。
極目望去,陳拆只覺着眼前這幅畫面,有種破碎單薄的美。
只是這原本應該令人憐愛的一幕, 被她的穩健的步伐打亂。
堅定, 而有力, 朝着他一步步走來。
李蘇葉被風雪吹的眯了眯眼。但她從教學樓走出來,站在臺階上時, 便注意到大門左側的安保室邊, 陳拆立在那兒。
這不能怪她, 因為他太惹眼。尤其是在這雪天, 路人行色匆匆, 而他穿了一身的黑色, 風塵仆仆的站在那, 一臉沉靜,周身氣場和這風雪交加的天氣倒十分融洽。
雪越下越密, 短短十幾秒, 風速快了許多。
原本輕飄飄的單薄雪花化作漫天飛雪, 她眼前仿佛卻只有這道挺拔的身姿,周圍的景物都被模糊化。
即便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李蘇葉卻覺得自己的世界随着這風這雪一般逐漸在向他靠攏。
走到大門口,保衛室的值班員替她打開門禁。
陳拆一把拉開,頂住這道鐵栅欄,微微低頭,“放學了?”
他明知故問似的。
李蘇葉沒回答,只反問:“你怎麽來了?”
“齊放火急火燎的,發我微信,又打電話。”他簡單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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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哦」一聲,沒再追問「為什麽齊放喊你來你就要來」之類的愚蠢問題。
足夠了。
人都在這了,不是嗎。
李蘇葉披頭散發着,一半頭發掩在圍巾下,一半被風吹起。
她擡頭,陳拆正淡淡的看着自己,他好看的眉毛上染了一抹雪白,她伸出手,擡起胳膊,輕輕拂掉。
陳拆眼神晦暗不明。
她說:“我們走吧。”
于是她勇敢的,決定邁出這一步。
……
禮物事件後,那位黎游同學,只是偶爾,短暫的出現過。
星期二中午放學。
李蘇葉不想吃飯,但打算繞着學校散散步。如果外面天太冷,就進室內的體育館或者活動室。總之,不想在教室裏悶着。
想到這,她才慢慢站起來,穿好羽絨服,原本低着頭系拉鏈,像是有預感般,她猛地擡起頭。
教室正門,有個颀長的身影,雙手環在胸前,以門框和牆壁為支點,吊兒郎當的靠着。
四目相對。
李蘇葉臉上沒有表情。
黎游似笑非笑的,就這麽在門口處看着她,誰也沒先開口。
良久,李蘇葉一把抓起隔壁桌上那只鬧鐘,不疾不徐的走到教室門口,遞過去。
“是你的嗎。”語調不似問句,而是實打實的肯定。
黎游沒接。
垂眸看了眼,嘴角笑意更深,“不喜歡?”
她沒說話,仍舊手臂懸空着,以遞出的姿勢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喜歡扔了呗。”黎游無所謂道。
李蘇葉總算有點反應,挑了下眉毛,趁黎游還盯着自己,使了點力氣,狠狠塞進他圈在胸前的空隙。
黎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下,回過神來時,原本站在面前的女生已經順着走廊漸漸遠去。
他側過身,腿往前邁了一步,朝李蘇葉的背影喊:“我叫黎游。李蘇葉,我叫黎游!”
星期三。
早上到學校時,課桌上出現了一份豆漿和三明治。
她忍住脾氣,正逢齊放來班級找她,順便問了句:“認識黎游嗎?”
齊放是來給她送圍巾的,梁钰欣空閑時間給姐弟倆一人一條。因為不知道李蘇葉什麽時候能去面館,就讓齊放一道兒給帶來。
他剛說完圍巾的事情,聽到李蘇葉問這句,愣了下,點點頭。
“認識,我們一個籃球隊的。怎麽了?”
李蘇葉沒過多解釋,拎起桌上的那袋子早餐,“正好,你吃吧。”
又補了句:“我吃過了。”
“哦……”他懵逼着,下意識接過來袋子,又把自己手中的紙袋遞出去,倆人互換。
等他轉身離開,往自己班級方向走的路上,才逐漸疑惑起來。
李蘇葉為什麽突然問起黎游?她又為什麽吃過早餐了,還要再買一份早餐?
星期四。
晚自習下課,少年人等在班級門口,笑眯眯的,說要和她一同出校門。
全班目光彙聚在這倆人身上,李蘇葉煩不勝煩,冷着臉說:“有完沒完?”
黎游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笑着:“三天了,你終于和我說第二句話了。李蘇葉,你話真的很少哦。但沒關系,我話蠻多的,我們正巧互補。老話不是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們就是,很好的搭配組合……”
“有病治病,別來煩我。”李蘇葉戴好圍巾,在嘴巴被蒙住前扔下最後一句話。
……
星期五。
今日的主角并不是黎游本人,而是他的瘋狂追求者。
周五下午已經請過假,但上午的課自然是要上的。
一上午熬過去,她收拾好書包,打算去水房将保溫杯刷洗幹淨。
她前腳才走進所在樓層的水房,後一秒便聽到一陣緊張的腳步聲,随着她進入水房。
李蘇葉倒是沒想過這類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五六個低年級女生将她圍住,形成一個半圓形,而她身後便是水槽,退無可退。
李蘇葉擡眼,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幾名女生,她們沒穿校服,披散着頭發,應該是用卷發棒燙了下發尾的,微微內扣着。
這些女生換上了彩色的包臀格子裙,帶着蕾絲邊的白襯衫,臉上有着粗糙的妝容,粉底色號和原生膚色差太多,皮膚瑕疵一覽無餘。
尤其是臉和脖子的色差……
太嚴重了吧。
這些人都不照鏡子的嗎。
她有點想笑,自行撇開臉,懶得去再看她們。
“你就是李蘇葉?”為首的那名女孩叫做張谷瑤,雙臂環在前胸,下巴颏擡起,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李蘇葉連眼皮都沒掀,但搭在溫水杯杯蓋上的手腕悄悄使勁,扭動杯蓋。
“大名鼎鼎的李蘇葉……也就這個水平啊。”張谷瑤偏了偏頭,語氣透着不屑,試圖以此來激怒面前的人。
張谷瑤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起來李蘇葉,她一臉淡然的被自己這幫人,嘴角平整,一雙眼裏沒有外露的情緒。
仿佛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似的。
但她死不願承認的事卻是事實,李蘇葉長得漂亮,這學校裏興許找不出第二個。
學校裏那些八卦的人曾經評比過什麽民間校花大賽,李蘇葉蟬聯第一名,而許枝和她則委居二三。
原本就是個野雞排名,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就是最早生根紮刺的起因。
至于她為何今日會找人來堵李蘇葉,純粹是另外的原因。
“呵,我看那黎游是瞎了眼,或者說……”張谷瑤得意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捂住嘴巴,“那傳聞九成九是真的咯,你是個賤/人,釣凱子到真是有一手。”
啊,聽到這,她才猜到事出有因。
怪不得。
那她更懶得接茬兒。
張谷瑤伸出一根手指,在李蘇葉側臉邊,由上至下滑過,但她只是皺着眉側過頭,躲開了。
張谷瑤收了笑臉,語氣冷起來:“李蘇葉,我警告你,離黎游遠點,別再讓我發現你們倆走在一起,否則……有你苦頭吃。”
天知道昨晚放學時看到這倆人一同離開時,她氣得嫉妒得快要發瘋。更可恨的是,黎游在李蘇葉身邊歡聲笑語的,主動搭話,他何時睜眼瞧過自己一次。
面前的的人仍是不語。
李蘇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她這波所謂的「威脅」毫無力度,給李蘇葉的感覺,和小女孩偷偷試穿媽媽的高跟鞋一般,走的磕磕絆絆,但自己仍覺得十分滿意。
只能說,天真爛漫。
見她根本不搭理自己,張谷瑤有些氣急敗壞。于是站在她身邊的女生看出端倪,上前一步,用力推了一把李蘇葉的肩膀,語氣惡劣:“問你話呢,是聾是啞啊你?”
興許是因為有人開了個頭,圍起來的其他幾名女生見狀也備受鼓舞,躍躍欲試的,想要向為首的張谷瑤示好般,對李蘇葉惡語相向,動手動腳。
這個時間節點,幾乎全樓的人都跑空了,到外面去吃午飯,又或者為了準備下午的節目,提前去了其他樓準備。
想要喊人,或是等其他人來發現是不可能的事情。
并且,就算有人發現了這裏正在發生什麽。如果偶見主角是她,甚至會假裝無事發生的路過。
她微微擡眼,扯了下唇。
原本不想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大的。
張谷瑤等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笑驚了一瞬。但就是這一秒,李蘇葉揚起手裏的水杯,溫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中張谷瑤。
她還來不及處理潑到臉上眼前的茶水,就被人一把薅住頭發,對方抓的力氣很大,拽的她發根連帶頭皮生疼。
“啊——”她吃痛的凄慘一叫。
睫毛上還挂着一根泡的發黑的茶葉,張谷瑤費力的睜開眼,水珠挂在她的眼睫上,眼睛發澀。
李蘇葉的臉微微靠近。
張谷瑤受不了這種在眼球漫開的生澀感,她又緊緊地閉上眼睛。
李蘇葉聲音輕,卻冷:“下次找人打架,記得先綁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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