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拉萊耶

水下，封林晩和王钰對視了一眼。

王钰揮舞着魔杖，将自己的水泡擴大，把封林晩也籠罩了進去。

收起沸騰的劍氣，封林晩與王钰并排站立。望着這巍峨、雄偉而又驚悚、詭異的海底巨大建築物。

“在永恒的宅邸，拉萊耶中，長眠的沉睡主宰，候汝入夢。”王钰的口中誦念出一段句子，卻不敢說出那背後的名字。

有些特定的存在，他的影子會因為名號的傳播，而遍布于許多世界，并非單一世界的神祇或者偉大。

就像拉萊耶的主人，他的夢化作一座城，或許出現在許多不同的世界。

呼喚他的名字，可能将他從夢中驚擾，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精神脆弱的人，會在他的夢裏發瘋。只有真正靈感充沛的人，才能在這裏找到某些真相，獲得進步和成長。”封林晩望了望王钰，等待着王钰的答案。

“既然已經來了，就沒道理錯過。這是一次機遇，當然……也會很危險。”王钰很果斷。

在無數世界中，并不是所有穿越者都有好運（噩運？）找到拉萊耶。

有人在克蘇魯的夢境裏，一直沉迷，最終瘋狂的死去。

卻也有人在他的夢境裏，獲得了海量的知識，快速的成長。

順着暗流通過倒塌的石柱，進入拉萊耶。

站在城市的底部，擡頭仰望，這裏完全沒有供人攀登的階梯，不斷有瘴氣從底部的地板下，穿過扭曲建築群升起。

透過這些古怪的瘴氣，以及海水的折疊，微弱探照入海底的光線，顯得如此沒有底氣和虛弱，沒有半點鮮活和真實。

四周的石塊初看起來似乎是凸面，但再看上一眼卻會覺得它其實是凹下去的，而石頭上那些扭曲莫測的棱角，更仿佛隐藏着險惡的威脅和焦躁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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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雕在岩石上的各種生物，沾滿了滑膩膩的苔藓，整個視線裏，全都是腐爛和消亡的氣息。就連死亡……似乎也不願意光臨這裏。

這座城市，沒有生或者死，時間禁锢着它，縱容它被遺忘。

“那些都是還活着的生靈。”王钰指着一些苔藓下的浮雕說道。

封林晩沒有吭聲。

曾經有很多生靈造訪過這裏，最終都在拉萊耶陷入了永恒的夢境。

在夢的世界裏，他們安享永恒。

幾乎所有的舊日支配者，都象征着混亂、邪惡還有無法言說的恐怖，但是其中克蘇魯卻擁有着相當多的信衆，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夢境，雖然依舊恐怖，卻也同樣令人向往。

夢雖然虛假，但是可以讓人逃避并不想面對的現實。

扭過頭，封林晩想要找王钰說說話。

然而，這一刻他才發現，不知何時，王钰竟然已經不見了。

扭過頭，他唯一看到的只是一個單調、無趣的影子。

高大、漆黑，就像是披着長長的鬥篷，站在尖銳的石碑上，冷漠的俯視着他。

伸手一引，飛劍環繞在周身，封林晩沒有逃離，也沒有靠近，看着那道影子，心中只有濃郁到化不開的忌憚。

“你是誰？”封林晩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在這座詭異而又空曠的海底城市裏回蕩。

這不符合科學，但是……現在沒科學什麽事。

“你是誰？”黑影似乎是将封林晩的問題反彈了回來。

如果不仔細聽，仿佛會覺得，這只是封林晩自己的聲音，在城市的回音下，轉了一圈然後颠倒了回來。

面對這個反彈回來的疑問，封林晩還未回答，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有異樣。

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變成了淺綠色，并且有着滑膩膩的皮膚，皮膚上還長着一些鱗片。背脊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突了出來，伸手摸了摸臉頰，那不再是他英俊的外表，而像是一個大大的魚頭……

“我中招了？我被變成了深潛者？”封林晩心中大驚。深潛者是從屬于舊日支配的一種下級仆從，類似于魚人的模樣，屬于兩栖生物。

“不對！我進入了克蘇魯的夢中。我成為了他夢的一部分。”

“如此的真實，并且不知不覺……”封林晩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感很真實，沒有半點的虛假。

如果想要自殺而醒夢，只怕是妄想。

那只會讓他真正的死亡。

他必須找到打開夢境的鑰匙，從這逐漸深沉的噩夢中醒來。

四周升起了燈火，很奇怪……海底的城市，竟然會點亮點火。

而荒涼、死寂的一切，都變得疏遠，漸漸的多了許多熱鬧和鮮活。

封林晩的四周，是街道，是行人，是店鋪，車馬……

各種各樣的種族，在這裏和平共處。但是卻又詭異的安靜，熱鬧和冷寂，平行在這裏，構成了一幅炙熱的冷色調。

“不妙！不妙！我已經從第一層夢境，掉入了第二層夢境，越來越深入。如果我掉入了夢境的最底層，那我就會迷失，再也找不回自己。”封林晩不斷的警告自己，然後開始在街道上奔跑起來。

現在的封林晩，就像是“鬼壓床”，意識是清醒的，卻無法擺脫夢境，從那種無力中掙脫。

但如果進入了深眠，他會在夢中漸漸的遺忘“自我”，變成另一個他，最終永遠的安睡。

龍咒卷軸！

封林晩站在高處，使用了龍咒卷軸。

巨大的龍影肆掠過上空，将整個城市摧毀。

和平和安逸，在恐怖的龍咒威脅下，被撕扯的粉碎。

但是封林晩卻在下沉，他能感覺到，自我正在麻木，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和靈感，卻在湧起。

“我并沒有真正的使用龍咒卷軸，那只是我意識裏，對龍咒卷軸威力的幻想。它是我最重要的底牌，就如同我意識裏的一道定海神針。我原本以為，我用了龍咒卷軸，就可能打破夢境，從這裏離開。”

“但是很顯然，我這麽想是錯誤的。暴力解夢，并不能掙脫克蘇魯的夢境拉扯。”

轟！

洶湧的血色，蔓延的天火，連綿的高山，濃厚的陰雲。

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無比真實，又無比具體的在封林晩的眼前出現。

他陷入了一種更加古怪的境地。

他成為了一個全新的“人”。

一個叫做李劍臣的人。

他是流光劍派的入室弟子，是芒山劍聖的徒孫。

陰世大魔出世，流光劍派作為正道魁首，首當其沖肩負着維護正道的職責。

封林晩的意識猶在，但是他卻連他夢境裏的行動都無法在動搖和主宰，宛如一個旁觀者，只能坐視。

這門夢境，或許本就是針對着內心的“空洞”而來，無孔不入的噩夢，只會将你帶入最不願去回顧的往事，然後一再的經歷痛苦。

只是怕是連克蘇魯都不知道，封林晩畢竟是特殊的。

這“空洞”并非源自封林晩的本心，而這噩夢，也并不屬于封林晩自己。那屬于一段莫名的，斷裂的，無端而來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