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受人之托忠君事
很快,湘王就知道了原因。
姚雍和指尖微動,琴弦震顫,綿長悠遠的琴聲自他指尖飛出。
只是簡單的幾個音符,卻有滌蕩心靈之感。随着琴聲起伏,弓箭手們不由自主放下了弓箭,緩緩閉上了眼睛。
湘王亦是眼神迷離。
“成功了!”
慕白蔹興奮得忘記自己正在屋檐上,激動一跳,險些從瓦上滑下來。幸而姚雍和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阿蔹,別高興得太早。”姚雍和将慕白蔹拉回屋檐,“迷魂散效用一過,琴聲便控制不了這麽多人。你快帶人從西門離開,聽風在那裏等着!”
沒錯,方才慕白蔹焚香,并不是為了營造彈琴氛圍,而是點燃迷魂散。帶走晉王的屍體,伊柱國等人靠的是人多和武力,而姚雍和和慕白蔹就兩人,自然是選擇需要智取。姚雍和擅長用琴聲催眠,但是如此多的人,用琴聲催眠未必有效。兩人合計一番,決定用迷魂散來加強催眠效果。在伊柱國與湘王對峙之時,慕白蔹已經點燃了迷魂散。
不過,迷魂散的效用僅能維持一盞茶,他們必須盡快離開。
這一點,慕白蔹也知道,随即跳到地上喂給黑衣人醒神丹。見衆人漸漸醒轉,她二話不說就拉着伊柱國跑。
“咚!”湘王手中的重弩滑落在地。與此同時,他眼中的迷離之色驟然褪去,正巧看到慕白蔹帶着伊柱國一行人往西門而去。
眼看就要殺了伊柱國,除去心頭之患,沒想到半路殺出一老一小,功敗垂成。湘王非常惱怒,許是他情緒激動,在迷魂散即将失效之時,他強行掙脫琴聲,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操控權。
湘王危險地眯起眼睛,視線從慕白蔹轉向檐上的姚雍和。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湘王猛然抽出身旁侍衛的長刀,飛身躍上屋檐。
面對提刀而來的湘王,姚雍和有一會兒愣神,指尖動作稍稍一滞。這一分神,底下渾渾噩噩的士兵緩過神來,紛紛睜開了眼睛。
姚雍和暗叫一聲糟糕,迅速一手抱起長琴,堪堪躲過湘王一刀,另一只手也沒閑着,繼續接上曲子。
琴聲悠悠。士兵們複又神思恍惚。
湘王額頭青筋暴起,刀勢依舊猛烈。他知道若不能在清醒的情況下斬斷琴聲,他便不能再去追晉王一行人,所以,他銀牙緊咬,竭力保持清醒,一刀比一刀淩厲,一刀比一刀兇狠。
姚雍和動作也極快,輕盈閃避,指下動作未見停滞。眼見湘王越發難纏,他指鋒一轉,一曲輕緩渺遠的《秋水》驟變為急促高昂的《風雷引》。
琴聲铮铮,風聲蕭蕭,磅礴之氣勢自他指下湧出。
湘王額頭細汗密布,揮刀的動作已沒有之前那麽流暢。
姚雍和見狀,心底微微松了口氣。湘王并非完全掙脫琴音,只要琴聲對他的行為尚有幹擾能力,那他便有信心為阿蔹拖延時間。
另一邊,慕白蔹帶着柱國一行人來到西門,西門口早已停着一輛馬車。拉着缰繩的是一位紅衣男子,他聽到動靜微微側過臉,那面容皎然如白玉,眉間一點朱砂痣,像極了一尊寶相莊嚴的觀音像。
此人正是姚雍和口中的“聽風”,落英樓的另一位掌事狄聽風。姚雍和善琴,狄聽風善劍,兩人素來形影不離,因此被合稱為“劍膽琴心”。
“聽風大哥,你同老姚向來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今日還奇怪怎麽不見你跟我們一起出來,原來是在這裏接應啊。”見到狄聽風,慕白蔹緊張的情緒才得以緩解,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挂在他身上。
“怎麽了?”狄聽風訝異,雖然兩人熟識,可從未見慕二姑娘這麽親昵粘在他身上過。
“緊張,腿軟,需要支撐。”慕白蔹臉不紅心不跳扒拉着他衣服,“聽風大哥身邊,比較安全。”她久居杏林谷,見多了生離死別,但還是頭一次自己遭遇生死危機,面對那麽多弓箭手,說不緊張不害怕,純粹自欺欺人。
乍見計劃之外的伊柱國等人,狄聽風便知計劃有變。這一行人皆有三四處箭傷,可見是遇上了極為兇險的變故。慕白蔹一個姑娘家因他們牽扯進危險,他頓覺有愧:“難為二姑娘了!此事一了,我當禀明樓主,不要再讓姑娘涉險。”
“聽風大哥,整個落英樓,就你最有良心。”慕白蔹感動。
“铮铮铮——”激昂的琴聲打斷兩人的閑談。
慕白蔹臉色驟變:“老姚改變了曲子!還變了調!這是——”
狄聽風眉頭攏起:“《秋水》缥缈悠長,曲調平和潇灑,撫平人心。而《風雷引》氣勢奪人,曲調激烈,向來是阿姚對敵的攻擊之音,這說明他受到了攻擊!”
“不好!曲調驟變,催眠的效用勢必将大打折扣,到時,那些弓箭手若是清醒過來,他一人對付不來。”慕白蔹思量一番,當機立斷從口袋中摸出幾瓶藥,對狄聽風說道,“聽風大哥,你帶柱國将軍離開。我去幫老姚,今天還帶了幾瓶藥粉,可以對付弓箭手。”
狄聽風一把拉住慕白蔹:“不能再讓你涉險,我去。”
慕白蔹搖頭,神情是難得的嚴肅:“你決不能去!青萍劍一出,誰都知道你是落英樓的狄聽風。湘王看似溫柔儒雅,實則心狠手辣,你覺得他會放過你,放過落英樓嗎?還有樓裏那些無辜的下人怎麽辦?此次老姚易容,并非興趣使然,而是掩人耳目,目的就是不想讓大家知道究竟是誰偷了晉王的屍身。”
“太危險,不行!”話雖如此,但狄聽風仍不贊同。
“放心,我會見機行事。”
“姑娘,這本是我落英樓之事,與你無關。”
“落英樓的事,是同我沒有關系,但是你和老姚的事,與我就有關系了。”有時候,慕白蔹執拗起來,十二頭牛都拉不回來。
聞言,狄聽風愕然了。面對她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愧疚更深,他微微搖頭,半是感動,半是愧疚:“我與阿姚,不值得姑娘如此相待。”這傻姑娘,不知道他們接近她,始終都是有目的的嗎?這次拉上她,也是有原因的啊。
“我高興,我樂意,就值得。”為保全自己,而眼睜睜看着朋友陷入險境,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
“兩位莫争,我去。”伊柱國忽然上前,打斷争執的兩人。
慕白蔹與狄聽風面面相觑。
伊柱國解開綁在身上束縛晉王的布條,小心翼翼将晉王抱到胸前,遞給狄聽風:“望兩位小友将殿下送去安全之地,吾必為小友的朋友解湘王之圍。”
确實。狄聽風去,暴露落英樓,後患無窮;慕白蔹去,三腳貓功夫,很難保證全身而退;而伊柱國不同,他是朝臣,又是晉王下屬,與落英樓素無往來,湘王自也不會想到,此次搶晉王的,還有落英樓一份。
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案了。
“多謝柱國将軍!落英樓必不負将軍所托。”狄聽風抱拳致謝,接過晉王。
“無需言謝,若非你們,老夫早就命喪湘王之手了。”伊柱國垂眸,為晉王整理淩亂的發絲,“吾這一生,戎馬倥偬,無論多狡詐、多強大的敵人皆能斬于馬下,卻擋不住這鳳闕城中的暗箭。晉王仁孝寬容,不想竟是助長了他人的野心。此番,吾既不能及時阻止陰謀,也未能保殿下安然,失職失責,愧對當年太子妃囑托,也愧當殿下一聲‘亞父’!”
縱橫沙場的硬漢,此時此刻,目光顫抖,有悔恨,有自責,還有一絲決絕。他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符,放入晉王衣袖口袋,而後抱拳對着狄聽風和慕白蔹鄭重一禮:“殿下,就托付給兩位了!”話音一落,毅然轉身,毫不拖泥帶水,每跨一步都是那般沉穩剛健,似乎腿上、胸口的箭傷并不存在一般。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望着柱國将軍遠去的背影,慕白蔹心頭浮現了這一句話。他同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多了一份訣別的味道。
“二姑娘,我們走吧。”說話間,狄聽風已将晉王抱進馬車。
“恩。” 慕白蔹跳上馬車,回頭望了眼莊嚴的晉王府,眉宇間仍有幾分擔憂。聽着那琴聲,殺伐之聲不減反增,可見是遇到了強敵。
姚雍和曾經說過,若有一天他用九霄環佩奏響《風雷引》,百步殺人,千裏不留行,那麽不是遇到了強勁的對手,就是遇到了危險的情況。
“阿蔹,你知道這時候你要怎麽做嗎?”
“為朋友兩肋插刀,自然是拼了命去幫你了。”當時,她想也不想就這麽回答。而姚雍和聽了,很是受用,騷氣地吟了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阿蔹救我情”。
然而,他奏響了《風雷引》,她不僅沒有親自去幫他,還要先他一步離去。
狄聽風看出了她的憂慮:“二姑娘,阿姚遇到過遠比這兇險的境況,仍是好端端的。況且,有柱國将軍相助,定能安然無恙。反觀晉王,我方才探了探脈,脈息微弱,幾不可聞,恐有性命之憂。”
狄聽風與姚雍和向來關系親密,若姚雍和真有危險,就算是冒着暴露的風險,狄聽風也會二話不說就上。現在看他如此冷靜淡定,也說明姚雍和并沒有太大危險,這讓慕白蔹也放了一半心。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聽着越來越遠的琴聲,慕白蔹陷入了沉思。她靜靜坐在晉王身側,探脈,确實如狄聽風所言,脈象極為微弱,若非細探,她恐怕也會以為晉王已經死了。這世上能讓一個人看上去死了的藥,她所知的就有一種:美人膝,它出自北方燕國皇室。此毒無色無味,中毒者最初狀如醉酒,随即陷入沉睡,脈象逐漸微弱,直至死亡,這過程全無痛苦,本是燕國皇室用在殉葬嫔妃身上的。
從伊柱國與湘王的對峙中,她隐約猜到晉王沒有死。但始終想不通湘王用了什麽手段,讓上上下下的人都相信晉王死了。沒想到,是用了燕國秘不外傳的毒藥,也難怪禦醫們誤診,也難怪能騙過精明的老楚君。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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