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神女不解襄王夢
黑漆漆的屋裏,慕白蔹看不到容瑾,只能聽到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當年在蓮花牢,容瑾徒手拔下元天穎身上四十九枚透骨釘時,雙手血肉模糊都不曾讓他哼一聲。而現在,隔了那麽遠一段距離,慕白蔹都能感覺到他氣息紊亂,一呼一吸都那麽沉重。
“真的不要緊嗎?”慕白蔹用耳朵辨別他的位置,摸了過去,“讓我看看,雖然我醫術差勁,但對慕白芨用毒的路子特別熟悉,說不定能解。”
“別過來!”容瑾呵斥了一聲,語氣急促,竟是失了一貫的淡定從容。更讓慕白蔹瞠目結舌的是,容瑾竟然在慌亂後退,避她如洪水猛獸。
“……”沒想到他竟然要面子到了諱疾忌醫的地步!慕白蔹始料未及,雖然不想弗了容瑾的意,可她更想知道容瑾的毒嚴不嚴重、能不能解,于是她仍是繼續摸過去,勸導道:“智者千慮都還必有一失,陰溝裏翻次船也實屬常事。我曉得,你向來示人以無所不能,現在卻被困在一個小島,還被人下了毒,說出去着實是丢人。可古人也說了,大丈夫患功業不患狼狽,還有句話叫人生難得狼狽。所以,狼狽一次并沒有大不了的。”
“古人沒說過這話。”對面的容瑾悶笑了一聲,嗓音沙啞低沉。
聽聲音,他似乎已經不再後退。慕白蔹估摸着,他有些被說服了。她加快腳步摸過去:“別管古人說沒說過,重點是放下面子,讓我看看。”最後一個字落下之時,她摸到了容瑾的衣角。
容瑾呼吸一變,當即拂袖試圖躲開慕白蔹。然而,慕白蔹早就防着他躲避,将那衣角抓得牢牢的。
這一拉,容瑾非但沒有如願躲開,反讓慕白蔹撲到了他身上。
慕白蔹動作也很快,撞到他身上之時,雙手迅速扣住了容瑾手腕,令其無法甩開她。
“你怎麽這麽燙,發燒了?”慕白蔹察覺到掌下的皮膚滾燙滾燙的,愣了一會兒,随即空出一只手準備探他額頭,卻被容瑾一把握住。
他整個人異常得熱:“傻瓜,你都沒有危機感的嗎?”
他的呼吸粗重灼熱,噴在慕白蔹臉上,頗讓她感覺不自在。但容瑾電話,她有些不明所以,瞬間便将那種不自在抛諸腦後:“為何要有危機感?哦,你是說慕白芨聽從高家吩咐,随時都可能殺我嗎?”想來想去,整個東極島對她最危險的就是慕白芨了。
聞言,容瑾又沉默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
“阿蔹。”這一聲,喑暗沙啞,含着諸多的情緒。
他從來不會這麽喊她。慕白蔹有些怔愣,疑惑間容瑾滾燙的手摸上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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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地,慕白蔹心跳快了起來。不知是惦記容瑾身體如何了,還是被對方突然親昵的動作吓了一跳,她并沒有掙脫容瑾的手,任他指腹在自己臉上來回摩挲。
“如果說,我注定要與一名慕家女孕育子嗣,你希望這個人是你嗎?”話音一落,容瑾俯下身,滾燙的額頭抵着慕白蔹額頭。
鼻息交纏。
诶?慕白蔹瞪大眼睛:“你這句話連在一起,結構完整,邏輯嚴密,閱讀通暢。可內容着實很不對勁,是不是燒糊塗了?”
聽罷容瑾那番話,又如此近距離面對面,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甚至感覺整個身體都有軟綿綿的趨勢。可她畢竟不是尋常女兒家,于兒女情長這方面天生少根筋,她飄了一會兒就頭腦異常清晰地得出了一個結論:有些人醉酒醉得厲害了還能侃侃而談,看似思路清晰,實則盡是荒唐言,容瑾這會兒估計就是這個狀态。
空氣有一瞬間的冷凝。
“呵呵……”容瑾手上的動作一頓,低沉地笑了起來,悵然若失:“是的,燒糊塗了。”
他緩緩直起身,撫着慕白蔹臉頰的手滑到她頸後。
慕白蔹只覺後頸一麻,便失去了意識。她倒下的瞬間,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即有人重重踢開了屋門。
油燈燃起,照亮整間石屋。
踹門進來的,是慕白芨。他行色匆匆,只随意披了件外袍。
慕白芨将房間留給慕白蔹,自己則跟下屬擠一間屋,但離慕白蔹并不遠。當慕白蔹彈起琵琶時,他便心知不妙,果不其然,陽春和白雪遭了小妹暗算。若是平日,他便也随她去了,可如今戰事在即,不可節外生枝。而且,她若去了容瑾處,可能會壞了祖母的事。念及此,慕白芨便直接朝着容瑾所在的石屋殺了過來。
幸好沒事。瞧見慕白蔹不省人事躺在地上,慕白芨暗暗松了口氣。随後他的視線越過慕白蔹,看向容瑾。
此時,容瑾閉着眼睛斜倚在石床上,白皙的皮膚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胸膛一起一伏,略有些急促。垂在床邊的那只手緊緊扣着床沿,仔細看還能發現,石質床沿被按出了指印。察覺到慕白芨的視線,他睜開眼來,翠綠色的眼眸光芒流轉,似有星光跌入其中,星星點點。那光亮又好似燃着的無數小火團,搖搖曳曳,想要聚攏成一團大火,卻被主人死死壓抑。
“論坐懷不亂,還是容兄厲害。三倍劑量的春風化雨,都未能讓你失了理智。”慕白芨嘴裏說着贊嘆的話,語氣卻怪怪的,參雜着些許疑惑,些許不快。
慕白芨自诩用藥用毒第一,從無差錯。春風化雨乃是他手中□□物之最,普通人碰到一點便神魂颠倒,不可自拔地沉淪情海之中。當然,他知容瑾并非普通人,為防萬無一失,特意加重了劑量,然而,仍是未能讓容瑾意亂情迷。這還是他首次失利,贊賞之餘,免不了多了些小情緒。
容瑾嘴角一勾,笑得漫不經心:“還是慕兄對我手軟了,三倍怎夠,六倍才好。”出口的話隐隐帶着挑釁的意味。
“……”慕白芨眼角抽了抽,忽而心下一動,只見他右手探入袖口,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枚朱紅色藥丸塞進容瑾嘴裏,“容兄的提議不錯,那我們就來試試六倍的效果。”
容瑾本就竭力壓制體內藥性,根本來不及躲開慕白芨。當藥丸吞入時,他臉色驟然大變,騰的起身揪緊慕白芨的衣領,帶着他倒退到了石桌邊:“你們慕家既然能不擇手段,那也就不能怪我背棄承諾!即使你們有了我容氏血脈,我也有的是辦法抹殺!”翡翠色的眼睛迸發出強烈的殺意,縱是縱橫東海數十年的慕白芨都被這股殺意所震懾。
“容兄,稍安勿躁。”慕白芨直面容瑾的雙眸,那雙與慕白蔹相似的眼睛裏閃過倉皇之色,不過很快便被一抹笑容掩蓋,“現下身體感覺如何?”
容瑾危險地眯了眯眼。藥丸滑入腹中,随即便有如薄荷般的涼意自小腹升起,而後漫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心緒也漸漸平穩下來,全身的燥熱即被驅散。
慕白芨給的是解藥。
容瑾松開慕白芨,臉色緩和。
慕白芨理了理雜亂的衣襟:“看在小妹的面上,我不為難你。但是,此番老祖宗定是要你兌現承諾的。她能命我下毒一次,自然也可以有第二次。與其對着我放狠話來守身如玉,不如對老祖宗下功夫,讨得她歡心,自然想要我慕家哪個姑娘就是哪個姑娘。”
說話間,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慕白蔹,像是現在才想到自己小妹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輕呼一聲“咿呀”:“把阿蔹給忘了!夜深露重的,得趕緊送她回去。”
慕白芨抱起慕白蔹,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擡腳走了出去。
哔啵!哔啵!
油燈燃燒,時不時爆出些油粒來。
容瑾垂眸沉思起來。他向來只會變着法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或威逼,或利誘,或設局,卻從未讨好過任何人。讨得慕家老太君歡心,他着實有些犯難,怎麽做才叫讨好呢?
這一夜的東極島,無法入眠的還有高若兮。
“奪得東海郡之後,宗主将以清君側之名,聯合其餘世家揮兵鳳闕。京都已傳來消息,老君上已日薄西山,至多三月光景。世家們對湘王不滿已久,屆時一呼百應,擁立晉王成為為新君,大小姐為王後。”
暗衛一五一十将高宗主的打算告知高若兮。
高若兮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桃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着秀發。她望着鏡子嬌美的容顏,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此後,想辦法斬斷晉王羽翼,令其成為傀儡,楚國便是我高氏的天下了。”
暗衛垂首,應了一個“是”。
高若兮放下桃木梳,心內五味雜陳。這就是她的父親,從來都只為了為了自己的目的。不顧惜她的名節,導演這樁劫持案。也從不在意她的意願,曾拒婚晉王,如今又要招他為婿。
能嫁于晉王,她自欣喜。可試問,成了傀儡的晉王難道會不恨她,不恨高家?如此,怎麽能算是得償所願呢?
高若兮眼波深處緩緩升起一道愁緒,不似平日裏裝出的哀愁,虛渺蒼白,而是實實在在的愁。她猛然翻下銅鏡,似是不想看到鏡中真實的表情。
“桀桀桀……”一陣詭異的笑聲忽的響起。
“誰!”暗衛立刻按上劍柄,另一只手的拇指推開劍鞘。他警覺地查看四周,卻房中只有他與高若兮的氣息。
“你們高家還是如此淺薄,自以為出其不意,天衣無縫,其實不過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那聲音陰沉,帶着諷刺。
随着那聲音再度響起,石屋裏的溫度降了不少。
整間石室只有桌上那一盞油燈,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印出了第三個人的影子。
高若兮與暗衛只覺背脊生涼,恐懼自心底升騰而起。
一個影子在說話!
這如何不讓人害怕?久經風雲的暗衛都忍不住發抖。眼前的場景,說不出的詭異。
”閣下何處此言?我父親哪一步算錯了?”高若兮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聲音冷了好幾分,但仍能聽出幾分顫抖。她不由拽緊了垂落的長發,比起莫名其妙出現的影子,讓她更害怕的是影子說的話。
“與其詢問錯在哪裏,不如趁還有人可用的時候自救。”影子并沒有為高若兮解惑的意思,“聽孤安排,可保你性命無憂。縱是沒了高家,你依然能做楚國最尊貴的女人,乃至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高若兮神情一動,在聽到“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時,眼底有火光閃動。片刻之後,她臉色又沉了下來:“我連閣下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憑什麽信你!在東海郡,我高家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誰能将我們玩弄股掌間?”
“你不知道我是誰?”影子低沉地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你知道的,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你可是每日都要對着孤說話呢!”
高若兮愣了愣,視線快速掃向影子的下方。那影子并不像她與暗衛一樣從地上開始,而是她梳妝臺前的紫木匣。那裏裝着血玉簫。
這個影子是從血玉簫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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