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情深不知因何起
慕白蔹是個厚臉皮的人。在鐘毓山莊時,無論大夥怎麽編排她跟慕深,她都淡然處之,有時甚至自己添油加醋一些。然而,同容瑾扯上關系時,她卻不自在了,心頭掠過一陣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一如發現了某個好吃的東西,期待又興奮。
瞧見慕白蔹臉紅到脖子根的模樣,慕白微有些詫異,隐約明白了什麽。
伏在地上的慕白芷也悄悄擡起了頭,頗為意外地看着慕白蔹,連害怕的恐慌都驅散了不少。
蕭老太君面容沉靜,不辯喜怒:“想不到,那落英樓主竟有如此自制力。”
“祖母,這究竟怎麽回事?為何要對容瑾……”慕白蔹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用何種措辭,想了想便換了種說法,“若是想同他聯姻,大大方方商談便可,作何要用生米煮成熟飯這個法子?孫女覺得,此番着實失了磊落,不免會讓容瑾心生不滿,反弄巧成拙。”
“自是不想聯姻,又必須借種。”蕭老太君目光沉沉,遍布溝壑的面容微微抖動,有一種強烈的情緒欲噴薄而出,又被她死死壓制,“阿蔹,你可知先周有容氏對我慕家的詛咒?”
“略略知道了一些。”
她第一次知道慕家詛咒,是當日在杏林谷無意攫取了叔父慕百裏殘念。那時,阿姐并未明說,她卻一直記得這個事。後來去了昆侖城,也從胡小喜嘴裏知道了些事。
先周之時,這塊土地的主人是有容氏。相傳有容氏多術士,擅馭獸,尤其喜歡雪獒,致使其泛濫成災,終四時錯行,暴雪不止。端木氏連同昆侖以北諸方國設立封天印,這才保得南方免受冰雪之災。自此,有容氏被封于昆侖之北。
有容氏與慕氏的恩怨久遠不可考,其後人也早已不複現世,唯有詛咒随着血脈留傳。凡慕氏之人,必為所敬所愛之人所殺。短短一句話,道盡施咒者的怨和恨,也令慕家數代人死于非命,險些斷了香火。後來,巫族花費數百年将詛咒集中于家主一人,慕氏血脈才得以延續。
“這麽說,容瑾是有容氏後人?解除詛咒的條件是向他借種?”當真比話本還狗血。最後一句,慕白蔹沒有說出口。
“沒錯。九年前,容瑾以解除詛咒為條件,令你百裏叔父協助秦國太子遁走。你叔父自知此事不可為,但為了慕家不再為詛咒所困,還是答應了容瑾。事成之後,他攬下所有罪責,自裁謝罪。”說到此處,蕭老太君眼中隐隐浮現一層淚光,搭在輪椅上的微微收緊,随即便是一聲冷哼,“他有容氏使我慕氏無數子孫死于非命,卻還妄想得我慕氏女?詛咒要解,可并非要嫁一個女子!”
蕭老太君向來愛憎分明,剛直不阿,而容瑾心思深沉、行事乖張放肆,是她最不喜的一類人。加上百裏叔父之死,心中多少有些怨恨,自然不願與容瑾連結姻親,便作出借種這個決策。
慕白蔹酸史明白了怎麽回事,祖母的想法她能理解,可是對阿芷來說未免太殘忍不公。
慕白芷是百裏叔父的女兒,性子敏感怯懦。即使自小跟在祖母身邊,長期耳濡目染,也沒能克服膽小這個毛病,長成一個有氣概的女子。原本就像昨日,她做足了準備,可還是連容瑾的臉都沒看見,就被他散發的氣勢吓得魂飛魄散。
容瑾那妖孽折磨起人,連姚雍和都怕,白芷這樣的小白還不日日被吓得卧病在床。慕白蔹一想到那場景,心生不忍心,鬼使神差地,她跨出一步跪在了慕白芷身旁:“祖母,阿芷素來膽小,經不得吓。而容瑾此人行事飄忽不定,甚難把握,恐怕不是阿芷能應付的。孫女與他相識多年,稱不上應對得游刃有餘,倒也能摸清個大概。此事,交給我再合适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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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蕭老太君眼神一淩,聲音陡然拔高,怒道:“荒唐!阿蔹,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慕白蔹沒想到老祖宗竟會為她的提議惱怒至此:“祖母為何生氣?既然阿芷可以,我為何就不可?”
蕭老太君意識到自己失态,稍稍平複心緒,對慕白芷吩咐道:“阿芷,你去請晉王殿下過來。”
“是。”慕白芷起身,退出了石室。
慕白芷離開後,石室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蕭老太君沒有去扶起慕白蔹,只是定定地望了片刻,而後将視線轉到了廣陵長公主夫婦的靈位上。
“你像你的父親,總是見不得旁人遭難,喜歡将擔子攬在自己身上。當年,原本承襲家主之位的是你大伯父。可你父親覺得,百川家有妻兒,承載詛咒太過殘忍,竟然在祠堂做了手腳,代替了百川。”蕭老太君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幾分追思,“他選擇無欲無求,孤身浪蕩江湖。他認為,只要了所敬所愛之人,詛咒便不會應驗。可是,誰又能真的做到無情無欲。他最狼狽的一次,大概就是被你母親逼得不得不回家,來尋求我的幫助。”
蕭老太君想起那日場景,不由笑了出來:“我膝下三子,屬你父親最為通透,好似世間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倉皇,失了從容,灰頭土臉翻牆進來,甚至還想到炸死的法子來躲避你母親。”
這還是祖母第一次提到她父母,慕白蔹不由豎起了耳朵,認認真真聽了起來,生怕落下一個字。
“他原是準備孤獨終老的,奈何你母親癡心又執拗。得知詛咒一事後,翻遍巫族的典籍,雖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卻琢磨出了一個方法。她說,既然會被所敬所愛之人所殺,那她便成為百嶺心中最敬最愛之人。她會立下血誓,但凡動了殺心,必先筋脈盡斷、七竅流血而亡。她還說,若最終她因血誓而死,也只能說不配得到百嶺的敬與愛。她以此誓言圈住了百嶺那顆浪子之心,然而,雖躲過了詛咒,卻躲不過厄運。”
蕭太君自輪椅站起來,年邁的她腿腳不便,剛一離開輪椅就有些站立不穩。
慕白微連忙上前,準備扶住老祖宗,卻被她制止。
蕭老太君穩了穩身子,徐徐邁出一步,行至慕白蔹身前,枯瘦的手掌放于她頂心:“對百嶺,我始終是愧疚的。既沒能阻止他承載詛咒,也未能在廣陵謀逆案事發時救出他們夫妻。所以多年來,我是以彌補的心态面對着你,我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讓你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包括為你擇選良人。”
诶?怎麽突然跳到擇婿了?慕白蔹錯愕地擡頭。
蕭老太君的手自她頭頂心離開:“阿蔹,将你腰間那枚鈴铛給我。”
慕白蔹解下腰間那只不會發出聲響的鈴铛,放到蕭太君掌心。
恰在這時,慕深走了進來,目光落在老太君掌心的鈴铛上,眼波深處泛起漣漪。
“楚國女子大多十五六歲議婚,十八九歲出閣。可你如今二十有四,卻未見有誰提及此事,可奇怪過?”蕭太君摩挲着那鈴铛,銀白色的鈴铛表面看似光潔,摸來卻有些粗糙感,仔細看去,便可發現自鈴铛底部起,有無數細小的裂縫延伸到鈴铛頂,“東海巫族有婚俗,以子母鈴為信物,男女各執一鈴,待出嫁之日,合二為一,寓意和合。你自小戴在身上的便是子母鈴的子鈴。”
慕白蔹眨眨眼:“祖母是說,我早有婚約?”
蕭太君沒有回答,而是将掌中鈴铛遞給了慕深。
慕白蔹視線随之轉向慕深,落到了他腰間那只華貴漂亮的鴛鴦芙蕖鈴之上,心裏隐隐有了某個猜測。
在慕白蔹打量那個母鈴時,慕深也将它取了下來,一同将放在了蕭老太君手裏。
咔噠!蕭老太君捏着慕白蔹那只簡陋的鈴铛,微微發力,将之嵌進了鴛鴦芙蕖鈴。嵌入的瞬間,小鈴铛沿着細小的裂縫裂開,俨然一朵疊瓣重蓮。花瓣盛放,吐出一枚米黃色圓球。它在鈴在轉了幾圈之後,從镂空處滾到了蕭老太君掌中。
慕白蔹好奇地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楚掉出來的是何物。
不等她發問,蕭老太君像剝豆子一般,将那圓球展開。那是一張特制的紙,薄如蟬翼。其上字體娟秀,寫着慕白蔹和慕深的生辰。緊随其後便是一句:桃之夭夭,宜室宜家,謹以白頭之約,締結紅葉之盟。
自然,這是一封婚書。
“昭明太子與廣陵長公主相交甚深,當時太子妃與公主相繼有孕,兩人相約若是一兒一女,便指腹為婚。你們出生之時,公主便以東海巫族的規矩,為你二人準備了婚書和子母鈴。”蕭老太君終于扶起了慕白蔹,将子母鈴挂到她身上,語重心長道,“阿蔹,你是有婚約的人,所以,莫要再說代替阿芷這樣的胡話。”
子母鈴随着衣擺而動,蓮花鈴心碰撞着鈴身,發出悅耳的聲響。
子母鈴的聲音很好聽,慕白蔹卻無心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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