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難測不過婦人心
慕白蔹覺得,高若兮大概是瘋了。
這世上,誰不希望自己獨一無二,誰不想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而高若兮,她的前半生困于高氏貴女的頭銜,所思所行皆奔着讓父母滿意的目标而去,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工具人,終日過着自我壓抑的日子。她本可以借着這次機會擺脫高家這座大山,活出真正自己,可她卻沒有這麽選擇,而是從一個工具人變成替身,徹底扼殺了自己。
任慕白蔹想破腦袋,也不知道高若兮究竟是怎麽想的。
“你這又是為何?論樣貌才情,我不及你半分,哪怕是要救高家,也大有辦法,并不需要把自己變成別人的樣子。”慕白蔹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張自己的臉,呼吸着周圍寒冷的空氣,她卻已經不太在意,內心的不安早已擾得她神思紛亂,“你們又想怎麽處理我呢?”
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慕白蔹早就想過了。還能怎麽處理她呢?殺了,抑或仁慈點囚禁。無論哪個,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咬了咬下唇,終于鼓起勇氣忘向容瑾。後者拱手站在一邊,臉上是一貫高深莫測的神情,見慕白蔹望向他,他只是唇角微微一勾,眼睛裏不見什麽波動。
涼意緊緊纏繞着慕白蔹的心,她抱緊自己,漆黑的眼睛裏有光彩在淡去。她總以為,于容瑾而言,她是特殊的,但現實總是如此殘酷,沒有誰是特殊的,在他眼裏只有沒用和有用這兩類人。
高若兮從寒冰床上下來,纖纖素手撫上新換的面孔:“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便羨慕你,那般潇灑肆意自由自在。我也很高興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不像那些高門世家的女子,明着嘴上奉承贊美,心裏不知同你計較攀比了幾回。可是後來啊,我卻高興不起來了。”
許是剛換臉,元氣尚未恢複,高若兮的聲音略有些沙啞。沒了平日黃莺出谷的嗓子,話語中怨毒刻薄的意味濃了不少:“每每看到你漫不經心的模樣,我就會想,憑什麽你可以不為課業煩惱,不為聲名所累。我父親找去慕家的那幾次,其實是我故意的,故意讓他知道以為是你帶壞了我。我以為這般一鬧,你祖母便也會如我父親一般管教于你。可是,我終究沒能如願,你依舊能我行我素,沒見有什麽束縛。”
慕白蔹眉頭微微動了動,她哪裏我行我素,不過是心境比常人豁達了些。而且,自高家跟祖母鬧了一場,她就被送到杏林谷受阿姐管教。實際上,高若兮的目的達到了。
“還有,你以為臨平公主為什麽總來尋你麻煩,是我挑唆的。我看不慣,看不慣你過得如此潇灑!”高若兮恨恨說道,她掌中血玉簫光芒流動,随着她情緒變幻着,“你總是那麽輕易就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闖蓮花牢也好,入鐘毓山莊也罷,就連晉王的青睐也是如此容易。我有多羨慕你,就有多嫉妒你!有多少不甘,就有多少惱恨!不過,我現在不必嫉妒了,今日起,我便是慕白蔹,你所有的一切都将屬于我。”
說着說着,高若兮低低地笑了起來。沙啞的笑聲帶着幾分猖狂的暢快,眼底卻掩不住失落。她笑了一陣,而後又定定地看了慕白蔹,突然腳下一動,瞬息移到了慕白蔹身前,纖纖素手扣住她下颔:“既然我要成為你,你的這張臉便也沒什麽用處了。”
“嗤!”慕白蔹吃痛。
高若兮收緊五指,她素愛染丹蔻,每個指甲都留出幾分,尤其小指有三分之多。這一收緊,薄而尖細的指甲便刺破慕白蔹的皮膚,一粒粒血珠滾落。
容瑾眉頭一皺,袖袍一動,扣住高若兮手腕。自他指尖接觸高若兮的地方起,一層冰霜蔓延。
高若兮的手被凍得發紫,指尖顫抖,但卻仍然沒有松開慕白蔹的意思,那長長的指甲更深地嵌進了肉裏。
冰霜順着手臂向心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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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眼中的危險之色越發明顯:“高姑娘,小白蔹是我的人,是生是死,是毀容還是其他什麽,都由我說了算。”他說這話的時候仍然笑着,眼中卻沒有多少溫度。
高若兮遲遲不肯放手,那冰霜便加快了速度。
高若兮唇色發黑,手腕被凍得紫紅紫紅。她終是抵不住這股寒冷,不甘地松開了手。
那長長的指甲離開慕白蔹的剎那,容瑾手腕一動,高若兮便被推出老遠。她踉跄地跌倒在地,因着那刺骨的冰寒而顫抖着,模樣狼狽,但她卻又笑了起來,猖狂得意:“容師叔,若兮祝你得償所願,同阿蔹長長久久。”
血玉簫驟然發出強烈的紅光籠罩高若兮,又聽她繼續說道:“長長久久在這個鬼地方!”
紅光褪去,已無高若兮的身影,只有她略帶暢快的笑聲繞梁。不知是不是錯覺,慕白蔹竟覺得那笑聲中藏着一個癫狂的男子的聲音。
容瑾雙眸微微一動,眼中的幽綠之色深了幾許。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臉上血珠一粒粒滾落,順着下颔滴落在前襟,慕白蔹混不在意,只是盯着高若兮消失的地方,蹙起了眉頭。
“她破壞了幻境的出口,順道又給子母鈴加了一重封印,簡言之,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高若兮刺傷慕白蔹的臉,有發洩多年怨氣的緣由,更多的是為了聲東擊西,防容瑾察覺出她真正的目的。她自知以她的本事,沒法與容瑾硬碰硬,所以選擇以慕白蔹為餌,所幸她賭對了。
被高若兮擺了一道,容瑾臉上倒沒有半分惱意,竟唇角一勾,輕笑起來:“小白蔹,此處珍禽走獸、河鮮海味應有盡有,餓不死我倆,倒是個漁樵耕讀的好地方。一直在這裏同我一起,一輩子,可好?”說着這話時,他從袖中掏出手絹,輕柔地擦拭慕白蔹臉頰的血跡,眸光流轉,溫柔得讓慕白蔹意外。
這一刻的他,好似不再是那個神鬼莫測的落英樓主,而只是一個鄰家哥哥,溫暖如春風,眉梢眼底都透着柔和缱绻,還有讓慕白蔹很不确定的情意。
慕白蔹愣愣地看着他,剛才沉入谷底的心又重新鮮活地跳動了起來,撲通撲通,緊張又有些羞赧。他只是稍稍溫柔一笑,她就忘了去生氣他同高若兮合謀換臉這事,甚至腦子被那一抹笑容弄得暈暈乎乎,一個“好”字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慕白蔹才驚覺失态,連忙捂住瞪着容瑾,暗自懊惱:容妖孽這厮施展起美男計當真讓人擋不住,慕白蔹,你清醒點,你現在應該以受害者的角度,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譴責他!
容瑾将她前前後後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那翡翠色的眼睛亮如星辰,然而這愉悅的表情僅維持了五六息,深沉之色複又浮現,眼中的波光趨于平靜。
見血已止住,他移開了手絹,目光在慕白蔹臉上游弋。
慕白蔹又被望得有些神思恍惚。
“你說好,我卻不願被困于此。”良久,容瑾開口。
“……”慕白蔹覺得,大概自己又被耍了。明明是他自己問的,得了答案又給出如此讓人不爽的回應。
察覺到慕白蔹的惱意,容瑾輕笑一聲,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竟又解釋了一句:“我知你向往田園鄉野那般與世無争的生活,我也願與你漁樵江渚,遠離這大争之世。你我終會有這樣的日子,但并非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我?他是認真的?慕白蔹猶疑不定,容瑾今日同她所說的話實在是讓人浮想聯翩。她不由再次恍了恍神,聽到“更重要的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試探着問道:“你說的更重要的事,指的是有容國?那個封天印?”
容瑾不置可否。
玄天珠,那是列國國君競相争逐的東西。大周國滅,天下正統之位缺失,國君們約定誰先集齊玄天珠穩固封天印,誰便是天下共主。之前,她就知道容瑾在收集玄天珠,以為他是為秦君效力,卻沒想到他将自己的目的掩藏在國君的野心之下。
“你有沒有想過,這事可能完不成?”慕白蔹又問道。且不說解除封天印會有多少人阻止,畢竟人人都以為封天印碎,北方冰雪将毀滅天下,單單就集齊玄天珠這樁事就不容易。據她所知,一部分玄天珠被列國國君取走,另一部分則被國師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沒有可能,我必須完成。”容瑾突然望向暗室之外,目光像是透過所有的一切,看向了遙遠的地方,“小白蔹,你知道嗎?我自出生便只能看到漫天冰雪,還有在冰雪中餓死凍死的人。我出生之時,我的族人尚有千餘戶,到我八歲那年卻減了一半。所有人都努力延續自己的血脈,卻仍敵不過寒冷和饑餓。那一年,你們周朝的皇帝想要打開封天印,與天下人同歸于盡,致使封印松動,我在機緣巧合之下才來到了昆侖之南。我是這八百年間第一個穿越封印之人,我背負着整個有容氏的希望。”
容瑾挺直着腰背,醇厚的嗓音低沉有力,昭示着他的決心。
慕白蔹忽然就覺得有些心疼,心疼他背負的責任。因這份責任,他必須逼着自己強大,強大到任列國聯合也撼動不了他。記得當年祖母說過,楚國聯合齊、燕的“蕩逆”之戰,楚國雖然失去了昭明太子,可根基猶在。而秦國元氣大傷、百業荒廢,從某種意義來說,當時的秦國與被冰封的有容國何其相似。所以,他當初選擇了秦國,幫助秦國在楚、燕、齊圍堵中重建昔日國力。這背後的過程是何其艱辛!
慕白蔹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
容瑾神色一動,回眸望過去,眼底波光潋滟。
“所以你把高若兮的臉換成我的,是想借此把柄脅迫她幫你入楚宮取玄天珠?就像當初你拿我性命作為要挾,騙蕭湛去傅青陽那求玄天珠?”慕白蔹猜測道。
“不是。”
“那是什麽?”
容瑾唇角一勾:“一飯之恩,以身相許。我既許給了你,哪容你将身許給他人?”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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