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所有人都會得病

楊柏青家的第二位訪客是一位女醫生。

女性穿着青色氣泡，手上拿着一支漂亮的皮質手包，踩着三公分左右的白色高跟鞋進了小洋樓，她剛一走進院子就瞧見了攀爬的紫藤蘿，窗柩上還坐着她此前來的目的。

“青先生。”她站在樓下叫了一聲。

楊柏青翻看書頁的動作一頓，緩緩從書中擡頭，漂亮的眸子下有一團烏青，顯然是一夜未睡。

他随手将書扔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稍微換了動作，纖細的雙腿搭在窗外，他沖院兒裏的女生笑：“白醫生，今兒來的好早。”

“青先生，今天天氣不錯，我上去坐坐。”她也回應微笑，随後在楊柏青的同意下步步往內屋踏進。

節5

楊柏青嘴角始終保持着笑意，赤着腳泡了壺茶等待對方，沒一會白醫生便上來了，她看着室內的風景嘴角上揚。

“你的小院很不錯，再過段時日院兒裏的紫藤都能蕩秋千了，有興趣裝一個嗎？”白醫生笑問。

楊柏青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可以考慮，喝茶。”

他穿着輕便，沒什麽規矩的窩在椅子上，白皙的雙足輕輕點着椅子，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美味的茶水裏。

他享受着。

靳含看着他幽然的樣子，原本早就爛熟于心的臺詞瞬間大腦空白忘得一幹二淨，這個孩子長得太漂亮，是很容易就會讓人迷失的長相。

“停！你的臺詞呢？！天天對戲臺詞都吃進肚子裏了？”王冶對着對講機怒道，都是成熟的演員還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氣的都懶得繼續看下去了。

靳含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都怪小落太漂亮了，我看入迷了，臺詞已經想起來了，可以再來一條嗎？”

王冶并不理會，他現在氣的厲害，落池剛剛的狀态特別好，猛的被打斷肯定沒辦法再像剛剛那樣。

落池聽到這話也确實有點無奈，但既然“問題”在他，那他也只能盡可能的去補救了。

他嘆了口氣起身朝王冶走去，故作驚嘆道：“導演不是吧？跟個小孩兒一樣鬧脾氣？”

“我是小孩嗎？我是小孩嗎！少拿你哄孩子那一套哄我！我現在在生氣！”王冶瞪着他，一副賊兇的樣子。

落池看的輕啧一聲：“好好好，你在生氣，靳姐已經說了這一鏡重新拍，剛剛剛已經保一條了，當然我也會繼續發揮剛剛的表現的，怎麽樣？再來一條吧。”

“你真麻煩。”王冶起身朝機器那邊走去。

靳含有些不太确定的看向落池，是她理解的那樣嗎？

落池點點頭，由着化妝師們補了補妝，回到了剛剛的位置，靳含不敢再走神，因此這一鏡補拍的還不錯。

随着拍攝，王冶就更加喜歡落池，他見過有靈氣的演員，享有名譽亦或是大紅大紫的都有出演過他的電影或電視劇，曾經他以為樓琛就是他遇見最有靈氣的人。

但現在，他不那麽認為了。

至少，落池和他一樣有靈氣，或許比之更甚。

當樓琛聽到王冶這些話時，他并沒有覺得被冒犯到，反而因為落池獲得了這麽高的稱贊而覺得喜悅。

他甚至想着，也許他該去探探班，去看看那個比他還有靈氣的小孩兒。

樓琛動作很快，過陣子他也要進組就沒這麽多悠哉的時間在外面晃悠，因此趁着還算清閑，他要進劇組看看。

當然是借着探班老朋友王冶來的。

“怎麽突然過來了？”王冶看都沒看他一眼，“我現在可找到了比你還優秀的。”

樓琛躺在他的搖搖椅上戴着墨鏡，晃悠着道：“祝賀你，這樣的好機會你可要抓住。”

“你也要抓住才是，否則來這一趟做什麽？看我這個老不死的嗎？”

拉倒吧。

當然不是。

樓琛笑笑沒說話，不過既然王冶明白他的意思那就夠了。

小樓裏的青年還在演繹另類的人生，每次出鏡都穿着絲質浴袍的他，活的舒适自在，卻在自在裏無法呼吸。

被迷惘迷住雙眼的他，只希望通過這些盡快查明自己的死因，卻也在接觸的這些人裏逐漸拼湊出一個真相的幻影。

“這堵牆，不知為什麽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

……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什麽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

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楊柏青站在青瓦的房頂，足尖點着房垣輕輕踏舞，嘴裏念着《傾城之戀》的臺詞。

小說總是充滿悲情，他自己……也是。

“落池，稍微停一下。”王冶示意工作人員将他帶下來，“你臺詞功底不差，但是臺詞和小說不同，你下來休息仔細品品小說。”

落池朝他這邊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被工作人員帶下來，披上雲苗遞給他的外套就朝樓琛那邊跑，腳上的拖鞋都恨不得跑掉。

樓琛一改剛剛那副大佬坐姿，丢下墨鏡起身迎他：“慢點跑。”

落池的拖鞋果然突然跑掉一只，他有單腳蹦着去套上，臉上揚着傻笑：“你怎麽來了？”

“來看導演，他之前一直說找我吃飯，我沒時間，想着趁進組前見見他。”樓琛幫他攏了攏衣服，浴袍不夠嚴謹還裸着大片胸膛。

白嫩，粉紅。

他下意識移開視線，落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既然要吃飯那就一起吧？我請客，不過為了保持身材我不能攝入太多蛋白質。”

“可以。”樓琛使勁揉揉他腦袋，“那就稍晚點一起去。”

節5

落池興奮的點點頭。

因着本電影只是圍繞着一座小洋樓來展開，所以五大支線的演員也都在，只是他們的出場并沒有太多，大多數都是落池飾演的角色一直在思考，內心獨白比較多。

“落哥晚上要吃什麽大餐？”陳凱湊上前，離落池很近，“能帶我一個嗎？”

落池不動聲色離他遠一些，甚至淡漠的沒有回複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他覺得陳凱可能在做夢。

樓琛上前一步，語氣不明的看着這人：“你哪位？”

“樓哥！樓哥你好，我是劇組的演員陳凱，很高興見到您。”陳凱忙恭敬的跟他打招呼。

樓琛只淡淡看他一眼，大概是出于獵人之間獨有的警惕，但眼前這人還算不上他的對手。

用過晚飯，樓琛當晚就直接離開了，沒有再去劇組，因此回程就只有落池和王冶兩個人。

氣氛有些莫名的尴尬，落池開着車盡量讓自己不要多想，否則他真的會因為氣氛而窒息死，他當時就不該得意忘形，以至于拒絕雲苗和桃子跟來。

他習慣性伸手去摁音樂，剛要觸及到屏幕才反應過來這并不是他的車，連忙看向旁邊的王冶：“能開音樂吧導演？”

“我還以為你這一晚上不準備跟我說話了。”王冶哼笑一聲，“開吧，知道你尴尬。”

他也算是花花世界都看了個遍，男人和男人那點子事也算不上多稀奇，畢竟他之前導過的戲包括現在的電影裏也都有隐晦的表示，他并不反感。

只是到底還是發生在身邊，他也有些話不得不多說。

“我不管你們是怎麽回事，但是不要在拍攝期間爆出負面新聞，何況這種事情總歸是不同尋常，和你之前的那些比起來，那都不算什麽。”

落池詫異的看着他：“雖然您說的每個字我都知道，但是我有些不太理解，您說的‘這種事’是什麽事？”

“你和那小子，不是在談戀愛嗎？”王冶不解，他難道理解錯了？

按照他看人的眼光，不應該會出錯才是。

落池臉蛋瞬間變紅，開車的手都有些不太穩，他動了動喉嚨嗓子有些飄：“導演！您說什麽呢？我和樓哥就是朋友！您您別亂說。”

“好好。”王冶笑了笑。

感情這種事并沒有多難理解，這是一種沒有緣由沒有根據的“病”，勉強稱之為病，是所有人都會得的通病。

落池則是想着這些話出神，他竟不知道在外人眼中，他和樓琛的互動居然是在談戀愛。

這簡直比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時還要驚恐，他會給樓琛帶來麻煩，也就是王冶和他們彼此相熟，可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他大概會讓樓琛陷入“同性戀”風波裏。

這大概是，所謂“病”裏，最嚴重的一種。

劇組安排的酒店就在拍攝基地旁邊，雲苗和桃子一直等着他們回來，眼看車到了才松了口氣。

“天氣越來越冷，你晚上都沒有穿件外套。”雲苗将手裏的棒球服遞給他，“也怪我，這次都沒有給你準備點厚衣服，沒想到這邊晝夜溫差這麽大。”

落池擺擺手：“沒事兒，回頭上街買就行。”

和導演打過招呼各自回了酒店，落池在桃子的指示下洗了熱乎乎的熱水澡，只是他的情緒俨然要比平時低落許多。

這在雲苗看來簡直就是怪異，平時和樓琛發個消息都高興的不得了，這次都一起吃晚飯了，居然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發生什麽事了？回來路上被導演罵了？不能吧？他不是很喜歡你嗎？”雲苗摸不到屁股，“快跟我說說。”

“不是不是！苗苗哥，要是你的喜歡會害到一個人陷入困境怎麽辦？”落池更是摸不到屁股，拄着下巴沉思着。

雲苗看着他，心裏已經開始罵罵咧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