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叫梁溫書

俗話說,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況且鄒玄墨此刻人就在書院,只不過比平時晚來了那麽一小會兒,學堂裏已經吵翻了天,鄒玄墨進來時,韓葵義憤填膺正揪了新來的弟子傅卿書讨要束修。

傅卿書說:“你又不是師尊,憑什麽向我索要束修,師尊知我家境貧寒,免了我的束修,你怎麽還揪着這事不放。”

還敢頂嘴?不給你小子點厲害,不知道韓王爺長了三只眼,韓葵擄了袖子,反擰了傅卿書胳臂,冷哼道:“就憑我是三師兄,師尊免你束修不假,那是你扯謊欺騙師尊,你包袱裏分明就藏了不少私給,要不是李大頭無意間撞翻你的包袱,你打算欺騙大家到什麽時候?信不信我揍扁你。”

看着挺老實巴交一孩子,怎麽是個扯謊精呢。

韓葵揚了揚沙包大的鐵拳照着傅卿書面門比劃了下,傅卿書顫着眼睑說:“你敢打我,我告訴師尊去,你們一群臭男人欺負一個弱......書生算什麽男人,當心師尊知道了狠狠的罰你們。”傅卿書不甘示弱。

韓葵說:“盡管告去,師尊才沒那閑工夫管你那些破事。”不知道師尊昨日剛成親啊,豬腦子。

“聚在此處做什麽?還不回到自己位子上去。”鄒玄墨如往常一般負手立在門邊,冷哼一聲,板了一張俊臉。

學堂裏因為這突來的闖入者,頓時靜了下來,待瞧清發聲的是一張生面孔,衆弟子只當他新來的,索性集體無視他的存在,韓葵帶頭起哄,“大家給我評評理,我說的對不對。”

“韓師兄說的在理,傅卿書,這次就是你不對。”

“看你往日挺老實的,想不到你是這種人,算我看錯了你。”

“書院裏這麽多張嘴,要吃飯,要生存,師尊這些年為了書院起早貪黑容易麽,你居然忍心欺騙師尊,你安的哪門心思?”

“就是呀,太不像話了。”

“這種人不配做我們的師弟,幹脆将他趕出書院。”

“趕出書院,趕出書院......”

衆人七嘴八舌,更甚有弟子建議将傅卿書趕出書院,傅卿書有口難辨,急得抱頭痛哭:“你,你們,你們欺負我,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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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你這種不老實的人,不打你都算輕的了,你還有臉哭?”韓葵最見不得眼淚,尤其是男人哭天抹淚,揚了拳頭就要将傅卿書一通胖揍,手臂被人一把擒住。

韓葵撇嘴一樂,亮了亮拳頭,“怎麽着?想替傅卿書那小子出頭是吧,來呀,咱們單打獨鬥,贏不了你,我韓葵管你叫聲大爺。”

鄒玄墨喝道:“鬧夠了沒有,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師尊。”

“哈哈哈,簡直笑掉大牙了,你們聽見沒,他說他是師尊?”韓葵仰天大笑,“你要是師尊,我就是祖師爺。”

衆弟子哄堂大笑。

“放肆!”鄒玄墨氣急敗壞,習慣性伸手去捋胡須,甫發現自己震懾弟子的大胡子被細奴給剃了,臉色愈發難看,嘴裏只碎碎念:“反了,反了。”

咻——

韓葵洋洋得意吹了一聲唿哨,弟子們拍桌子敲板凳,學堂裏登時沸騰了。

“你,你們一個個......”鄒玄墨撫着胸口,喘息略急。

“大師兄,二師兄來了。”有負責把風的弟子喊道。

承影揮揮手:“都散了,散了,越發沒體統了。”

韓葵迎了上去:“我的好師兄嗳,你可來了,師尊今日到底還來不來了?”

“師尊已經到了。”承影狠剜韓葵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

韓葵關切道,“承影師兄,你眼睛不舒服嗎?”承影輕咳一聲,撓了撓腮,不置可否,韓葵逡巡學堂一圈,沒見着鄒玄墨,追問:“師尊他老人家呢?”

老人家?

承影虛握拳,又是一記清咳。

“師兄嗓子不舒服?”韓葵皺眉,他怎麽覺得承影師兄今兒舉止有些怪怪的。

承影撫額,無語望蒼天。

含光努努嘴,低聲咕哝:“師尊這不就在這兒呢麽,你看不見吶。”

“師尊來了?在哪兒?”韓葵圓瞪了眼睛,他問其他人:“你們可看見師尊?”

“沒有。”一個個皆作搖頭狀。

韓葵耙耙後腦勺,“怎麽回事?”兩位師兄說師尊在,那師尊就一定在的,可他壓根沒見着人呀,師尊到底在哪兒呢?

被衆弟子無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鄒玄墨進退維艱,只恨細奴太多事,梁溫書,我有今日窘态,都是拜你所賜。

承影胳臂肘撞了撞韓葵,沖着微閉了眼睛,昂首挺胸的鄒玄墨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給那看,偏生韓葵是個缺心眼子,愣是沒給那方面想,一眼望去,除了那新來的後生,沒旁人吶,“師兄讓我瞧什麽?”

“笨死算了。”含光低罵。

還是距離鄒玄墨最近的傅卿書發現了鄒玄墨的變化,眼睛一亮,跪地叩首:“師尊,韓師兄污蔑弟子逃避束修故而撒謊騙師尊,還要趕弟子離開書院,求師尊還弟子一個公允。”

“嘎?”有沒搞錯,傅卿書居然管那新來的叫師尊?

韓葵捧腹大笑,“傅卿書你魔怔了,管那新來的叫師尊?”

“你且起來,為師當初既免了你的束修,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多謝師尊。”有師尊這句話,傅卿書總算松了口氣,終于不用擔心被人趕出書院了。

“師——尊?”

剛剛這聲音分明就是師尊。

可是,師尊他老人家的胡子呢?

韓葵驚駭,俯首納頭拜倒:“弟子眼拙,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師尊,弟子甘願領罰。”

“弟子甘願領罰。”在韓葵的帶領下,衆弟子嘩啦啦跪了一地,就連承影含光二人亦跟着跪地請罪,鄒玄墨長嘆一聲,轉過身來,良久,方道:“不知者不怪,都起來吧。”

“謝師尊不怪之恩。”

當衆弟子要起身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乍然于頭頂上方響起,“就這樣放過這群混小子,師尊行事未免太過草率。”

聽聲莫得熟悉,鄒玄墨忽而有不好預感,這不看還好,放眼望去,鄒玄墨差點沒背過氣去。

“你坐那高做什麽?”

但見細奴穿了他昔日的一件绛青色舊衣袍,長發高高束在頭頂上方,俨然做儒生打扮,鄒玄墨臉色黑沉,“上面景致很好嗎?還不緊了下來。”

他究竟娶了怎樣的女子回來?

她嫁過來不過一日光景,已經攪得他的書院雞飛狗跳,她此刻又無端出現在學堂,這是又要鬧哪出?

“你們兩個,将她帶下來。”鄒玄墨吩咐承影含光兄弟二人上去逮人。

細奴道:“不必,我能上來,就能下來。”青影一閃,飄然躍下。

“諸位師兄弟好,我來做個自我介紹,敝人,姓梁,梁上君子是也。”

噗——

“喂,黑胖子,你笑什麽?”細奴眼尖,出手迅疾,将那矮胖子從人群中揪了出來,“不許笑。”

“我沒笑,真沒笑。”龐三更憋笑。

“嘿,你還笑?”細奴擄袖子。

鄒玄墨沉聲道:“這裏是學堂,不準搗亂。”

“我沒搗亂,我正經拜師來的。”細奴不是開玩笑,她在家裏實在閑的發慌,于是才有了拜師的念頭。

“拜師?”鄒玄墨擰了眉頭。

細奴點頭,“是的。”

“可有推薦信?”他問。

拜師還要推薦信?

細奴搖頭:“沒有。”

“蒼梧書院從來不收來路不明的弟子。”

“啊?”

承影含光等人亦點頭,“确有這規矩。”

我什麽來路,你會不清楚?細奴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望向鄒玄墨。

“沒有推薦信可不行。”

是你逼我的,細奴說:“推薦信沒有,推薦人倒是有一個。”

鄒玄墨手指撫着下巴,忽而一笑,很快,端正面孔:“哦?說說看。”

“河間太守,梁-大-鐘。”

阿娘說阿爹當年曾有恩于他,她現在搬出阿爹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鄒玄墨沒想到她會搬出自己老爹,他的老岳丈,倒也應得爽快,“好,那麽,你的束修呢,可備齊了?”

束修?

你來真格的啊?

咱們什麽關系,哪有向自家娘子索要束修的,相公羞也不羞?

“我來的匆忙,忘了帶,能不能賒賬。”

“不能。”

細奴臉皺成了小包子,手指傅卿書:“你都免了他的束修,為何就不能容我賒賬,待我備齊自會給你,又不會賴賬。”

“此兩者怎可混為一談,他是他,你是你,你什麽時候備好束修,什麽時候再來拜師,否則,一切免談。”鄒玄墨絲毫不予通融。

細奴柳眉倒豎,他分明就是成心為難她嘛。

“我們要上課了,閑雜人等,煩請自行離開。”鄒玄墨下了逐客令。

細奴鼓着腮幫子,就是不肯挪步子。

鄒玄墨睨她一眼:“還不走?”

“我要拜師。”細奴堅持。

“我說過,你現在只須交納束修,即刻成為書院弟子。”

“可我現在真沒有,晚上給你成不成?”後一句細奴說的極小聲,并且向他暗暗抛了記媚眼,妻債肉~償,你懂得啦!

鄒玄墨避開她惑人目光,搖頭。

承影向來話少,自始至終沒有啃聲,倒是含光,盯着細奴看了許久,忽而說道:“弟子願替這位小兄弟代繳束修。”說罷,雙手呈上翡翠玉镯一只。

多事,要你強出頭,你就不能消停會兒,鄒玄墨狠剜含光一眼。

承影唇微張,依舊沒有做聲。

細奴歡喜壞了,拉着含光手表示感謝:“謝謝兄臺幫我解圍,我叫梁溫書,兄臺如何稱呼?”

“曲含光,你叫我含光師兄,或者含光也行。”

“含光,含光,你的名字真好聽,那我以後就叫你含光好了。”

“好,你的名字也不賴,梁溫書,好名字,不過,這名兒我似乎打哪兒聽過?”一時半會兒怎麽就想不起來了。

承影恍然明白過來,不由看向上首端坐的師尊。

鄒玄墨黑沉了一張俊臉,顯見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而那兩人相談甚歡猶不自知,依然不知避嫌,仍在侃侃交談,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勢。

“咳咳”承影重重咳了兩聲,細奴醒過神來,學着衆弟子才剛的樣子,抱拳,躬身,對着鄒玄墨深深拜了下去,“弟子梁溫書拜見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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