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夫人很……可愛
裏面忽然就靜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有瞬息的凝窒。
細奴深知偷聽牆跟很不厚道,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心中那份好奇,才剛她分明有聽到相公的聲音,原來彎刀的主人就在這裏面,而且,還是一位女子。
靜默了有一會兒,鄒玄墨道:“不打擾你做事,我走了。”
聽話中意思,相公這是要出來了,生怕與他迎面撞上,細奴四下瞅了瞅,除了面前的廊柱後可勉強藏身,再就避無可避,正要閃身廊柱後方躲起來,一個大高個兒不知何時擋在細奴面前,扯了她胳臂就走。
這人誰呀?
“喂,你拉我幹什麽。”沒見她在偷聽牆根呢。
“不能偷聽。”大高兒說。
“我沒偷聽,我光明正大的聽,來,咱們一起聽。”細奴給旁側讓出些空間,大高個兒直搖頭:“不要聽。”
“好,你不聽,我一個人聽,噓,你千萬別出聲啊。”細奴耳朵貼在門板上。
大高個兒撓撓頭,結巴道:“主上……會……不……高興。”
“不搞清楚,我會更不高興,知道我誰不?”細奴壓低聲音問。
“你是夫人。”
“嘿,行啊,連我是誰都知道。”細奴覺得這個大高兒憨是憨了點,不過,挺有意思的,細奴說:“你在那邊給我把風,有人來了記得叫我,我就好奇裏面的女人是誰?”
“飛……燕。”
細奴擡頭,瞅了瞅房梁,啥也沒有,郁悶道:“哪裏有燕子嘛,騙人。”
“她叫……飛燕。”大高兒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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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奴這回總算聽明白了,彎刀的主人叫飛燕。
“你又是誰?”
“她男人,大……大……大楞。”
“你?”細奴手指大楞鼻子,一臉仰慕,“那個廚神大楞師傅就是你咯。”
大楞呵呵傻笑,“承蒙大家擡……愛。”
“少謙虛了,你手藝挺不錯的,真的,你做的糖蓮子特別可口。”細奴沖着大楞高豎了大拇指。
得到夫人誇獎,大楞笑的愈發開心了。
“她真是你娘子?”細奴手指指裏面。
大楞點頭,然後又搖頭:“下個月就……是了,目前……還不算是。”大楞臉紅了。
細奴總算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下個月就要和飛燕成親了是嗎?”
大楞猛點頭。
“恭喜你啊,未來的新郎官,大楞師傅。”
“謝……謝謝。”
“唉,走了,走了,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裏了,我突然又不想聽了。”
大楞一怔,繼而說:“夫人是……好人。”
“好人可不是用嘴說的,得用心去度量,大楞,你人很好,很高興認識你,祝你早日達成所願。”細奴揮揮手,一臉輕松,走了。
望着細奴離去的纖細背影,大楞耙耙頭發,這時,聽到未婚妻飛燕說話了,“主上可是急着要回書院?”
“此番事了,自是要回書院。”
“主上可是要帶上她一起?”難掩心中那分酸澀,她終還是問了。
“她?”鄒玄墨目光微沉,愠聲道:“不知飛燕口中的她,指代哪個?”
“還有誰,就她,梁溫書。”梁溫書三字經飛燕之口,很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是的,她嫉妒了,嫉妒梁溫書嫉妒的發狂,憑什麽她一個退役宮女可以得到他的青睐,她只能做一個出力不讨好的廚娘。
劍眉微蹙,冷冷道:“她是吾妻,更是‘天下彙’當家主母,飛燕,你該遵她一聲夫人才是,今日我原諒你的言語無狀,待來日,你可不能再像今日這般失了分寸。”
飛燕鼻子不屑冷哼了一聲,很是不服,要她遵梁溫書那賤人一聲夫人,她梁溫書配嗎?
明知有些話一旦出口,便再難挽回,飛燕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主上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她是朝廷派來的探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她終歸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正所謂嫁夫随夫,她這一生注定是我鄒玄墨的女人。”
作為她的夫君,又豈容她人輕視自己的妻子,他不允許。
“據飛燕所知,她不過是北海王安插在宮裏的衆多耳目之一,像她那樣攀慕權貴的女人,對主上又有幾分真心,主上莫要被她美色迷惑。”
天下烏鴉一般黑,飛燕只當他是與衆不同的,原來他也會為一張皮相所惑。
“飛燕,你僭越了,她是主母,你是廚娘,是你日後要效命的主子,可不是任你随意拿來說教的,下次別讓我聽到對主母不敬的話。”
主母?
飛燕笑得嘲諷。
“主上。”見他要走,飛燕情急上前,再也不管不顧,自身後抱住他後腰,臉頰緊緊貼在他背上,哽咽道:“飛燕言語有失,主上莫惱,飛燕知錯。”
他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狀,沉沉兩字:“撒手。”
飛燕為之一驚,抱着他的手愈發緊了,搖頭:“不。”
“你以後可是不想在這齊茗齋待了?”聽得他聲音冷冽、愠怒,飛燕笑了笑,完全無所謂的模樣,“飛燕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主上可憐可憐飛燕那分愛你的真心。”
“究竟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明白,你我絕無可能,以前不能,現在亦不可能。”
“主上撒謊,主上既然肯娶梁溫書那個白癡,主上為什麽就不能娶飛燕,論美貌,我與她平分秋色,論才學,她大字不識一個,怎可與我相提并論,論廚藝,她更不及我萬分之一,她不過是仗着一張伶牙利嘴得到主上的恩寵罷了,我相信,待主上對她的新鮮勁一過,主上就會厭棄她,只有我,最适合主上,最明白主上的心意。”
飛燕輾轉繞到他前方,單手撫上他俊美臉腮,眼裏皆是癡迷,踮起腳,紅唇向着那性感薄唇貼了上去。
“夠了。”一句冷喝,他斷然推開飛燕,夫人便是夫人,哪由得她一介廚娘目無尊上,如此放肆。
飛燕泫然欲泣,“為何?我究竟哪裏不及她?只要主上開口,我即刻改就是。”
鄒玄墨語氣閑淡,好似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做好你的本職工作便好,別忘了,你是大楞的未婚妻,很快你們就要成親了,為人妻者,最貴忠誠,希望你不要寒了大楞待你的一顆真心。”
若非她為了引起他的嫉妒,以及他對她的更多關注,她又怎會同意了大楞那結巴的求婚,她一再推延婚期,難道,他真就一點不明白她對他的心意?
“飛燕想嫁的人永遠都只有主上。”
“你……”這女人莫不是瘋了,如此不知羞恥的話竟也說得出口。
“如果我與大楞沒有婚約在先,主上是否會……”
“不會。”此地讓他覺得難堪透頂,再也不做停留,撇下那柄彎刀,轉身開門離去。
自始至終,他不曾回看她一眼,那份冷絕,無情,以致他離去多時,飛燕仍覺得心中寒涼如斯,他即便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只能說明他不愛她,但是,他卻愛那個女人。
梁溫書,咱們走着瞧。
手中彎~刀狠狠砍下,案板登時缺了一角。
大楞進來的時候,飛燕正在剁肉末,咚咚咚……
“飛……燕,我看見……夫人了,她……很好看,和主上很……般配。”大楞磕磕巴巴的将自己所認識的細奴說與飛燕聽。
好看,土包子,他懂得什麽是美嗎?
飛燕撂下彎刀,抛了一個媚眼過去,“那你覺得我們倆誰更好看呢?”
“都好看。”
飛燕不依,身子向大楞身邊貼了貼,大楞臉上紅雲騰繞,飛燕頭歪靠在大楞肩頭,手指撫上大楞胸口,摸了摸,大楞喉頭一緊,站得筆直,飛燕細聲問:“如果我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間分個高低上下呢?”
“這個……夫人很……可愛,飛燕很……可怕。”大楞如實說。
飛燕單手叉腰,右手擰了大楞耳朵,直叫嚣:“可怕?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我作甚?”
“疼……”
“知道疼就好,以後還有你更疼的時候呢。”飛燕邪魅一笑。
“飛燕,你不……發脾氣的時候,也挺……好看的。”
瞎子,她本來就很好看好吧。
飛燕氣苦。
細奴坐在桌案前怔怔發呆,鄒玄墨推門進來,并沒有發出多大響聲,拾了她碼放在一邊的幾頁紙張看了看,臉上升騰一抹和風霁月的笑,“進步很大,辛苦娘子了。”
細奴收回心神,搖搖頭:“不辛苦。”
細奴不識字,不代表細奴的腦子不好使,她看得出來,飛燕喜歡鄒玄墨。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沒有絕對,但也有百分之九十九,這話是公主教她的,當初就是公主倒追的驸馬,然後,功夫不負苦心人,公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還不是追到了才貌雙絕的驸馬爺,兩人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羨煞旁人。
這個旁人自然也包括細奴在內,細奴在大胤宮為奴為婢十年,她的願望就是覓一個如意郎君,現在郎君已經覓到,她卻對未來有些不确定了,她能否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想什麽想得如此出神。”鄒玄墨站在細奴身側低低沉沉的笑。
“沒,沒什麽。”到底心虛,細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沒想到相公會這麽就回來了。”
“娘子希望為夫早回還是晚回呢?”二指擡起她下颌,迫她面對他。
“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當然希望時刻見到相公。”
那麽,她心裏也希望他早歸了。
可是他回來了,為何在她眼裏,看不到絲毫的喜悅?她有心事,而且這事還與他有關,卻聽她這樣說:“我會努力的,絕對不給相公臉上抹黑。”除了這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娘子無需為誰做任何的改變,你這樣就很好。”将她攏入胸前,手指一下下梳理着她的長發,唇角含笑,“娘子可有什麽要問為夫的?比方說,才剛為夫去了何處?見了什麽人?都說了什麽?”
“我……”細奴心慌慌,莫不是她在門外偷聽,被他給發現了。
“想問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非是有意偷聽相公和飛燕姑娘說話,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相公,我以後再不會那樣了。”細奴的優點就是承認錯誤,态度十分良好。
“還有呢?”他偏頭看她,目光中興味深濃。
“飛燕姑娘是否就是井臺邊的那位姑娘?”當時光線太暗,對于她的臉看得不很真切,況,那姑娘又不曾開口說話,她只見其人,不聞其聲,那會子在後廚,格了一道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故而,細奴有此一問。
“是她。”鄒玄墨道:“她十年前流落蒼梧,為大楞所救,至此,就一直留在了天下彙,她貌似對我有些誤會。”
“她喜歡相公。”細奴開門見山,說真的,當發現這個事實,她心裏很不舒服。
“咳咳,這話怎麽聽着有點酸呢。”借着窗外光線看她,她眼神躲閃,低垂的眉眼,清秀的側臉無不透着一股隐忍的酸意,鄒玄墨有點閃神。
小刀來報,“主上,‘天下彙’旗下諸位管事都到了。”
“走吧,與我一道去見見諸位管事。”鄒玄墨攜了細奴手起身。
“我也要見?”她都不認識那些人,有那個必要嘛。
“你是我娘子,‘天下彙’當家主母,你我夫妻一體,‘天下彙’也有你一份,你合該受到他們禮遇,來日方長,慢慢你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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