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錄像

因為第二天要早起爬山, 何慕初沒有和徐晏通視頻很久。

所以她并不知道，徐晏在挂了視頻之後，沒有選擇去休息, 而是将沉靜的目光微微下移, 落在了手機屏上，上面顯示着的剛才和她通話時間二十分鐘的聊天記錄。

他眼裏閃過幾分沉思，随後輕抿了抿唇, 将身子坐直了些，目光重新回到了電腦屏幕裏那一堆複雜冗長的數字上。

似是感覺到家中比起方才安靜了很多，兩兩也不再在家裏繼續撲騰了，走進書房裏, 輕輕叫了一聲便沿着桌腿跳上了書桌，慢慢走到筆記本電腦的旁邊，小腦袋蹭了蹭他搭在那上面的胳膊，便卧了下去, 圓圓的眼微眯着。

徐晏将手機扣在了桌上, 挪過目光，擡起手将溫熱幹燥的手心放在它的頭頂慢慢撫了撫, 笑了笑, 說道：“今晚可能需要熬點夜了。”

他想把手頭的工作盡早做完，這樣就可以提前回去見她。

第二天五點左右的時候，手機設的鬧鈴響起來沒多久，何慕初便醒過來将它關掉了，翻身起來, 洗漱過後才覺得那陣睡意驅散了不少, 将爬山的一些東西準備好, 出門前穿了一件純黑的外套, 便去敲了敲許蔻的門。

沒過幾分鐘，許蔻就收拾好出來了。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五點二十，接近九月的季節，天還是黑的。

但雁行山的入口處已經人滿為患，有不少人打着手電筒，不斷地往上走，有很多都是年輕人，還有一些中老年人，拿着登山杖。

許蔻擡頭看了眼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山頂，轉頭悠悠地對何慕初說道：“我覺得，咱們可以坐纜車上去。”

何慕初搖搖頭，将背包的肩帶往上提了提順便擡起手将原本披散在腰間的頭發盤成了一個低丸子頭，露出了白皙而又修長的脖頸，臉頰上一雙圓眼亮撲撲的。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半途而廢可不是咱們的風格。而且你忘了，之前劉主任可不止一次提過說咱們這些年輕人，精氣神兒比他們這老一輩還不行，兩三個小時的手術體力就跟不上了。”

“今天這不是機會就來了嘛，多爬爬，體力自然而然就上來了。”

何慕初揚起唇，向她眨了眨眼。

許蔻聽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感嘆道：“這當醫生啊，不僅得技術好，體力也得跟得上。”是這樣說，但她還是從包裏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氣，準備提起勁兒來好好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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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空氣略有些濕潤，越往上爬，越能見得，遠處起伏的山巒，掩于薄薄白色的山霧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見曉，天邊開始漸漸泛起魚肚白。

等攀上山頂後，許蔻已經累的喘不上氣，靠在一塊巨石抱着水杯在那喝水，同時何慕初還好，歇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站起來，往前走了走，目光停留在那些隐于白霧之中的山峰，還有天邊若隐若現的光芒。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眼睛微阖了幾秒，随後再睜開時，一雙漆黑的瞳眼明亮無比。

山頂微涼的晨風還有潮濕的空氣，讓她心神都明朗了起來，整個人輕松了很多，她彎了彎眼，轉頭去呼喚不遠處的許蔻，讓她趕緊過來，日出馬上就要來了。

在等許蔻過來的這點時間，她似是想起什麽，随後掏出了手機，将攝像頭對準自己，找到一個好的角度後，便開始錄像。

而臨市這邊。

等徐晏早早起來，把核算好的結果發給白肅後，打開車門便準備開車回聊市，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下。

他原以為是白肅回過來了，打開之後才發現是何慕初給他發了一個視頻。

見到她發了視頻，他便沒有先發車，而是坐在駕駛位上，眉眼微垂，背靠在椅背上，擡起手點開了那個視頻，将手機橫過來，垂眼安靜地看着。

屏幕裏那邊好像風有點大，女孩的兩側的頭發都被風卷了起來，小小的臉頰白裏透紅着，但何慕初那雙黑黑的雙眸卻比任何時候都更要明亮。

她向鏡頭彎眼笑了笑，語氣歡快：“徐晏，我們登上山頂來了。”

說完，手機晃了晃，她往旁邊挪了挪，是讓他好看她身後的風景。

就在這時，屏幕那邊傳來了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何慕初，你在錄視頻嗎？”

何慕初的聲音有些遠，好像在跟那個女孩說話，随後那個女孩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還帶着幾分打趣的笑意。

“原來是在給你的男朋友錄啊……怎麽，怕他受冷落啊……”

徐晏在許蔻提到“你的男朋友”的時候，眼底掠過幾分明顯的笑意，目光一直停留在屏幕上，神情專注。

手機再度晃了晃，何慕初紅了幾分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嘴角。

“怕打擾到你睡覺，所以就沒有給你打視頻電話，選擇錄了視頻，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是許蔻拉着何慕初喊道：“快看，快看，太陽出來了，太陽出來了……”

何慕初一邊持着手機，頭微微往後偏了偏，去看遠處升起的太陽。

徐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眼裏慢慢蓄起越來越亮的光芒，在太陽徹底升起的那一刻，天地明朗，萬千光線都朝這邊灑落了過來，她整個人浸在陽光下，連帶着發絲好似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在陽光下，她的眼角染上笑意，眉眼彎彎，眼裏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激動。

“是日出，是日出，真的好好看！”

她的周圍有些嘈雜混亂，可他還是可以清楚地辨認出她清軟幹淨的聲音，在說話時還染着幾分喜悅和激動，正不斷從屏幕那邊傳了過來。

可這一幕落在他的眼裏，只覺她的模樣比那徐徐升起的朝晖更吸引他。

屏幕那邊，或許在這大自然的無可抗拒的浪漫渲染下，不知是誰先起了頭，開始唱起了歌。

“每一份的勤勞收獲的累，每一雙清澈見識的最，得到失去分享，相遇別離無常……”

是張傑的一路之下，并不耳生，放在這樣的情景下異常的貼切。

慢慢的，有更多的人參與了起來。

何慕初和許蔻相視一眼，随後同時笑了笑，順着人群唱着，越來越多不同的聲音，摻雜在了其中，但面上都染着笑意，目光明亮而又熱烈地擡頭看着遠方逐漸升起的太陽，聲音清透而又高亮。

這些人裏，或許有職場上工作失意的人，又或許遭受了學習生活的挫折，亦或對自己未來前途迷茫的人，但無論發生了什麽，這一時間，他們都站在這裏，目光中包含着熱忱。

“……多希望長出翅膀，當所有人都擡頭看，自己成功的模樣，八九點鐘的太陽，埋葬腐朽的月亮…當所有人都擡頭看，看見自己長出翅膀……”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淡了下去，何慕初目光明亮，那一刻，她只感覺，前幾天在醫院裏所經歷的一切所堆積在心頭的郁氣，慢慢地消失了，最後的最後，是她坐在長椅上，徐晏屈着膝在她面前，将她慢慢摟在懷中的場景。

她頓了頓，看着天邊的朝晖，忽然将手機往近靠了靠。

屏幕上，她眉眼發着笑，看着攝像頭，很慢很慢對着它說了一句話。

她的聲音離話筒很近，說話時，聲線是偏軟的，很溫柔，很細膩，像是帶上了重力的吸引，讓人忍不住去沉淪靠近。

她說：“徐晏，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每一個字，她都咬的很清楚，如石子般一個接一個地落在了他的心房裏。

他沒忍住輕笑了一聲，眉梢緩下來，眸子裏浸滿了笑意，眼底全是缱绻溫柔之色。

他點開語音，聲音低沉而又充滿緩慢，聽起來別樣的溫柔。

“斤斤，我也是，永遠都是。”

可何慕初在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這時候她和許蔻剛從山上下來，正坐在住的那家民宿旁邊的小飯館，和許蔻點了中午的餐後，她這才有了時間去看手機。

看到徐晏不複往常，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還是在早上八點的時候。

她下意識去點開卻，沒注意手機的音量，于是他那一句從容溫和的話，便公放在了她和許蔻的面前。

雖然她按音量鍵按的很快，但還是被許蔻聽見了幾句。

許寇先是充滿暧昧地向她眨了眨眼，但又很快嘆了口氣，看着何慕初，一副”服氣“的樣子：“斤斤，我有時候真的就是在想，這徐晏是不是太過幸運了，才能遇見了你。”

何慕初托着頭慢慢想了想，随後認真說道：“幸運的不是他，是我。”

因為幸運的是我，所以在這漫長的七年裏，她才得以能夠重新站到他的面前。

正這樣想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接起來，是徐晏。

許蔻看着何慕初接起電話後，臉上出現了震驚，随後又變成了疑惑，最後變成了沉思。

她不由得出聲問道：“怎麽了？”

何慕初怔怔道：“徐晏說他現在正在來雁行山的路上，來接我們回去。”

許蔻有些疑惑：“你不是說他的工作還需要兩天才能結束嗎？這才一天啊……”

話剛說完，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拍了一下手，笑眯眯地對何慕初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想盡早回來見你，所以才連夜把工作做完。”

說完這句，許蔻不由得低低嘆了聲，緩緩說道：“誰說工作與愛情不能兼顧呢？還是得分人。”

何慕初默默抿了下唇，将杯裏的飲料攪拌了下，垂下眼安靜喝了口。

“說起來，他給你打電話，是不是說明快到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