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學校

所以對于徐老師, 她還是無法在他面前感到徹底的放松。不過比起最初面對他連話都說不完整，已經好多了。

徐媽知道何慕初第一次來，免不了緊張和拘束, 聊天的時候, 說話很柔和随意，為了緩解她的情緒，不時與她談論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吃過飯後, 甚至于還拿出徐晏小時候的照片給她看。何慕初接過阿姨遞過來的照片，目光落在上面，不由得眉眼一彎，笑意漸顯。

上面的男孩輪廓清秀稚嫩, 身子還很小，好似沒有注意到鏡頭，正盤腿坐在地上，沉心搭着眼前的積木, 臉上還帶着幾分嬰兒肥。

徐媽告訴這是徐晏八歲的時候。

相比于他現在氣質的沉穩和從容, 相片上的男孩幾乎多了不少的稚氣和可愛。看這些照片的時候，她眼裏全是深深的笑意, 目光明亮地一直盯着那幾張照片, 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不光如此，她還聽了不少關于徐晏小時候的趣事。

徐晏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母親和女朋友正互相低談着，他媽說起他小時候那點事情是一點也不含糊，逗得何慕初笑個不停，小嘴彎起來, 就再沒有放下去。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轉頭去看自己的父親。

徐和平招了招手, 讓他過來。

走過去後, 他将自己的眼鏡摘了下來，擡頭去看他，聲音莊肅正經。

“雖然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既然交了女朋友，那麽以後的生活便不同于之前，好好照顧小姑娘，不要讓人家姑娘因為你在某些事情受了委屈。”

“我知道。”

徐晏平靜的眉眼微擡，聲音沉穩。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徐和平看了他一眼，過了會兒，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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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臨市，有時間抽空再回來。”

“別一個人回來，把斤斤也帶回來。”

徐晏唇邊溢出笑容：“一定。”

等下午從他家出來，他送她回家的時候，在車上，她想起何媽對她說過的話，忍不住開始笑。

她偏頭對坐在駕駛位上的他說：“阿姨對我說，如果我在你這裏受了委屈，就讓你以後別進這個家門。”

“不讓進這個家門的話，為了防止我流落街頭，那我可以進你的家門嗎？”

他表情不變，轉眼過來，漆黑的瞳眼與她對視，唇邊含着淡淡的笑，語氣平和地說了一句。

她一怔，随後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臉一紅，輕瞪了他一眼。

“這是有前提的，前提是我在你這裏受了委屈。”

他一笑，将她摟過懷裏，低頭在她耳邊厮磨：“沒有前提，斤斤，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

何慕初唇角不受控制地揚起，她捂住了有些發燙的臉，彎着一雙漆黑的圓眸，向他的臂彎倒去。

“口說無憑。”

“按你說的來的話，那只能讓你留很多很多的時間給我，才能證明我将方才的那句話是真的。”

他看着她笑：“何斤斤，是這樣嗎？”

她面對他的話，每一次幾乎都是繳械投降。

何慕初嘴角壓不住笑，眼睛早就彎成了月牙狀，邊笑邊忍不住輕輕掐了掐他腰上的肉。

“徐晏，你不光可以教物理，你還可以教人怎麽挖坑，讓人心甘情願就跳進去的那種坑。”

雖然這次見面很愉快，徐晏母親也向她提出有時間下次再來，但她還是沒有多少時間再留在聊市。

第三天的時候她便準備啓程去臨市，徐晏一大清早就過來接她，将她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車上放。

放完了，她媽還是不放心地從屋裏出來，站在小區門口，問她有沒有什麽東西還沒拿。

何慕初仔細想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

看她媽微蹙着眉頭一臉不放心，最終還是親自清點她那些行李，她笑了笑，走過去挽住了她媽的胳膊：“媽，行李已經拿的夠多了，你女兒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他媽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什麽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沒長大過。”

說完這句話，又去叮囑站在一旁等候的徐晏，将她一些生活中的小毛病和習慣都盡量挑出來，讓他多注意點。

但或許是因為自家女兒有了男朋友的緣故，比起之前離開，她還是多了幾分安心。

畢竟，斤斤這樣就再不是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城市，又多了一個人可以照顧她。

何河也舍不得女兒，自己回來還沒幾天女兒就要走了，換誰都高興不起來。

但男人還是沒有女人那麽情緒外洩，只板着一張臉，仔細叮囑了她幾句，讓她過去臨市多注意點氣候變化，別着涼了，最後還問她卡上的錢夠不夠花，不夠花一定要和他說，別舍不得花。

雖然有了男朋友，但男朋友給的，和自己父親給的，還是不一樣的。

何慕初一一都應下，她明白她爸的意思，語氣很輕松，笑眼彎彎地回道：“爸，我知道，我自己會把生活過好的。”

最後看時間實在快來不及了，他爸媽這才讓她出發。

出發前，她看着眼前站在原地一直注視着她身影的父母，忽然鼻頭一酸，小步跑上前去，伸出雙手将他們都抱了抱。

“爸媽，有你們真好。”

她将頭放在她媽的肩膀上，說話時，聲音很悶，還有些啞。

她媽一怔，顯然沒想到自家女兒來這麽一下，顯然也有些動容，最後拍了拍她的肩：“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離開還哭哭啼啼，可不像個樣子。”

何慕初扁嘴：“你剛剛還說我是小孩子……”

“……行了，快走吧，再遲去臨市都不知道幾點了……”

等上了車，直到車開出小區，她坐在副駕駛上，還在眼巴巴地扭頭看着她爸媽的身影。

等到徹底看不見了，她才有些神情低落地轉過頭，有些無精打采。

徐晏從車前視鏡瞥了她好幾眼，看出她的情緒不對，抿了一下唇，嗓音沉緩溫和。

“等空餘時間，我們可以再回來。”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攥着安全帶語氣悶悶地說道：“雖然去了學校，離家已經有了三四年，可有時候離開還是有些适應不了。”

她頓了下，唇角微抿了下，又跟了一句“可能是這次回來在家待的時間太久了，所以這次情緒比起之前更濃烈一些。”

他目光直視着前方，順着她的話慢慢說道：“這是屬于人正常的情緒反映，對于分別，每個人都不可避免。”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它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可以用物質和原子世界的角度來看，理論物理學家 Lawrence M . krauss說過的，十五萬個小時後，我們每個人都會氧化成風，就會變成同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粒倚偎的塵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會湮滅，所以我們，終究會在一起。”

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紅燈，他轉過頭來，一只手松開方向盤，側過身子專注地看着她，溫柔和緩的目光對上了她的雙眼。

她眉眼彎了下，忽然心裏冒出一個念頭，手撐住下巴，悠悠地看着他一本正經道：“徐教授，我覺得你有時候說的一些話，真的值得我拿小本子反複觀看，你平時開導學生，也會說這些嗎？”

他眉心擰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不會，首先我不會對他們說這麽多話，其次，斤斤，他們是我的學生，而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獨對你的，沒有其他。”

他輕笑了笑，清俊無比的面容浮現出幾分淡淡的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唇角微抿了下，将不自主傾瀉出來的點點笑意壓了回去。

從聊市去臨市大概需要四個小時的車程。

她是屬于坐車易睡體質，聊天沒多久就開始昏昏欲睡了起來，因為之前徐晏給她買的那些東西，有頸枕，靠枕之類的，所以她這一路上睡得還算安穩，身子也沒有了像以前那麽疲憊。

到了臨市，天色還早，徐晏便先帶她吃了一頓飯，才将她送到學校，還有她的行李。

來到她的學校，天色已經有些黑，但還可以看清學校裏的景物。

等徐晏把她和她的行李一同送到了宿舍樓下，想到他今天畢竟開了那麽長時間的車，應該也很累。何慕初沒有讓他再陪在她身邊，讓他先回去休息。

因為宿舍樓不讓男生進去，所以徐晏最近也只能送到這裏。

徐晏沒有拒絕，目光清淡地點了點頭。

她彎了彎唇，向他揮完手告別後，轉身提着行李邊上樓，邊給自己的舍友發消息，想問問她們誰有時間出來幫忙拿一下行李。

不過沒想到，消息剛發出去，經過一番交流确定，何慕初才發現，自己是最早到的，其餘三個人明天才能到。

而且，她發現自己沒有宿舍鑰匙。

她又不死心地又跑下一樓，準備去問樓管阿姨拿備用鑰匙。

可走過去才發現，阿姨的房門緊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

想起剛剛離開還不久的徐晏，何慕初靠在門上，在面臨今晚選擇住酒店還是去徐晏家借住一晚的決定中，最終選擇了後者。

她一個小姑娘大晚上入住酒店，不安全因素實在有些高。

思慮再三下，何慕初拿出手機給徐晏發了一條消息。

“你走遠了嗎？”

徐晏：沒有。

何慕初：……我進不去宿舍門，所以……可能……

她沒有把話說完整，不過她想，他應該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在發出這句話後，或許開始期待他會有怎麽樣的回答，她莫名心跳快了些，目光緊緊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沒過幾秒鐘，手心裏的手機震動了下，是他的消息發了過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家中還有一間客房，你今天可以在我那裏住一晚，明天來學校。斤斤，可以嗎？”

她微咬了下唇，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了幾下，随後将手機攥進手裏，小步跑着下了樓。

“可以，我現在下樓。”

出了宿舍門，她并沒有等多久，就看見徐晏走了過來。

“你沒走嗎？”

她擡起眼，對他過來的如此迅速感到驚訝。

徐晏搖了下頭，向她彎了彎唇，聲音平和沉緩：“在你的學校裏面走了走。”

她一怔，看向他。

他淡笑了下：“因為我也想看看，你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地方是什麽樣的。”

不光是她對七年間來在她記憶中一片空白的他擁有着好奇，他同樣也是。

或許，他在剛才那段時間裏，走的是她曾經上課去教室的路上，看着她每天見過的學校裏的風景，想着那時候的她是什麽樣子的。

她心裏倏地一軟，往前走了幾步便撲進了他的懷裏。

摟着他的腰，她的頭微微仰起，目光瑩潤地望着他。

“徐晏，我們還有時間。”

她還會在學校裏待一段時間，所以他還有時間，去了解學校裏的她。

她可以牽着他的手，一起走過學校的林蔭路，也可以一起坐在操場上看着夜空。

所以，她們的時間很多。

現在，也不晚，一切都還來得及。

徐晏沉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唇角微彎了下，低應了一聲。

既然決定好今晚去他家借住一晚，所以她又将行李都放上了他的車。

雖然已經接受了這個決定，可她坐在車上，一想到接下來即将要去的地方，心還是忍不住“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并有逐漸加快的趨勢。

所以以至于，在去他家的路上，在車上一直嗜睡的她，罕見的清醒了一路。

但有一件值得她放松的事情。

那就是她想到，可以借這個機會看看兩兩。

之前只在視頻裏見過的那小小軟軟的一團，兩個多月過去，應該已經長大了不少。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眉眼發亮地問他：“兩兩還好嗎？”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溢出幾分笑意。

“它很好，長大了很多，不過身子還是圓滾滾的。”

之前阿姨給他發過兩兩的視頻，可以看得出，它被照顧得還是很好的。

不過阿姨好像還和他說了一些事情，關于給兩兩絕育的事情。

徐晏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還是決定等他回來後，他親自帶着兩兩去做絕育手術。

不過，有了意外。

今天晚上，何慕初會提前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