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地下室

從考場出來, 喬檸檬沒直接離開學校, 而是又按照許鈞發給她的定位溜到了隔壁教學樓的地下室裏, 這裏條件不算差, 但看得出已經很少有人來了，立在牆邊的板報上還貼着兩年前學生活動的宣傳單。

喬檸檬剛進學生會的時候還來過這裏, 當初這一層都是學生會的工作區域，後來學校新建了教學樓, 就把學生會搬到了地上去，這裏也就擱置了下來, 他們自然也就沒再來過。

許鈞手裏拿着把小鑰匙, 沖她招招手，順便解釋了幾句：“以前在學生會工作時候的鑰匙，學校老師一直沒找我拿, 沒想到現在還能用。”

喬檸檬看着他手裏的鑰匙，笑了笑：“學校在這點上比較小氣？”

“那倒不是, ”許鈞手裏拿着條幹毛巾，走過來幫她擦頭發, “這裏基本被廢棄了, 偶爾堆放雜物，也不會再被認真鎖起來, 後來也沒人負責這一層地下室, 所以就這樣了。”

喬檸檬從考試的那棟教學樓到現在這裏，在雨地裏跑了半分鐘，頭發已經帶上了幾分濕氣。

許鈞揉了把她的腦袋, 确認她身上沒別的地上濕着之後，才放下心來。

他将人抱過來，替她把風衣裹得更緊。

“綠蘿說我這是招搖過市，”喬檸檬身上裹着許鈞的衣服，睜大眼睛看着他，“穿着這麽明顯的男人衣服在教室裏橫沖直撞，還有監考老師給送奶茶，身為半個公衆人物，太招搖了。”

“你們的監考老師是我們學院行政樓裏的教務主任，”許鈞攬住喬檸檬肩膀，牽着她手往裏面走，“我以前跟她打過不少交道，老師看了新聞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才答應幫我送奶茶的。”

“很幼稚哎，”喬檸檬踢了下腳邊的一個小木盒，然後抓着許鈞手腕，仰頭看他，“像叛逆期的初中生小朋友在談戀愛。”

“初中生不是這麽談戀愛的，”許鈞轉過身來，攬着她腰将人壓在自己懷裏，“現在這種環境，其實更适合做壞事，小喬，你知道我去拿奶茶給你的時候，老師怎麽說嗎？”

喬檸檬怕他真的精蟲上腦在這裏做壞事，于是便順着他的話題提問，活像個好奇寶寶：“老師八卦了？是不是問你什麽時候跟我在一起？還問什麽了？”

許鈞摟緊她的腰，言語之間帶着戲谑，又有幾分篤定：“老師說，她跟我打過四年交道，第一次看到我用那種眼神看一個女孩子，哪怕只是模糊的新聞照片，也足夠确定，這個女孩子就是我女朋友了。”

“哦，”喬檸檬點點頭，努力掩飾嘴角的笑意，“那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呀？”

等會兒天黑了這裏也不會有等，而且現在天氣這麽冷，大雨天氣，還偶爾有漏雨的地方，他們待的地方陰冷潮濕，的确不是個浪漫的場所。

“本來想帶你看場電影，”許鈞低頭在喬檸檬唇上吻了下，然後也沒退開，“你考試的時候，我閑着無聊四處看看，發現這裏的放映機還能用，正好身上的U盤裏有一部愛情電影，想帶你一起看。”

昏暗的地下室，無人的小角落，跟愛人一起看一場浪漫的電影，似乎是個不錯的選項，喬檸檬立刻心動了：“帶我過去看看啊。”

“你穿的太少了，”許鈞摟着她腰摩挲，依靠摩擦幫她取暖，“十一月底了大小姐，你身上只穿了件籃球服，腿上什麽都沒有，要不是我帶了風衣過來，你是不是打算凍死自己算了。”

而且她鞋子裏進了水，現在肯定也濕噠噠的，想到這裏，許鈞彎腰把喬檸檬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鞋子踢掉。”

喬檸檬忽然喜歡上了這個安靜的地下室，在他懷裏咯咯笑了幾聲，然後順勢把鞋子踢出去，一雙長腿挂在他臂彎裏，笑得滿足：“去看看放映機在哪裏好不好？”

有些時候，喬檸檬的确是個固執的人，比如今晚，就算許鈞答應，一會兒回家換了衣服拿個暖寶寶再帶她來看電影，她還是想要現在就去。

許鈞沒辦法，只能讓她把已經凍得沒什麽溫度的腳丫子塞進自己懷裏取暖，然後去打開了放映機。

地下室裏光線很暗，比外面更早沉入黑夜。

喬檸檬坐在許鈞懷裏，腦袋靠在他胸前，看着屏幕上投出的電影畫面。

“這個是你導演的，”喬檸檬蹭了蹭他下巴，“我以前就看過。”

“恩，”許鈞笑笑，将她抱得更緊，“改劇本的那幾天，我正好住在你們福利院裏，那段時間，你剛拿到錄取通知書。”

盡管他說的隐晦，喬檸檬臉上還是不可抑制的紅了大片，她擡頭看許鈞，借着放映機裏時明時暗的燈光，看清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那是我至今為止，做過最出格的一件事。”

“也是我至今為止，”許鈞接着她的話開口，“最難忘記的畫面。”

喬檸檬臉色忽然爆紅。

“小喬，”許鈞低聲開口，“我必須承認，在那之前，我甚至沒想過自己會愛上某個女人，所以從未思考過愛情和婚姻，也因此，在那天早上落荒而逃，抱歉。”

其實這句抱歉，早就該說。

當初的她，才是個剛剛成年、走出高中校園的小姑娘，可是他已經成熟穩重，比她更明白責任和義務二字，兩個人的那一夜，荒唐可笑卻讓他不敢忘。

“你那天跟我說，這種事，男人不主動沒戲的，”喬檸檬索性也不去看電影了，這片子她看過無數次，早就對劇情了如指掌，“所以那天，你……”

“恩。”許鈞點點頭，他的确主動了，不管出于什麽目的，或者出于什麽動機，也或許是在事情已經發生之後無可挽回，總之，他主動過。

喬檸檬沒再說話，靠在他懷裏呼吸清淺，像是睡着了。

許鈞低頭看了眼，目光觸到她柔軟的長睫毛，低聲笑了下，他幫她把衣服裹得更緊，然後将她的小腳丫子也一起攏過來，防止她的大長腿四處亂踢。

然後抱着她，繼續看電影。

他沒告訴她，其實那天之後，他往電影裏加了很多東西，那些後來被人評為點睛之筆的東西，靈感全部來源于她。

哪怕那時的他對她并沒有愛情，可是此後兩年多時間裏日日夜夜的思念，也已經讓她穩穩落在他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裏。

那些似夢似醒的夜裏，他夢裏也全是她。

直到那天再見，她替綠蘿去做賣酒的工作，看到她的瞬間，他的心一團亂麻。

江邊的那個忽然失控的吻，讓喬檸檬徹底牢牢鑲嵌在他心底，再也挪不開，所以他放縱了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把對她的占有欲暴露無遺。

那時許鈞才忽然意識到，不管是愛情還是什麽，他是想要這個姑娘的，他的女人，怎麽能不跟着他。

電影聲音小，喬檸檬的睡眠并沒有受到打擾，等她悠悠轉醒的時候，正好看到片尾結束的部分，“總導演 許鈞”幾個字正霸占了整個屏幕，喬檸檬伸手抱住他脖子，說了句：“自戀。”

把他的名字放的那麽大。

許鈞笑笑，不置可否，低頭看了眼，她臉上還有幾分剛醒的懵懂，臉色也還好，看來身體健康狀況不錯。

喬檸檬剛睡醒，腦袋懵懵的，胳膊在他脖子上吊着動了下肩膀，立刻有東西掉落到地上。

她這才發現許鈞把他的外衣都給她了，動了下腿，然後腳趾頭跟着活動下，喬檸檬立刻忍俊不禁：“你把襪子都給我幹嘛呀，好大。”

他的腳比她大很多，所以他的襪子套在她腳上，也有幾分滑稽的味道。

電影落幕，地下室裏黑漆漆的，安靜的可怕。

許鈞低頭，額頭抵着她的：“小喬，我那天說的以結婚為交往前提，是認真的。”

“恩，我知道。”喬檸檬點點頭。

“恩，”許鈞吻了下她眼睛，都說眼睛像心靈的窗戶，可是喬檸檬的眼睛卻更像一個黑洞，無時無刻不在吸引他去一探究竟，她說她知道，他卻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的狀态不像正常的戀人，許鈞明白，這一切的問題都在自己，是他做的還不夠好不夠多，“小喬，小喬……”

不知道說什麽更合适，只能叫叫她的名字。

“你怕嗎？”許鈞吻住她的唇，“聽說學校一般都建造在……”

“閉嘴閉嘴，”喬檸檬坐起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再說話我就罰你三天不許進卧室睡覺。”

喬檸檬很喜歡跟他一起待在地下室，這種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的感覺，她還想多體驗會兒呢。

雖然他要是不這麽說，她真的不會考慮離開，可是還是想再多待一會兒。

“十分鐘好不好？”喬檸檬的眼睛，在暗夜裏更像星光，她盯着許鈞看的時候，只讓他覺得完全沒辦法拒絕這個不合理的要求。

許鈞伸手揪了下她的臉，無奈妥協：“十分鐘，多一秒都不行，再繼續留在這裏，你真的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