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寧願不曾有過

“嘔……”

這頓晚飯她第三次跑廁所，比前兩次更厲害，這次不僅僅是幹嘔，之前吃下去的可憐的一點點紅棗粥全都吐了出來。

食堂的味道讓她一靠近都會反胃，中午只吃了早晨藍旭給她放在保溫杯的兩個雞蛋。

胃已經完全吐空，可是惡心依舊一陣接着一陣湧上來，她只得無力地趴在洗漱臺上。

吃飯前随意繞起的頭發散在消瘦而無血色的兩頰旁，顯得更加憔悴。

藍旭站在她身後，手上拿着紙巾和一杯溫開水,看着她比之前更加瘦弱的背影，神情難以捉摸。

“還難受？”他将手上的東西放在洗漱臺上，先将人攬在懷裏，再拿起紙巾給她擦嘴角，喂給她水漱口。

必要的清理工作完畢，采薇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推開他徑自走到客廳，倒在沙發裏一動不動。

吃不下，睡不好，再加上身體上的各種不适，心情也跟着一差再差，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打不起精神。

可能剛才趴得太久，她現在不光肚子不适，又添了腰疼和頭暈。

最近她不止一次徹徹底底地後悔過懷上這個孩子——既然身體還不是受孕的最好時候，幹嘛要懷孕……

對藍旭生出幾分不滿。

人在生氣的時候，将事情怪罪到其他人頭上——好像事情本身的嚴重程度就能減弱幾分似的。

每次生氣的時候她都甚至會有打掉這個孩子的沖動——寧願丁克家庭，她也不想吃這種苦頭。

但冷靜之後想到這畢竟是“有期徒刑”，而且“成果可觀”，還是忍了下來……

初春的寒氣跟冬天幾乎沒差，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聽得清晰，躺在沙發上只覺寒意漸漸爬上身，她往沙發裏縮了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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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間一股濃烈的中藥味讓她皺眉，難得的困意，她翻個身繼續睡。

……

“采薇。”低沉溫柔的叫喚。

她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客廳裏燈光昏暗沒有不适——身上被蓋了條棉被，她都起了是睡在床上的錯覺。

藍旭坐在一旁，一手輕撫她臉，一手端着一碗中藥。

“起來把藥喝了，去床上睡。”

一個翻身趴在沙發上表示抗議。

小時候體弱多病，中藥沒少喝，但她對喝中藥的恐懼倒沒随着次數的增加而減退——其實有增無減。

平日裏光是想到中藥都可以幹嘔，現在這種狀況——僅是味道就讓她難受到胃裏升騰起一股無名怒火——原本就沒胃口，也不是不知道她讨厭中藥，怎麽不知道照顧一下她？

擡起左手潦草地晃了晃，示意他拿走。

“乖，這個藥可以緩解孕吐的。起來喝掉好嗎。”藍旭溫柔到像是在哄小孩。

再次擡起左手，這次晃的幅度更大了點。

“采薇，聽話。不是太苦，我有嘗過，起來喝了，喝了就不難受了。”他動作輕柔地梳理着她的長發。

猛地坐起，差點将中藥打翻。

她對上藍旭寵愛心疼的目光，倒沒有半點被感動，怒目而視。

“哪來的中藥？”

“婦科專家門診的老中醫。我把你的情況跟她說了。”

沒有半點的躲避，很從容。

“從那天産檢回來你給我的藥就沒斷過，但幾乎都吐掉了。”

“之前只是我書上查的用來滋補的。今天添了幾味中藥，可以緩解孕吐。”

“喝不下又怎麽補得進去。”她推開被遞上前的藥碗。

“看在我跷班，冒雨跑醫院跑藥店，還給你煮中藥的面子上，你也象征性地喝一點。對身體好，對寶寶也好。”

他輕笑，耐心極好地繼續哄她。

有一絲心軟。

“不喝。”嘴上還是犟着。

“來，喝一口。”

他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

“我說了不喝！”她扭過頭去。

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強迫。

“采薇，這樣吐下去不是辦法。”

“那就不要這個孩子！”

起身回房，關上門。

她坐到床上捂臉默默流淚。

她也不想沖藍旭發脾氣，但情緒總要發洩。孕吐和喝中藥這兩件事情于她而言都可以要了她的命，雖說前三個月過去就會好很多，但現在——度日如年。

将中藥放到電飯煲裏保溫，藍旭輕手輕腳打開門——還好沒生氣到把門給鎖起來。

“怎麽了？”

他把她攬到懷裏，将臉擡起來給她抹眼淚。

手被推開，采薇将額頭抵在膝蓋上。

“好了。不喝就不喝。累了就睡覺。去洗漱下。”藍旭拍着她背。

“你別碰我！不碰我也不用遭這種孽！”

感受到他全身一僵，采薇從放松的懷抱裏掙脫出來，挪到床另一邊。

“采薇。”

他一直把懷孕這件事視為兩個人的事情若是能将這份痛苦轉移給他，他樂意至極。

但這句話，分明是在責怪他，一刀将他和她撇得幹幹淨淨。

“寶貝，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想去牽她手卻被躲開。

“你是不是去打聽過我那天的産檢？”

她擡起發紅的眸子望着他。

“我問了徐慕飏的媽媽。”

藍旭如實回答。

“所以現在全都知道我不容易懷孕了？你幹嘛不直接問我？”

“你那天明擺着是想瞞着我。采薇，我擔心心疼才是正常的，幹嘛那天不告訴我？”

“沒必要。”伴着凄楚的一笑。

“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一個人去承擔懷孕的痛苦。所以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說的輕松。所有苦不都還得我去忍。”

“這正是我最無能為力的地方。我也不想這樣。”

“你總是能将話題繞遠！前天徐慕飏和璐靈拿了這麽多補品來，他們是不是也知道！”

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這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你總是……你這麽小題大做幹什麽！”

采薇有些氣急敗壞地垂着被子。

原本自己默默地忍受，将身體養回來，她還有點耐心。

現在被大家都以對待“高危人群”的态度對她小心翼翼，無形中強化了“不祥”的感覺，給她增加了壓力——似乎她非恢複正常不可。

還有前天那兩人也提議辭職……

當着外人的面她無法質疑藍旭，是不是他撺掇他兩說的……

肚子裏的怒火越燒越旺……

懷孕期間的情緒其實比例假期間還要不穩定。

采薇接下來的一系列行動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她突然“精神抖擻”地起身，穿上外套，拎起挎包就去玄關換鞋。

“去哪？”藍旭顯然被她這一出給搞的雲裏霧裏。

“回家。我自己的身體，自己來養。你少操心。”

“采薇，外面在下雨，很冷。”

沒理他，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把圍巾圍上，我送你。”

看了眼藍旭拿在手裏的圍巾，她轉身出門。

外面的确很冷。她撐着傘在雨裏快步走着，前後張望尋找的士。

灰色的邁凱輪急速駛來，到她身邊後放慢速度，緩緩停下。

車窗被放下。

“采薇，上車。”

“藍旭，你給我點自己的空間行嗎？”

說完，她兀自在前面走。

于是，A市初春的一個雨夜，晚上八點，就構成了這樣一幅畫面——以為身着白色長款羽絨服的女士打着傘在雨裏快步行走，距離她十米遠的左後方，一輛銀灰色的邁凱輪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面。

頓住腳步。

采薇擡頭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回過頭朝車走去。而車早已在她停住腳步那一刻剎住。

“你在擔心什麽？”

“采薇，你現在有身孕，不能胡來。”

“所以呢？有了身孕就該事事聽從你安排？藍旭，有時候你讓我覺得，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孩子，不是為了我。”

攔下一輛車，她沒再搭理藍旭。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發脾氣了……孕婦情感總是不穩定——還是在身體這麽難受的情況下。

我寫的“爛攤子”，扔給藍總去解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