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暗戀

幸運得以相識，遺憾止于相識。

——摘自謝臨月《心動預期》日記本

回到家，謝臨月用校服外套蓋住花束飛快鑽進自己房間。

草莓花束被她擺在床頭，像藏寶一樣，連續幾天，她都緊鎖房門。

直到周五，草莓花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腐爛味道。

她不得已，将花束拿到廚房。

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臨月，拆開包裝，一顆一顆清洗。

那束花，對她來說，意義是非凡的。

那是喜歡的人，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

就連包裝花束的報紙，她都擦幹淨折的方方正正。

最後夾在她的日記本內，像是封存一份粉色的秘密。

謝臨陽換了套家居服從卧室出來的時候。

謝臨月正坐在沙發上吃的津津有味。

伴着幾分稀罕，謝臨陽走過去。

從前陳紅洗好切好水果放到她面前，她吃都不吃。

“難得，大小姐居然吃水果。”他邊說，邊去拿盤子裏的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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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謝臨月直接将果盤護在懷裏。

謝臨陽略略無語，冷笑，“小東西，你這是在護食？”

謝臨月一臉防備的看着他，抱得更緊了，“幹嘛搶我的草莓，想吃自己買。”

謝臨陽被氣到，語氣帶着幾分冷意，“說這種話，還有沒有良心？”

謝臨月絲毫不懼，“有，但就是不給你吃。”

“給你慣的這些臭毛病。”說着，謝臨陽就要上前奪她懷裏的果盤，“還真把自己當小霸王了是吧。”

謝臨月哭喊着，急的臉頰通紅，“媽媽，爸爸，哥哥要打我。”

謝臨陽連忙捂住她的嘴，“不懂的分享，今天必須受到制裁。”

伴随着一聲尖叫，謝臨陽彈起，“你是狗麽？”

“怎麽了？”陳紅聽到哭喊聲，循聲出來。

那一刻，謝臨月的委屈到達頂點。

平時她才不是不懂分享的人，也不是狗。

只是因為那盤草莓是趙宥齊送給她的，所以她才不想給任何人品嘗。

即使裏面有酸得直倒牙的，可她還是覺得像蘸了蜜糖般甜。

謝臨月眼睛紅的像只兔子，懷裏還緊緊抱着那盤草莓。

“幹嘛惹哭妹妹。”陳紅先哄幺女，坐在謝臨月旁邊安撫。

謝臨陽已經習以為常，但還是會氣憤母親的偏向，“就慣着她吧，遲早養成自私鬼。”

謝臨月徹底哭出聲來。

她只是不想分享趙宥齊送給自己的草莓而已，如果是其他的，她一定會給哥哥。

聽到妹妹哭，謝臨陽下意識看了過去，但還是腳步一頓，轉頭回了房間。

謝臨月含淚吃完所有草莓，邊抽泣着邊跑去廚房，“媽媽，你和我去買草莓好麽？我沒有不想給哥哥吃。”

“好，我叫爸爸陪你去。”

老房子隔音不好，趙宥齊正寫着作業，便聽到對面吵嚷哭泣的聲音。

他搬來這裏一周，隔壁總是熱熱鬧鬧。

不是飄進來飯香味，就是兄妹倆嬉笑打鬧的聲音。

這是第一次聽到傳來無比傷心的哭聲，在他的印象裏，謝臨月每天嘻嘻哈哈，像是沒有煩惱一般。

在學校時，她和徐珊珊、江貝在一起，總是像沒有骨頭一樣，被她們從兩邊架起來一起走。

每次一起去學校，總有路過的人朝她打招呼，甚至連流浪狗都要去她面前搖尾巴。

趙宥齊第一次見到，那麽好人緣的姑娘。

好像全天下都可以是她的朋友。

而她這樣活潑開朗，也不奇怪。

父母疼愛，哥哥寵愛。

稍有委屈，還有一群朋友在旁邊安慰。

向日葵的周圍還是一群向日葵。

而他所處得那個圈子，最忌諱得便是随心的交朋友。

他是個沒有背景，誤打誤撞進入那個圈子的人。

為了一個角色，十歲的他，在三伏天裹着棉衣奔跑。

臉被紮傷，第一反應是向導演道歉，生怕會因此被替換。

他愛惜羽毛，每一步都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

他要向那個抛棄自己和媽媽的男人證明。

可也還是會在某個時刻心生羨慕。

比如謝慶會将謝臨月愛吃的東西全部放到她面前。

會在兄妹兩個争執的時候，無條件站在謝臨月那邊。

會拉着她的手，會全家一起散步。

明明只是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他都羨慕的很。

書桌上的手機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媽媽：壹京暴雨，媽媽明天回蜀。

媽媽：冰箱裏有速凍水餃，你自己煮煮吃。

媽媽：周末的線上試鏡，記得看劇本。

趙宥齊看着空蕩蕩的房子，少年第一次覺得全世界都遠離他了。

只有樓下傳來的陣陣笑聲，讓他還覺得自己停留人間。

他起身，向下探頭。

是謝家父女。

小姑娘撒嬌走不動路了，耍賴的蹲在路口，“不，我要爸爸背回家。”

那種賴皮招數，他以為只有三歲小孩才會使。

随後，他便見謝慶彎下腰，“唉，真拿我們家小公主沒有辦法。”

趙宥齊看在眼裏，心中莫名發燙。

他輕笑：我堂堂一個大明星，這是在羨慕麽？

謝臨月被爸爸一路背進小區，遇到叔叔嬢嬢不免有人開玩笑。

“這麽大姑娘了，還讓爸爸背。”

“我是在幫爸爸鍛煉身體，這樣就能一直背到我八十歲。”

黃昏裏，父女兩人說說笑笑。

暖黃色的路燈将場景渲染溫馨。

謝慶被女兒哄的笑哈哈，“你八十歲，爸爸都不一定在了。”

“才不會，爸爸是月月的超人。”最好，爸爸媽媽和哥哥可以永遠不離開她。

謝慶：“爸爸肯定是背不到你八十歲了，但是一定會有人背你到八十歲。”

謝臨月第一便聯想到一個人，立刻便羞紅了臉。

但冷靜後，又覺得自己是在白日做夢。

而在夢的盡頭，路燈下突然出現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這時天已經徹底黑了，連帶視野也是模糊不清的。

他就像CCD影像機中的人物，帶着幾分港調的寂寥。

“爸爸，那是不是宥齊哥哥？”謝臨月小聲得在爸爸耳邊确認道。

“小丫頭眼神這麽好？”謝慶快走幾步，才确定那就是趙宥齊，“小齊？”

趙宥齊神色舒和，迎着他們父女倆走去，“叔叔，月月。”

謝臨月往日裏見到的趙宥齊，都是在鎂光燈下、人們的目光裏。

這是第一次，他獨自一個人，走在傍晚黃昏的小路上。

孤零零的，莫名像個被丢下的小狗。

她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希望的是，趙宥齊可以無論何時，都是個光芒滿身的人。

“宥齊哥哥一個人下來散步麽？”謝臨月問道。

趙宥齊看向她，眼神裏的光這才亮了一些，“我去買點速凍水餃。”

謝臨月家很少會去買超市的速凍食品，都是陳紅現做新鮮的。

“你媽媽包餃子很好吃的，怎麽還讓你買速凍。”謝慶打趣問道。

趙宥齊低下頭，喉結慢慢滑動，多時才緩緩開口道：“壹京暴雨，我媽媽航班改簽明天了。所以我買一些速凍，自己吃。”

謝臨月心中百感交集，她從小到大，每餐都是她提前想好吃什麽，然後讓陳紅做。

就算是爸爸媽媽不在家，還有哥哥照顧她，從來也沒有讓她吃過速食産品。

“宥齊哥哥，不要吃速食産品了，你去我家吃飯吧。”她是真的心疼了，“爸爸，快讓宥齊哥哥去咱們家吃飯。”

像是怕她說，趙宥齊會推脫。

于是企圖通過長輩的要求，讓他無法拒絕。

“是呀，你阿姨今天做的可豐盛了。”一般周五晚上，謝家都會改善夥食。

趙宥齊勾了勾嘴角，似是一些小心思得逞。

他輕笑一聲，擡手接過謝臨月提着的草莓果籃，“那就聽月月的，去你家吃飯。”

一回到家，謝臨月便歡快的跑到廚房，“媽媽，宥齊哥哥今天來我們家吃飯！”

陳紅從廚房探出頭，“好孩子，以後你媽媽不在家，直接來阿姨這裏吃，不能認生知道吧。”

謝臨月：“媽媽，我以後監督，只要趙敏阿姨不在，我就把宥齊哥哥帶回家。”

聞言，趙宥齊眉峰輕挑，應承道：“那就麻煩阿姨了。”

陳紅不免唠叨，“有什麽麻煩的，都是一家人。”

飯後，三小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陳紅洗了草莓，分成三個盤子端過去，囑咐道：“你們兩個，不許搶來搶去。”

被點名的兩人互看對方一眼，冷切一聲，“誰和他搶！”

“小東西，你以前不是不吃水果麽？”謝臨陽問道，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随後又補充道：“突然愛吃草莓，你有很大的問題。”

謝臨月大氣不敢出，因為她已經察覺到趙宥齊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哥哥，你還是我親哥哥麽？草莓明明是我唯一吃的水果，你居然忘了。”小姑娘飛快翻找她那一百零八個心眼，從中挑選一個堵住謝臨陽的嘴，“我知道你現在有了意侬姐姐。可是哥哥，你不關心我，我還是會很傷心的。”

謝臨陽緊皺眉頭，“好好說話。”

“哥哥，我知道二胎往往不受老大的喜歡。但是哥哥，我還是希望你能多愛我一點。”小姑娘一說話帶着哭腔，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謝臨陽看着戲精飙戲，冷笑一聲，手掌拍在了趙宥齊膝上，“老趙，你要不要妹妹。只要你開口，我現在就給你送一個。”

趙宥齊順着謝臨陽的視線看過去，小姑娘還在假哭，演技堪比科班演員。

他問道：“我可以要麽？”

謝臨陽聳肩，一把将謝臨月的手抓過，塞進了趙宥齊手心，“可以，趕緊帶走。”

說完，謝臨陽起身離開。

而被留下的兩個人，四目相對，手牽着手。

謝臨月早已是全身通紅，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誰知趙宥齊還又故意撓了撓她手心，笑的像個狐貍一樣，逗她問道，“謝學妹，和哥哥回家麽？”

那是被蠱惑後，僅存的一點清醒。

謝臨月從沙發上彈起，邊往卧室跑，邊說：“哥哥晚安，我就不送哥哥了。”

因為她怕再晚一秒鐘，就真的會跟着趙宥齊回家。

作者有話說：

陳紅：“有什麽麻煩的，都是一家人。”

小趙：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