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廖叔
50、廖叔
同桌的兩個女生,一個用眼神示意另一個:“看,那就是井西。”
女生甲:“他不是畢業了嗎?”
女生乙:“他複讀了你不知道嗎?”
女生甲搖搖頭。倆人安靜地吃了會飯,女生乙又道:“聽說他以前成績特別好,估計高考沒考好不甘心又複讀了。”
女生甲看起來興致不高,道:“是嘛?”
女生甲卻似乎對井西很感興趣,時不時往那邊看一眼:“對呀,不過成績好是他初中時候的事了。”
女生甲唔了一聲,沒再接話。
又過了會,女生乙:“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女生甲點點頭:“是挺帥的。”
女生乙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報這個學校就是為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帥。”
女生甲:“……”
女生乙:“你知道我怎麽聽說他的嗎?”
女生甲搖頭。
女生乙:“我是聽我一個表哥說的,說他打架特別厲害,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之前他那個女朋友廖晴,為了好閨密找渣男算賬,被人暗刀捅傷了肺,差點一命嗚呼,就是他去救下來的。那一架打得根本沒人敢上前,最後才被井西把人救下來。聽說他當時去的時候手裏拿了根鐵棍,根本沒人能近身。特別不要命。他這一架以後就成名了,當時觀戰有兩個女生,逢人就說他長得特別帥,就是很可惜有女朋友了。
對了,他那個女朋友沒上學了,上次那件事影響太惡劣,被學校退學之後她好像就找了份工作。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女生甲:“他女朋友長得怎麽樣?”
女生乙搖搖頭:“不清楚,據別人說是一般般了……”
魏靖突然站起來。
他同桌不解道:“你吃完了?”
魏靖拍拍同桌的肩,端起餐盤:“等下老師問我你就說我肚子痛請假了。”
同桌一臉茫然:“不是,你去哪啊?”
魏靖端着餐盤坐到井西對面。
井西剛吃完,端着餐盤要走,看到他動作微微一頓,皺了皺眉。
魏靖笑笑:“還認識我吧?”
井西言簡意赅:“找我有事?”
魏靖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想問問你妹妹在哪個學校。”
“我妹妹?”井西一頓後恍然,“你想找廖晴?”
魏靖笑眯眯道:“她叫廖晴啊,不是你妹妹嗎?”
井西漠然道:“她在城西路的咖啡廳,找她就找她,以後別來煩我。”說完他端着餐盤毫不留戀地走了。
魏靖一笑置之,慢悠悠将飯吃完才起身離開。
下午,廖晴換班,魏靖喝了不少咖啡,找咖啡店借了個廁所,出來的時候廖晴已經換好衣服要走了。
魏靖跟着她,道:“請你吃晚飯吧。”
廖晴嚼着口香糖:“不用了,謝謝。”
魏靖道:“就算我報答你借廁所的恩情也不行嗎?我這人不太喜歡欠別人。”
廖晴撇撇嘴:“一個廁所而已,你要是尿大街上,你還要去感謝大馬路嗎?”
魏靖:“……那也應該感謝城建局啊。”
廖晴:“……”
廖晴不願賞臉吃飯,魏靖也沒勉強,他找過來本來就純屬無聊,等了一下午倒有點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倆人在公交車站分手,魏靖坐進出租車裏,拍拍座位:“送你一程?”
廖晴吹了個大泡泡,漠然地扭開頭。
魏靖好笑:“你和你哥還真像。”說完扭頭對司機道:“開車吧。”
司機依言起步,只是還沒開出去,就見一個人撲到窗口,忙又停車。
廖晴拉開車門,坐上來:“雨山小區606號。”
司機笑道:“雨山小區不開進去的,你們那就像個迷宮一樣,開進去就出不來了。”
魏靖在後面道:“不會少你錢,開進去,她會指路,你再原路返回就行了。”
司機還是不樂意:“那裏面哪記得住路。”
魏靖:“我記得住就行。”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道:“小夥子你也太自信了,你這沒去過雨山小區吧?”
魏靖:“去過。”
司機又笑道:“那你肯定去過不少次吧?”
魏靖看向坐在前排的廖晴:“一次。”
司機:“啧啧,一次就記住路了,那你記性肯定……”
“行了,閉嘴吧。”魏靖冷着臉緩緩道。
後視鏡裏廖晴面色蒼白。
司機被他這句話像是給刺激到了,不滿道:“你這小孩怎麽說話的?”
然而根本沒人理他,司機又說了兩句,終于閉嘴了。
安靜的車廂裏,魏靖像感覺不到廖晴的存在,他緊盯着前面人的反應。過了會道:“你傷治好了嗎?”
廖晴偏着頭,閉着眼,像是沒聽到魏靖問她話。
魏靖也沒覺得自己能得到回答,但過了會一個聲音很輕地道:“好了呀,經常性的呼吸不暢而已。”
捅傷了肺,就算治好了也難免有後遺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靠後期自行調理。魏靖擔心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司機開到青柏路,死活不願意再進去。
魏靖問廖晴:“你還好嗎?”
開不開進去無所謂,就怕廖晴體虛身弱半路倒了。
廖晴沒有回答,直接下了車。
魏靖也跟着下了車。
廖晴已經毫不留戀地走出一段路,魏靖付了錢追上去,道:“我送你回去。”
廖晴瞥他一眼:“又想借廁所?”
魏靖笑笑:“這次不用了。”
雨山小區裏的路曲曲折折,天已經黑了,路燈昏暗,倆人沒有說話,一路安靜地走到了廖家附近。
廖晴在一扇敞開的,破財的鐵門前停下,對魏靖道:“你回去吧,謝了。”
魏靖冷酷道:“不必。”他擡腳正要走,卻突然又扭頭道:“你就不擔心我迷路了?”
廖晴冷冷看着他:“你不是認路嗎?”
魏靖聳聳肩,往回走,只是沒兩步就聽到身後一陣打砸的聲響,緊接着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憤怒地吼道:“你,你滾,別認我這個爹!”
是那小老頭?魏靖腳步一頓,猶豫間已經聽到廖晴跑過去的腳步聲。
片刻後,魏靖還是跟了過去。
老房子像一只懶洋洋趴着的黑貓,融入了夜色裏,廖家住一樓,門前站着小老頭,一身黑,如果沒有房間裏照出的燈,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前面五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中年男人,身邊放着行李,他低下身,慢慢将地上還在嗞呀響的收音機撿起來。
老頭道:“你別撿,走吧。”
“爸。”中年男人沉重地喊了一聲。
老頭目色沉沉地看着這邊,過了會後,他轉身進屋,道:“晴晴讓你朋友回去吧。天晚了,回來吃飯。”
中年男人追了一步,又停下來。
廖晴看也沒看魏靖,往家裏走,從男人身邊路過時,男人喊住她:“晴晴。”
廖晴停了一下。
屋裏老人厲聲道:“還不進來?”
廖晴不再逗留,快步進了屋。
那男人在原地站了許久,提起行李走到了走廊底下的石凳上坐着。
看到魏靖,他笑了笑道:“你是晴晴的男朋友?”
“不是。”魏靖道。
他點點頭:“沒事,我不怪你們,我現在沒資格管她。”
魏靖沒說話。
他搖搖頭,苦笑道:“回去吧,天晚了不安全。”
的确是時候回去了,剛好手機響起來,魏靖沒多留,轉身一邊接電話一邊走了。
晚上溫度有點低,男人見那小孩消失在了拐角,翻行李找出一件外套蓋在身上,靠着牆閉上眼,重重嘆了口氣。
夜越發深,屋前又響起腳步聲,男人沒睡着,睜開眼,看到一個瘦高的男生站在他面前。
“井西?”
井西單手插兜,蹲下身:“廖叔?”
廖叔點點頭:“是我是我,我回來了。”說着他拍拍旁邊的石凳,“來來來,坐,叔叔有話問你。”
井西看他一眼,在旁邊坐下來。
廖叔感慨道:“這麽多年沒回來,你都長這麽高了,比你爸爸都高了。”
井西面無表情道:“你前段時間不是才回來過?”
廖叔尴尬地笑笑:“你們都知道了,那時候回來的太匆忙了。”他說着抽了根煙出來,遞給井西,“試試?”
井西冷道:“廖晴身體不好,我很久沒抽煙了。”
廖叔驚道:“廖晴怎麽了,怎麽身體不好了?”
井西:“被人捅了肺。”
廖叔拿着煙愣在那,過了會顫聲問:“她沒事吧,她怎麽會被人捅了肺呢?”
“沒事,”井西看向他,“你只要知道她傷到了肺,你不要在她面前抽煙就行了。”
廖叔道:“好好好。”他一邊說一邊将手裏的煙掰斷:“我不抽我不抽。”
井西漠然地看着他,過了會問他:“爺爺不讓你進去?”
廖叔嘆了口氣道:“他讓我不要認他這個爹,只要我一天沒和你路姨複婚,他一天不讓我進這個家門。”
井西又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廖叔呼了呼又粗又短的頭發,又用雙手捂住臉,過了會放下來後疲憊地撐着腿:“她嫁給了一個比我有錢的人。”
他言盡于此,似乎不想多說。
井西看着他。
關于他的記憶寥寥無幾,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年紀尚小,只記得他們好像還很意氣風發,在屋前放言去某某地方一定能賺大錢。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總歸值得人敬佩,後來再有人提起他們都用滿含羨慕的目光。
他們的确賺到了一些錢,一年後打電話回來,又叫了一批人過去,那批人裏就有井西的父母。
雨山小區裏不少年輕夫妻去了新加坡,後來有人待不下去回來,告訴大家,什麽做生意賺大錢,其實是做伺候人的事,男的就做有錢人家的司機,園丁,或者在後廚打雜,女的就打掃衛生,做保姆。
受盡有錢人家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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