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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很難靜得下心來,特別是男孩子,總覺得玩汽車是一件特別威風的事,即使是玩具。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蔣安現在興致沒有剛剛高了,在他一直遙遙領先的遙控汽車被後一輛超過去之後,把手中的遙控器往邊上空着手看的玩伴手中一塞:“你玩吧,我回去了。”
“還沒結束呢?”被他塞了遙控器的男孩手忙腳亂的按着上面的按鈕,還旋轉着方向,無奈還是救急不及,小汽車側着開出了跑道,還撞歪了身後跟着的幾輛。
頓時怨聲四起:“蔣安,你還能不能行了。”
“又要重來了。”
蔣安不在乎的說道:“那就重來呗。”
寧安穎注視着蔣安繞道了她面前,牽起她的手說道:“走了。”
蔣安無疑是這些孩子裏面的孩子頭,剛剛被打斷的游戲重新開始,他們顯然也沒把蔣安的嚣張放在心上,好像本來就該如此。現在的蔣安是快樂的,不可一世的,更是無憂無慮的。
寧安穎走在他身邊,側頭去看蔣安的側臉,臉蛋上還帶着嬰兒肥,睫毛長長的,眼珠黑水晶一般透徹,很難和以後那個暴躁、陰郁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你以後,怎麽會變成那樣呢?寧安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就像她曾經問過自己,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看什麽!”寧安穎的臉被捏了一下,蔣安眼裏有着故作傲嬌的別扭:“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上次教你裝病不上學成功了沒有?”
這話的內容太有深意,寧安穎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他才好。
蔣安見她久久不回,不耐煩道:“問你話呢?”
寧安穎慢吞吞的說道:“沒。”
蔣安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怎麽會沒成功呢?我親自試過的。”
寧安穎撇了他一眼:“那你是怎麽成功的?”
“嘴裏含一口熱水,頭上放熱毛巾,然後跟大人說,身體難受,肯定會給你量體溫的。”蔣安說起自己曾經的成就,仍舊洋洋得意,接着又恨鐵不成鋼的白了寧安穎一眼:“到你這裏居然失敗了,真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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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寧安穎表示受教了,恍惚間找到了醒來那一天生病的真相,當時她剛剛重生,看着葉姨和蔣沁的态度,還以為自己真的病了,應該只是沒回顧神來。又想起了一天幾次被溫度計支配的恐懼和那兩盒板藍根沖劑。真誠的問道:“那你吃藥了嗎?”
蔣安的身體猛然一僵,斷斷續續說道:“吃……藥啊!”接着又板着臉說道:“比起不上學,吃藥算的了什麽。”
“哦!”寧安穎故作恍然大悟,佩服道:“哥,你現在肯定也沒去上學吧,真開心,可以一直在外面玩。”
蔣安的臉黑了,停下了腳步,轉身掩飾一般看着她義正言辭說道:“其實上學也挺好的,一個人玩可無聊了。”
寧安穎好笑的看着蔣安幾乎同手同腳的往前走,慢慢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蔣家大門,順着香味就往廚房去了,莊凝和蔣家的保姆都在裏面,只不過保姆在炒菜,莊凝在擺盤,順便看看自己煲的湯怎麽樣了。蔣安進去抱着莊凝的腿,仰着頭問:“我聞到了酸湯肥牛的味道。”
莊凝順勢往他嘴裏塞了一個雞腿,又對着寧安穎招了招手,往她嘴裏也塞了一個,笑眯了眼說道:“廚房裏油煙大,出去吧,馬上要吃飯了。”
蔣安仍舊依依不舍,嚼着雞腿含糊不清的說道:“媽,我要喝兩碗,不,喝三碗。”要知道平時在自己家,莊凝可是不常下廚的。難得一次的下廚要麽是遇到寶貝兒子的生日,要麽是丈夫蔣睿在外面出了半個月以上的公差,回家當天晚上才有的待遇。要是蔣睿遇上個忙的時候回不了家直接去單位,第二天才能見到人的,再見吧您,冰箱裏隔夜飯湊合着算了。一年下來父子兩人能吃到心心念念菜肴的日子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也許不用十個,一只手都有數的。
有時候抓住家人心的不用廚房的十八班武藝,一道就夠了。
蔣安啃着雞腿,眼巴巴的看着廚房,保姆阿姨已經把做好的菜往餐桌上端了,就是沒有見到心心念念的那道,只有香味不斷的飄出來,抓都抓不住。
寧安穎看着他那沒出息的樣子,說道:“你至于嗎?不就一道菜。”
蔣安的表情略悲憤,說道:“你知道什麽?今天好不容易我爸不在,我肯定能喝三碗。”那樣子一看就是被父母寵愛長大的。
寧安穎順着他的話往下問:“要是舅舅在的話?”
蔣安眼淚汪汪:“那就只有一小碗,這麽一小碗,一下子就沒了。”說罷還拿着那根啃幹淨的雞骨頭比了一下,恩,那碗還沒有雞骨頭高。
“哥,你知道夢想為什麽稱之為夢想嗎?”寧安穎按捺下心中的怪異,端正的問道。
“為什麽?”蔣安聽不太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順着往下問。
寧安穎同情的說道:“夢想之所以稱之為夢想,因為只有在夢裏才能實現。”說罷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不管喝幾碗,你就當三碗吧。”寧安穎可不覺得長輩會縱着他只吃這一道菜,還是如此重口味,有一碗就不錯了。
“你守着吧,我去喊外婆她們。”寧安穎伸了一個懶腰,往後院走去。
蔣家的後院比前院大,還有個小玻璃花房,而之前她們聊天的地方,就在玻璃花房前面,而寧安穎繞過去要是不出聲,是沒人發現她過來的。
只不過寧安穎還沒走出去,輕聲的抽噎聲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而這聲音,是蔣沁。
外婆柳素琴的聲音是無奈的,陸陸續續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這麽多年了,你也該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了。”
這聲音好像一種力量阻止寧安穎踏出那一步,明明只要叫一聲外婆就可以打斷這種隐秘的談話,可是她偏偏頓在原地,連呼吸都放緩了。就像是隐藏在深淵之下的秘密馬上要露出了一角,引人窺探,這會跟我有關嗎?寧安穎這樣想道。
蔣沁還在哽咽:“最後一次,要是還不行,我就把安穎當親生女兒,好好的守着她。”
深淵露出了它的眼睛,即使這雙眼睛早就被瞞着的人所窺視,但還是将她頓在原地,期盼接下來更多的話語,露出更多的秘密。
寧安穎靠在玻璃花房一側,她的臉上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就像是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連呼吸起伏,都跟來時差不多。
“你以前沒有把她當親生女兒嗎?”柳素琴語氣顯得有些疲憊:“你別以為孩子小,就不聰明,你怎麽對她,她将來就怎麽對你。做試管這麽傷身,都七年了,你看看你憔悴成什麽樣子。你跟莊凝差不多大,人家這樣的身體,精氣神都比你好,你這樣不自珍,這是在挖我的心肝啊。”
“媽,我跟嫂子當然不一樣,就算是那樣的身體拖累她,她也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幸福的一個。她跟我哥那樣的感情,我這輩子也只見過那麽一對,當年為了說服你跟爸讓她進門,哥花了多大的力氣心血我現在還記得。還有,當年要不是嫂子意外懷孕堅持把安安生下來,哥甚至要她把孩子打了,就怕她有意外。”蔣沁此時已經平複了很多,甚至說的上有些冷靜:“可是傑興不一樣,我跟他有感情,但那種感情跟哥和嫂子相比,十分之一都達不到。不管是寧家,還是傑興,都想要有一個兒子,他們幾代人從軍,做夢都想要有血脈繼承他們的步伐事業,而他們那樣的事業,只有兒子才能延續下去。您沒看見嗎?收養的孩子,都是女兒,兒子必須是自己生的。”
柳素琴有些氣憤,她怒道:“我就不信,難道一直生不出來,他們敢跟你離婚。”
良久的沉默後,才聽見蔣沁低聲的說道:“他們當然不敢跟我離婚,可是媽?我也想要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以前我還無所謂,可是這幾年,我越來越渴望能夠當一次真正的母親。媽,我已經三十七歲了,就算是做試管,也沒幾年了。”
柳素琴無法反駁自己女兒的話,她能說蔣沁錯了嗎?她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寧家錯了嗎?也沒錯,以至于她沉重的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她的聲音像是蒼老了十歲:“你剛剛說,這是最後一次。”
“是,”蔣沁的聲音輕而堅定:“如果連續七年都不行,那就代表了我沒這個運道,”她的聲音更加輕了幾分:“安穎,她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也很懂事,以後她就是我生的,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寧安穎輕手輕腳的走了,她本來覺得自己應該很平靜,聽到再震驚的事情都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可是她摸了摸自己跳到有些快的心髒,嗤笑一聲,這真的不是電視劇裏的橋段嗎?還是該說,電視劇不愧來源于生活。
她之前還在懷疑,珈和诩和明年就應該出生了,可是養父寧傑興還待在軍區沒有回來,孩子該怎麽出生。難道前世發生的種種只是黃粱一夢,是她的臆想。現在看來,是她不了解情況。
寧安穎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着,手上一下一下按着遙控器,這個時候的電視節目沒有未來的百花齊放,有些在她看來很保守的節目在長輩眼裏是出格的,當然在大衆眼裏也是出格的。最後她把電視畫面定格在西游記上,看的專心致志,思緒卻早就不知道發散到了哪裏。
當柳素琴和蔣沁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面上都已經看不出什麽了,寧安穎去看蔣沁的眼睛,她帶着眼鏡,還補了妝,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哭過。她上前幾步一下抱起寧安穎,往餐桌那走去:“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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