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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們把摩托車塞到汽車的後備箱,一個坐在副駕駛,一個坐在車後座,坐在車後座的年過四十,十六歲的蔣安跟他兒子看上去差不多大,一上車坐下後就從超速駕駛的危害開始說起,期間還舉了種種不可挽回血腥異常的例子。不過他的專長也不是教育輔導,再驚心動魄死傷慘重的事故從他嘴裏說出來也像是紙餡做的包子,不止幹巴巴的,還膈嗓子。傅哲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靠在車座上不言不語的蔣安,在紅燈的時候笑着對副駕駛座上的年輕交警搭話:“剛剛交警大哥說你們幾周前下了文件,抓的特別嚴格,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官網上還貼了公告的,歡迎廣大人民群衆監督,而且還要特別注意可疑分子,特別是境外的,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後半句一說完便有些後悔,嘴太快了,把沒有公告出來的也說了。他也感覺到後座的前輩嚴厲的看了他一眼,頓時不敢再說一句話。

傅哲停車的時候剛跳紅燈,這一段的紅燈時間特別長,得有一分半鐘,現在距離綠燈還有四十多秒。他像是沒有察覺到交警口中的失誤一樣,問道:“那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嚴格的,我那哥們不是有意超速的,急着去機場送人呢?你們看他的樣子,心裏可後悔了。”

後悔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後悔。

傅哲還在繼續說:“要是真的拘留了,不要說飯吃不下,估計晚上都睡不着覺,他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大的事情。”他這樣侃大山,蔣安居然也由着他,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對于誠心認錯的人經常被刁難的交警總是非常寬容的,特別是上車前檢查了兩個開車人的駕駛證,才發現這四個都是未成年,最大的一個離滿十八歲還有三個月呢?這不是需要保密的問題,傅哲很快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三月十號左右吧,記不太清了,反正不會超過十五號。”

傅哲想了想,喃喃道:“那不是蔣叔叔出車禍的時候嗎?難不成這兩者……”他剛想對蔣安說些什麽,卻聽蔣安說了一聲閉嘴。

這是蔣安上車後說的第一句話,他的眼睛和看向後視鏡的傅哲眼睛對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綠燈了。”

傅哲心頭一跳,連忙回過神,任勞任怨的根據交警指路,打了方向盤。

但是這話夠兩個交警猜出一點了,剛剛休息了一會的中年交警又開始教育蔣安:“他剛剛說的蔣叔叔是你父親嗎?你不說話,那就是了,我聽出來了,你爸之前也出了車禍,那我就納悶了,你說你爸爸剛剛出了車禍,你怎麽還敢這麽開車呢?要是出了事你要你父母怎麽辦?現在的家庭都是獨生子女的多,要是你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得有多痛苦啊。”

蔣安的額頭蹦出了十字,傅哲也差點給這位盡責的交警跪了,好在地方已經到了,他大聲的問道:“是前面嗎?”

年輕的交警點點頭道:“對,你車直接停門口好了。”

幾人下了車,兩個交警把後備箱的摩托車搬出來,傅哲小聲的問蔣安:“沒事吧!他也是好心。”

蔣安越過了他往拘留所裏面走去:“我像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兩個交警看着蔣安主動進去的樣子,中年的那位很滿意,還對着傅哲誇獎道:“他的思想覺悟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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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哲:“……”

陳加韓和丁璇跟在他們後面,陳加韓還感慨萬千:“沒想到第一次進拘留所,居然是送蔣安進來。”丁璇氣的踢他兩腳:“怎麽說話的,難不成你真希望讓他進去啊。”

陳加韓笑着躲開了,他們這麽輕松,是因為都不信蔣安真的能在裏面被關幾天,最多批評教育,連幾個交警都是這樣想的,不過特殊時期,罰金可能要多一些,但看着幾人的樣子也不像交不起罰金的,說不定晚飯前就可以走了。

這種經歷多難的啊,又不是什麽大事,幾人壓根沒想到打電話給長輩幫忙,就等着蔣安被教育完後一起去吃飯呢?丁璇還感嘆道:“之前蔣安做的那些破事我心裏還郁悶着呢,雖說他這個月開始恢複正常了,但是之前的氣也不是白受的,只可惜安穎不在,看不到這一幕,不過還是要感謝警察叔叔替我們好好教育教育他,我這心裏的氣順多了。”

陳加韓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安穎才沒有你那麽小心眼呢?”

丁璇呵呵冷笑道:“這算什麽小心眼啊,你見識的也太少了。”

“好了好了,別計較了,都聽我的,以前的事就那麽過去了,誰也別再提,咱們還是好好的。”傅哲連忙打哈哈,他發現自己都快成了救火專業戶了,也許他不應搞報考醫學院當醫生,應該去當消防員。

行政辦公大樓二十一層,林秘書手機震了兩聲,發來了兩條交通違章的短信,他看了一眼短信上的車牌號,走到了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的望着樓下的景色,打了個電話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後,便敲開了蔣睿辦公室的大門,進去後站在對方辦公桌前彙報道:“先生,蔣少他今天去機場送寧小姐的時候超速駕駛,根據之前下的那份文件,這段時間對交通抓的特別嚴格,現在蔣少還在拘留所裏,估計會進行批評教育,要不要提前把他帶出來。”

蔣睿的胸口還隐隐作痛,看了一眼辦公桌左側莊凝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氣:“我剛出車禍沒多久,他就敢超速駕駛,讓他在裏面待兩天。”

林秘書聽了心裏咯噔一下,覺得自己不該來說這件事,起碼要等蔣安出來再提。明知道莊凝的忌日就要到了,部長的心情肯定不會好,還撞到槍口上。

“是,”得了吩咐後林秘書低聲應了一聲是後便退了出去。

蔣安在拘留所裏待了兩個小時,跟着十幾個人一起看交通違章後的教育片,他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姿勢一點都沒有動過,像是在參加葬禮一樣。而其他的人七零八落的坐着,什麽姿勢都有,身邊坐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染了一頭紅毛,右耳帶了兩個鉚釘一樣的耳釘,畫的狂魔亂舞的T恤外面還套了一件無袖的黑色皮衣,同款的黑色皮褲,此時正翹着二郎腿抖啊抖,頗具有殺馬特風格。

殺馬特男子不斷的轉頭看蔣安,每隔幾分鐘轉一次頭,誰知道蔣安的動作一直沒有變化,他想了想湊近蔣安問:“小兄弟怎麽這副想不開的樣子,你撞人了?”而後又自言自語道:“不該啊,撞人的話怎麽可能僅僅是看教育片呢?”

他明顯非常無聊,千方百計的跟蔣安搭話,又勸解道:“難道是第一次開車就出事了?是沒系安全帶還是闖紅燈啊。別怕啊,他們看着吓人,其實等下就放我們走了,這教育片我今年已經第三次看了,以後就習慣了,最多交點錢,最後還是屁事沒有。”蔣安沒有理會他,他也能自來熟的說大半個小時,不過到後來可能是說多了是口渴,也可能是蔣安的态度打擊了他,最後倒是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等到教育片播放完,卡着時間來接蔣安出去吃飯的傅哲丁璇還有陳加韓三人看着他在筆錄上簽了字,還在一邊保證以後肯定不讓他超速,認真做個好市民,絕對不會再奧運會期間給Z國丢臉。

沒想到剛走出忙亂的辦公室沒多久,就被追出來的民警喊住了:“蔣安。”

喊住他們的是給蔣安做筆錄的民警。

傅哲轉頭客氣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民警眼神複雜的看了幾人一眼,說道:“上面打了電話過來,蔣安你的處理有變。”

幾人二丈摸不着頭腦,跟着走進去後接收了一大票同情的眼神,大家都以為蔣安肯定得罪人了,不然怎麽還會有人特地打電話到他們局長手機上要嚴肅處理這件事情呢?而且局長還親自過來了,差點跟要離開的蔣安錯過。要知道平時他們所最大的官就是所長,副局長級別的都很少見到,更不用說大boss了。剛剛跟蔣安一起看教育片的男子夾起了尾巴做人,就怕一不小心自己也被掃到了,萬幸直到他離開後也沒人再喊住他。

局長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煙灰色的西服套裝,看着幾人走近後把視線對在蔣安身上,問了一句:“蔣安是吧。”

這平和的态度不對啊,怎麽都不像得罪了人的樣子,辦公室的人紛紛豎起了耳朵,誰知道他們被帶進了旁邊的小會議室,還關上了門。門剛合上,蔣安的手機恰好響起,他從褲袋裏拿出來一看,是林秘書的電話。

“林叔叔。”蔣安接起了電話。

站在他面前的局長聽得心頭一驚,剛剛給他打電話的就是姓林,跟他提了蔣安的事情,于是也不說話了,示意了一個讓他坐下的動作,耐心的等蔣安打完電話。

蔣安沉默的聽完手機那邊說的話,最後只是回了一個知道了,便把手機遞給了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跟着進來負責記錄蔣安情況的兩個民警就看到他們局長恭敬的站了起來,連連說了幾個是,即使手機那邊的人看不見。

挂完電話後,局長把手機還給蔣安,竭力露出一個溫和親切的笑容:“蔣安啊,這也是林先生擔心你,要我說,你實在是讓長輩操心了,他也是後怕。”雖然不知道這個蔣安是林先生的哪個親戚,但應該也是挺近的關系,不然不會親自打電話過來。他真怕蔣安不配合,不過不要說天之驕子了,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人因為超速駕駛就要被關兩天也會憋屈的,要是鬧起來就難看了。

沒想到蔣安只是抿着嘴說道:“關兩天嗎?我知道了。”

蔣安被刻意優待了,至少他不用和很多人鎖在一起,知道了前因後果的小夥伴們非常同情他,不由的安慰:“蔣安你就當體驗生活了。”

“是啊是啊,這事本來就是你做的不對,蔣叔叔也是怕你以後出事才這麽吩咐的。”

這話聽得該局局長一頭霧水,吩咐他這麽做的明明是林先生,怎麽會變成蔣先生呢?

傅哲打了電話讓人送了外賣過來,不止是蔣安的,拘留所裏所有值班的人一個都沒落下,直言幾人下班時間還要值班,實在是辛苦了。

直到離開拘留所,丁璇才擔憂的說道:“蔣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總覺得他變了很多。”

傅哲心中苦笑,能不變嗎?

兩天後蔣安從拘留所裏面出來,也沒回家,要不是蔣睿讓人跟着他,說不定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晚上,蔣睿的手機響起,他接起來只聽到電話那邊說道:“先生,蔣少他在夫人的墓前,好像是喝醉了,要不要送回來。”

“不用了,讓他的朋友去接他。”

大半夜,傅哲氣喘籲籲的在莊凝墓前找到了喝的爛醉如泥的蔣安,前兩天寧安穎放在這裏的天堂鳥還沒凋謝。蔣安躺在墓前的石板上,身邊七零八落的還有很多空的啤酒罐。以前他一直和寧安穎同進同出,連周末都一起,從來沒有在私下裏跟去過KTV,酒吧一類的地方。最近半年一直活在自我折磨當中,而且他自我折磨的方式跟別人不太一樣,極限運動,深入荒山野嶺,怎麽挑戰自我怎麽來,根本不會借酒澆愁,平時最多也就喝過低度的果酒,于是今天七八罐啤酒就讓他爛醉如泥了。

傅哲嘆了口氣扶起蔣安,撐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走:“我說你才十六歲,怎麽感覺經的事比我還要多呢?安穎是不錯,可是誰讓她是你表妹呢?要是普通人家,你們移民出國就算注冊結婚了也沒人能說什麽,國外大多不像我們國內禁止表兄妹結婚,但蔣叔叔偏偏在這麽高的位置上,寧家也不普通,血緣就是你們的障礙。現在咱們年紀還小,就當年少輕狂不懂事,讀了大學認認真真的談一個女朋友,別找像那個宋盼一樣的貨色,你正是因為找了她,才覺得安穎更好的。”

“我跟你說,以後你就覺得這些都不是事。”傅哲豪氣沖天的說道。

蔣安頭疼欲裂,靠着着身邊人的方向往下走,只覺得耳邊有一千只蒼蠅在嗡嗡叫。他喃喃的喊了一聲媽,差點又摔在地上。傅哲連忙扶住他閉上了嘴,怎麽就忘記了現在蔣安是個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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