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節
色。
君無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在那一瞬間忘了自己的處境。
蘇長衫很自然的走到床邊:“你昏睡的這五日,突厥送來了很多罕見的療傷藥物,包括一棵冰魄雪蓮。阿史那永羿在西方邊境與鮮卑大戰,東西是監國的丞相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奇藥異草充足,我的手臂也恢複得很好。”
君無意看了看他手臂上厚厚的夾板,沒有說話。
“我們很快就可以出發了。”蘇長衫接着道:“我一定治好你的腿。”
君無意斂眉,沉默了一會兒:“即使不能走路,也沒關系的。”
蘇長衫看了他一眼。
“馳騁疆場未必要在馬背上,一軸兵法也能決勝千裏。”
“……”
“孫膑雙腿殘廢,仍能在輪椅上運籌帷幄、縱橫六國。”
“我一定治好你的腿!”蘇長衫重複了一遍。
本來睡得正香的葉舫庭被吵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君無意的眼神,又看了看蘇長衫的臉色,迅速爬起來穿好鞋子,拉起一旁的何隽溜了出去。
帳外寒風凜凜,日出破雲。穿得像一只大粽子似的葉舫庭,拉着玄衣窈窕如夜、輕紗當風的何隽向外跑,怎麽看怎麽奇怪。
“你敢碰我?”何隽冷笑俯視她:“我一身都是毒,随時可以要你的命。”
“大小姐我這麽人見人愛,你怎麽會要我的命呢?”葉舫庭笑眯眯的放開她:“況且,你要了我的命,蘇同也許會不高興,你怎麽舍得讓他不高興呢?”
何隽放目遠眺,蕭、程兩位護法正在數十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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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争執時不要摻和。”葉舫庭笑眯眯的說:“無論誰争輸了,都不願被女人看見的。”
“你看誰能說服誰?”何隽擡眸自妩媚。
“唉——”葉舫庭無可奈何的伸了個懶腰:“吵起架來,我家将軍肯定說不過蘇同;動起手來,現在我家将軍也打不過蘇同了。”
她掏出一顆花生來扔進嘴裏,攤攤手:“自然是蘇同贏。”
帳篷內,氣氛有些沉默。
君無意一向做得多,而說得少,他從來沒有蘇長衫會說話。為難的是,人生總有些不得不說的話。
蘇長衫在他背後墊上一個枕頭:“我說可以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你一向如此自信。”君無意搖頭:“哪怕代價是帶傷奔波,廢掉你一條手臂;哪怕代價是孤身涉險,以你的性命相賭。”
“你太高看我了。”蘇長衫揚眉:“你可以舍身為人,我不會;你可以委屈自己在朝堂裏明争暗鬥,我不會。我從不束縛自己,從不委屈從事——我自問人生灑脫,從無虛僞。”
君無意直視他的眼睛:“那只是因為你比我有辦法——你不必舍身,就可以為人;你不必入朝,就可以兼濟天下;你不必過于忍耐,就可以解決許多問題。我沒有你聰明,所以只有用最笨的辦法。”他盯着蘇長衫:“可是,這件事連你也沒有辦法,卻要強行而為之。”
蘇長衫閑閑看着君無意:“至少我不違背自己的心意。比如,我不會說——腿治不好也沒有關系。”
君無意怔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孫膑,你只是君無意。”蘇長衫看着君無意,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眼底的裂痕裏去。
君無意的胸口微微起伏。
“我的手臂不日就可以痊愈,而且我也不會孤身涉險——要涉險,也是共同進退。”蘇長衫的聲音雖平,卻仿佛一言就能直指人心,攪沸人心中的熱血。
蘇郎的辯才,并不是來自語言,而是來自他的真性情。
“我認識‘逍遙神醫門’的神醫沈祝,世上只有他能治你的腿。”
逍遙神醫門生死人、肉白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傳奇。而它素來隐蔽,江湖中人能得見他們的少之又少。
“逍遙神醫門就在川蜀。”蘇長衫輕描淡寫的說:“所以,只是去請個脾氣古怪的朋友幫忙而已,沒有你想像的那麽恐怖。你肯去,我們一同出發;你不肯去,我打暈你帶走。”
他悠閑的語氣卻有十足的肯定,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君無意固然不是一個會受威脅的人,但對方卻是蘇同。蘇同不會威脅人,他只會說到做到。
一個腦袋從帳外探了進來,葉舫庭笑嘻嘻的問:“你們商量得怎麽樣了?何教主她走了!”
十七、覆水
“她說走就走了。”葉舫庭朝蘇長衫攤攤手:“我問她有沒有話留給你,她頭也不回的說:‘蘇同自有他的辦法,我也有我的事情’——”她模仿着何隽冷秀柔媚的語氣,倒是分毫不爽。
“接着她就帶着那兩個黑色的木樁,走了……”葉舫庭連連搖頭。堂堂寒伶教兩大護法,在她口中竟成了“兩個黑色的木樁”,好像這只是她磕的瓜子一樣輕巧好玩。
“知道了。”蘇長衫平平的說。
君無意淡淡一笑:“這樣豪爽利落的江湖奇女子,你當真沒有一點欣賞之意?”
“這樣活潑天真、善解人意的大小姐,你當真沒有一點疼愛之意?”蘇長衫也回敬道。
葉舫庭差點被瓜子嗆到:“咳咳……本大小姐知道自己聰明伶俐、秀外惠中、才貌雙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蘇同你問得很奇怪~”她瞪了蘇長衫一眼,跑到榻前笑眯眯的挽起君無意的胳膊:“君将軍對我當然沒有‘一點’疼愛之意,我家将軍最喜歡的人就是我了!”
君無意無奈的搖頭。
“看到沒有?”葉舫庭得寸進尺的笑嘻嘻的把腦袋窩進君無意的臂彎中,歪着頭沖蘇長衫做鬼臉。
蘇長衫不再理他們,只将帳內的東西收拾好,打成一個包袱,仍然語氣平平的說:“事不宜遲,今日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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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之國川蜀,風光奇秀。
環鄰四繞的峨眉、青城、蒙頂山,向來是武林名宿聚集之地。在西郊還有一座不太出名的山,名為覆水。此山一面見寒潭、三方臨峽谷,青山卻以水為名,取“覆水難收”之意,自然是奇峻有些來歷的。
此山的東西南三面絕壁峽谷,沒有半座橋、哪怕一根鐵鎖溝通,北面臨水,寬闊的潭水十分奇特,在這方闊數百丈的水面,晝夜溫差之大令人難以想象——無論冬夏,潭水都是夜晚冰凍三尺,白日沸騰滾燙。日出之後潭水灼熱傷人;天黑之後潭面酷寒襲人。
現在晨曦微露,寒潭結着一層冰,冰光如刀。
“幹嘛要在大清早的爬山?”葉舫庭連連打着哈欠。
“太陽一出來,冰面就會融化,到時渡潭就成妄想。”蘇長衫背着君無意踏上冰面,迅速向前走。
葉舫庭連忙跟了過來。冰面倒映出他們的影子,清清晰晰如同鏡子一般,讓人有種奇異的身臨絕壁之感。
“怕太陽,晚上來不就行了嗎?”葉舫庭氣喘籲籲的問。
“晚上冰面的溫度,可以凍掉你的腳趾頭。”蘇長衫腳下速度分毫不減。
“難道以蘇同你的輕功,不結冰的時候也越不過這潭水嗎?”葉舫庭好奇的問。
蘇長衫很幹脆的搖頭——哪怕在承認他做不到時,也是相當自信而肯定的。
“将軍,你呢?”葉舫庭笑眯眯的又問。
君無意放目遠眺,似乎在目測這深潭的寬度,搖搖頭:“不能。”
“連你們這樣的高手也不能,那是不是表示——山上住的人只有在清晨天半亮不亮的時候才能下山,從不能睡懶覺?”葉舫庭更加好奇。
“自然不是。”蘇長衫頭也不回的說“他們根本就沒有下過山。”
“一輩子活在山上?”葉舫庭睜大了眼睛。
“山上有吃有喝,有石有樹,甚至還有鹿——只是沒有朝廷和江湖,他們終身不下山,只會更加長壽而已。”
突然,蘇長衫的腳步一頓,前方潭面鋪着金色的陽光。
日出固然是壯觀美景,碎冰在陽光下渲染着華美的冷光,但美麗之下有時潛藏着致命的危險——
冰水相融,前去無路。
而前方還有數百丈遠的距離。
“要是有兩截浮木着力,可以過去。”蘇長衫慢慢說。
可惜的是,冰面上一片光滑純淨,不說浮木,連枯枝也沒有半根。
“那還不簡單,我們回去找兩截木頭,再來渡潭!”葉舫庭得意的說,還沒來得及高興回頭,突然怔住了——身後傳來融冰的“啪嚓”聲,身後陽光吻過的冰面正在慢慢碎裂。她頓時傻眼了。
——前無去處,後無退路。
“以你的輕功,從此處一人前行,應該可以到對岸山上。”君無意沉着道:“你先過去,找到浮木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