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說好的種馬呢?1.12

曉日雲出,碧水東流。

嘉陵碼頭,趙河指揮着一衆下人搬擡行李,被凍了一季的江水終于能行船,他索性改走水路,還能早幾日到京城。

林氏葬禮過後,趙河仿佛憔悴了不少,接連的打擊讓他萎靡不振,盡管他生性自私,可面對妻女相繼亡故終究做不到無動于衷。案子縣衙依舊再查,趙河卻不想留在傷心地,等到春暖花開時,他便下了決定——上京!

他們租的是商船,臨上船時忽然見到了熟人。

“縣尊大人,您這是……?”

潘寧身後跟着位老管事,身側還站了兩個小厮,幾人輕裝簡行,也上了船。但這艘船可是去往京城的,案子不是還沒審完嗎?

“趙老爺。”潘寧微微颔首,“本官回京述職,正好同路了。”

秋晚這才想起潘寧已任知縣三年,而這個世界,不論考評如何,一旦任期滿都須回京一次,待吏部發下新的文書,再行上任。

如今嘉陵縣發生三宗命案,其中兩起懸而未決,但看潘寧的樣子似乎毫不緊張,不知是案情有了進展,還是背後倚仗讓他底氣十足。

她只知潘家有人乃京中高官,卻不知具體身份。但船上幾日,總有客商為潘寧鞍前馬後,急他所急,想他所想,甚至見潘寧對她态度親和,連她都一并供了起來。秋晚沾了這麽大的光,終于打聽到潘寧原是吏部尚書的小兒子,三年前科舉入仕,并未考庶吉士,而是直接外放來了嘉陵縣。

或許是船上度日沉悶,潘寧偶爾會邀秋晚作伴,他一改往日嚴肅,與她你我相稱。兩人一路上垂釣閑談,行令猜謎,讀書下棋,占蔔星相,此類種種,潘寧無所不通,而秋晚就顯得半吊子許多。他們雖才學懸殊巨大,卻別有一種融洽,這讓趙河十分欣慰,每日見了秋晚總是眼睛帶笑。

對于他的想法,秋晚心知肚明,但她可不認為潘寧對她有男女意,用快穿教材裏的話形容,頂多是覺得她與外頭的妖豔賤貨不一樣,誰讓她不怕他呢?

船行了六七日,進入衢州時靠碼頭停了一會兒,離岸後依稀可見沿岸山頭的灼灼桃林,映入江水中仿佛朝霞落日。

潘寧雖不似尋常書生,但此時此刻難免俗套地吟了首桃花詩。他身邊小厮白子道:“這衢州的桃林也算有名,但咱們京中的蘭苑也不差,少爺此次回京正好遇上花期,說不定還能趕上蘭苑詩會呢。”

“百紫千紅各有所好,嘉陵梅山一樣盛名天下。”潘寧不以為意道。

秋晚手一抖,棋子“啪”地落在棋盤上。她腦中浮現出百芳閣前祈楓大戰趙府家丁時的場景,那時候,她分明聞到一陣蘭香,可嘉陵水土只适宜栽種夏蘭,當時正是嚴寒歲冷的季節,蘭香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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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柳思思房中蘭香濃郁,她記得柳思思的丫鬟芷蘭曾說,那種香,是柳思思特意調制的。如今再一想來,當日聞見的蘭香,與柳思思房中香氣竟十分相似,那個夜半多次出入留芳院的神秘男子,會不會當時也在打架現場?

是誰?是祈楓嗎?畢竟,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能夠影響主線的脈絡。

“怎麽了?”潘寧見她忽然失神,好奇道。

秋晚不知當不當細說,畢竟當時除了祈楓,周圍還有許多人,而且也不确定那蘭香就是柳思思房中的幽蘭香。或許是她太敏感和主觀,畢竟她的視角不同尋常,對祈楓的關注度也遠勝旁人,若她的話誤導了潘寧,反而讓真兇逍遙法外,那便是罪過了。

反複斟酌後,她只說了聞到蘭香一事,潘寧神情一肅,沉吟片刻道:“我一直試圖找出柳思思與神秘男子的聯絡方式,他們為何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遞消息?卻忽略了最簡單的辦法——柳思思挂牌迎客時,對方也在百芳閣中,他們見過面。”

“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人,完全能光明正大的出現,他與柳思思屢次私會,卻沒外人識得他身份,他自然也能假扮不認識柳思思的恩客,去參加花魁的初日宴。假設他一直在百芳閣中,當然能與柳思思互通消息,甚至暗示、或親口告知對方他會去見她,而當天能與柳思思私下交流的人只有一個……”

祈楓!

秋晚忽然回憶起芷蘭所說,柳思思起初不開心,之後魂不守舍,直到祈楓走了她才如釋重負。如果一直以來與柳思思私會的人真是祈楓,那一切都可以解釋。

柳思思不開心,是不願去侍奉別人;她魂不守舍,是意外見了祈楓竟也在場;她如釋重負,或許是知道祈楓會來找她,又或許,是對方不曾将她當做貨物一般輕賤……

盡管都只是秋晚毫無證據地推測,可祈楓的确有很大嫌疑,否則潘寧也不會提到他。

秋晚帶着滿腹心事回了房,心中困擾無處可說,想想那些快穿小說中的宿主可以找系統聊天,而她呢?

“系統?”

“不知道。”

“……”

“你幹脆改名叫不知道得了。”

這一晚,秋晚失眠了,等她終于迷迷糊糊地睡去,耳邊卻傳來玉英壓低嗓子的叫聲:“小姐,小姐快醒醒。”

“怎麽……”

剛說了兩個字,就被玉英麻利地捂住了嘴,對方帶着哭腔道:“小姐,我們的船被水匪包圍了!”

一句話讓秋晚徹底清醒,她慌忙坐起,果真聽見了外面一片嘈雜聲。

秋晚與玉英對視一眼,匆匆披衣下床,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将艙門拉開一條縫——外間火光熊熊,廊道上無人走動,依稀可見官船附近聚集了許多小船,漆黑的夜色中,小船上的火把宛若點點星火,絢爛卻有燎原之禍。

水匪人數不少,秋晚下了判斷,她見對方還沒有攻船,大着膽子将艙門拉開一些,往一樓船頭方向張望。此時船主和船員們手持武器圍在那裏,似乎正與人交涉,夜晚江面上的風聲太大,呼嘯之下,她只零星聽得幾個單字。

秋晚轉回頭,問道:“我爹呢?”

玉英臉色蒼白地搖搖頭:“奴婢聽見外頭有聲音,出去看了一眼忙躲了進來,老爺、老爺他們一直沒派人過來……”

“……”

不愧是趙河,哪怕就住在她樓下船艙中,也沒膽子來看她一眼。

秋晚克制心中火氣,道:“快,換套利索的衣裳,爹那邊有不少家丁護衛,趁着匪徒還未上船,我們得抓緊時間過去!”

玉英一愣,慌忙去找衣服,等兩人剛束好發,就聽一聲悶響,接着船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她們面面相觑,就聽見震耳的喊打喊殺聲,期間伴随着刀兵碰撞之聲。

“小姐,現在怎麽辦?”玉英急得眼淚都掉下來,秋晚心一橫道:“別怕,你先在房裏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出去看看。”

“不行,小姐你不能出去。”玉英慌忙攔在她身前。

秋晚心道,她也不想出去,只是不明情況地呆在房中更被動,萬一水匪爬上船一間間的搜屋呢?而今外面人多,不少船客的護衛們應該也出了船艙準備迎敵,運氣好她還能渾水摸魚地逃過一劫,再說,她會游泳,說不定危機時刻水裏還有條生路呢?

想到這裏,她幹脆道:“你也跟我一塊兒出去,記住,不許出聲。”

玉英面色為難,她是沒膽子冒險的,可見小姐态度堅決,只得聽命。

臨出門時,秋晚砸了張椅子,撿起椅子腿交給玉英,叮囑道“拿穩了”,她自己也選了一截充當武器,舉起來護在胸前,又深吸口氣,猛然将門打開!

船上十分混亂,船員們正與水匪激烈拼殺,一些船客的護衛們也上前幫忙,火光與鮮血伴随着殺伐之聲,期間還有此起彼伏的尖叫求饒聲……

“不好了!水匪攻上船了!”

“救命啊!”

“……”

又是一片驚慌地喊叫,亂象更顯。

厮殺中,秋晚帶着玉英往趙河住處跑,一路上看見不停有人死去,她們腳下不禁更快幾分。等來到一樓船艙附近,秋晚不慎撞上位老人,看樣子像是哪家的仆婦,她剛想避開,就見一個水匪從船舷處爬了上來,秋晚匆忙拉了那老婦一把,下意識地擡腳将水匪踹入江中,等她回過神來,心跳快得幾乎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忽然,她腦中一陣刺痛:“小心!”

是系統在提醒!

“嗤——”身後傳來了刀刃入肉的聲音,伴随着玉英的慘叫,秋晚呼吸一緊,轉頭便見潘寧手中寶劍染血,猩紅血跡随着劍刃蜿蜒流淌,他一改往日文雅清隽,周身寒霜凜冽,殺氣重重,仿佛穿過天陰鬼哭的血海,踏過煙冥白骨的戰場……

而她救下的那位老婦,已倒在船舷邊,腹部蔓延出大片血跡,右手握着一柄閃着寒光的尖刀……

“小姐,您沒事吧?”玉英哭喊着撲上來,當她看見老婦舉刀砍向小姐時,整個人都僵住,若非縣尊大人仗義出手,小姐可能都沒命了!

秋晚頓時明白了方才的兇險,不禁十分後怕,那老婦莫非也是水匪不成?她拍拍玉英以作安撫,真心實意向潘寧道謝,對方問她:“你怎麽出來了?你爹呢?”

“正要去找他呢。”

潘寧眉心緊蹙,沉聲道:“你跟着我,我帶你過去。”

他護着秋晚玉英一路沖殺,很快将人送達趙河房中,趙河一見秋晚,就準備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秋晚卻懶得理他,她見潘寧轉身要走,急道:“大人,外面危險!”

“無事,我已做了安排,你呆在屋中哪兒也別去,外面很快會平息。”

不知為何,聽了潘寧所言秋晚瞬間就踏實許多,莫名相信對方,笑了笑道:“大人小心。”

她本以為對方不會回應,誰知潘寧卻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屋子裏又靜下來,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不知呆了多久,久到一直在講述父愛的趙河口中都沒了新詞,外面的喧嘩雜鬧聲終于弱了,一切似乎要結束了,只不知誰輸誰贏?

氣氛一片凝重,不少人緊張得喘不過氣,忽然,一人撞開門沖入房中,大喊道:“快出來幫忙找人,潘大人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到老婦人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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