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直到下午兩點,溫時才重新醒過來。
他睡的還不錯,昨天的那件事不算溫柔,但也稱不上粗暴,溫時不是十六七歲偷嘗禁果的高中生,他的身體可以容納這些。
收拾好自己後,醫生敲開了他的門。
陳醫生的心情很好,替溫時檢查的時候說了很多:“陸先生的信息素狀況平靜了很多,各項指标都趨向正常,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鄭教授說陸先生接受了這麽多年治療,嘗試過很多種方法,從來沒有這麽見效。”
之前他從來這樣過。陳醫生對待溫時的态度一向很刻板,明明生病的不是溫時,卻像在接待身患重症的病人,表露過多的感情就會被糾纏。其實他完全不需要擔心這樣的事。
溫時安靜地聽他講。他的感覺很游離,因為這些人的快樂和他沒有關系,但出于禮貌,他還是說了句“恭喜”。
檢查結束後,陳醫生在筆記本上填下很多溫時看不懂的數據,又說了接下來的醫療安排。
至少現階段是這樣的,今後的每一天,他們都要進行一次。
陳醫生走後,溫時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和陳尋的那個有點像,但那本寫了很多天,這本是嶄新的。
下午三點鐘,溫時寫下昨天的日記,就像醫生的住院病歷,每一天都會記錄下病人的狀态。溫時不是醫生,他可能就是想找點事做,不知道這個筆記本寫到哪一頁,他能離開這裏。
誰也不知道。
溫時想了一會,在筆記本的右上角填上日期,寫下很簡短的一句話。
——“一個不壞的人。”
他對那位陸先生全無了解,這能從很少的一句對話中得出這樣淺薄的結論。
會問他痛不痛,但也會進行涉及到人的權利、尊嚴,具體到肉體的交易。
溫時想到他在咖啡廳裏和那個律師談話,對方那麽志得意滿,那麽勝券在握,仿佛他沒辦法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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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溫時也沒有拒絕,他把自己賣掉了。很大的一筆錢,律師甚至都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同意了溫時的要求。
那麽,在那位陸先生眼中,就算他是商品,也是并不昂貴、可以輕易購買到的那種。
溫時合上筆記本,覺得不能再這麽想下去,有的時候想的多不是好事,還是睡覺更好。
可惜的是很難睡着。
晚上十點鐘,那位alpha打開溫時那扇不會上鎖的門。
比昨天要更容易,他們達成了某些默契。
溫時沒有再哭
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
第一次很難接受,之後就可以習慣。
溫時真的很擅長接受現實,好的壞的,無論什麽樣的都可以。
陸驚蟄看到他的大半張臉埋在枕頭上,以為他又哭了,右手松開他的腰,撐在omega的身側,掌心抵住枕頭上。omega明顯被吓了一跳,在這種時候,他的反應格外敏感,在發覺是alpha的手臂後,又很緩慢地縮了回去。
枕頭不是濕的,他也沒有哭。
陸驚蟄無端地想到那張記不清的照片,連對方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對omega的所有印象,全都是由一些抽離的、不具體的感覺組成,他從沒有以這樣的方式記憶一個人。
細瘦的脊背,尖的下巴,眼淚很多,身體很軟,也很熱,總是很溫順。
他們沒有說一句話,直到結束後,陸驚蟄走下樓,羅姨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陸驚蟄想了想,說:“熱一杯牛奶。”
那個omega太瘦了,即使是做很正常的事,也會讓陸驚蟄産生自己是在欺負他的錯覺。
但就算真的是欺負,陸驚蟄也不會停止,他只是在合理地行使自己的權利。
羅姨有點奇怪,陸驚蟄從來沒要過熱牛奶,但她不會對他的話有任何異議。
陸驚蟄拿到那杯熱牛奶,向二樓最左邊的房間走去。
本來應該讓羅姨送上去的,最後還是他去送。
omega好像很怕被人看到。
陸驚蟄敲了下門,聽到裏面傳來很慌亂的聲音,卻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他着急地說:“等一下。”
“是我。”
陸驚蟄又等了十分鐘,直到一切變得安靜才推開門。
這個房間和他不久前離開時沒有兩樣。
陸驚蟄沒有多說什麽,把玻璃杯放到床頭櫃上。
他等了一會,看到omega從被子裏探出手,他的手指很細,指尖碰到杯壁時似乎被燙到了,微微瑟縮了一下,又重新握住,很輕地說:“謝謝”。
陸驚蟄說“不用謝”,又說“晚安”,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雖然這确實是他第一次給別人送牛奶,但他之前也沒有和陌生人這麽親密的接觸,所以沒有先例可以參考。
溫時的第二天日記如下:
可能司機說的沒錯,陸先生确實是個好人,希望他早日痊愈。
PS:牛奶還是不好喝。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還處于這個療程,醫生會根據陸驚蟄的信息素水平判斷何時進入下一個。
陸驚蟄的工作忙碌,每晚十到十一點的活動只占他生活很小一個部分。在這次治療前,他其實不太回郊外的宅子,大多時間留在市裏的公寓,可以省下三小時的車程。
偶爾會聽到羅姨和祖母報告每天的治療進程,陸驚蟄聽羅姨形容那個omega,“很乖,很聽話,按時吃藥,從來沒出過門。”
言下之意是omega很配合,按照醫生的履行着他的職責。
聽起來很好,每個人都期待如此。
但陸驚蟄從來沒被人這麽形容過。如果他半個月不出門,所有人都會懷疑他重病在床,不能起身。
生病的是陸驚蟄,從不出門的是溫時。
于是,那天晚上,陸驚蟄問他:“怎麽不出門,在房間裏不無聊嗎?”
溫時才經歷過高潮,腦袋不太清楚,如果是平時,他會回答不無聊,不想出門,沒有必須要做的事,這樣就會結束這個話題。
他認真想了一會,慢慢地說:“西河好大,我沒來過,不知道去哪。”
聽起來有點像是抱怨,語調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講的又是沒有人幫忙而做不到的事。
其實沒有,他只是沒有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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