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溫時不是貓,理智沒有喪失到那種程度,并不會喵。

假性發情的時間不會持續很長,溫時逐漸清醒過來。

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小腿搭在床沿,由于方才過于興奮,還被某種本能控制着,滿滿的、不受控制的搖晃着。而另一個人好像很平靜,衣着整齊,就像做了一件很平常、樂于助人的事,正在用紙巾擦拭手指。溫時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那是什麽,他攝入過多的信息素,臉紅發熱。過了一會,他的呼吸緩和,想起方才種種和那些不着調的話,只覺得狼狽,但人無法把說過的話吞回去。

所以,他希望陸驚蟄能忘掉。

然而,陸驚蟄用很禮貌的語氣問:“還要嗎?”

像是會任由溫時決定。

溫時曲起手肘,想要從床上撐起,卻不小心按在對方的身體上,與平靜的語氣截然不同,他的身體是熱的。

這個人……

溫時慌亂地移開,想要當作一切沒有發生,但終究不可能,他将手慢慢搭在陸驚蟄的肩膀上,偏着頭,有點自暴自棄。

這是一次不在病例單中記載的治療活動,不是為了治療,單純的為了欲望,為了報答,也為了補償。

陸驚蟄抱住溫時,卻還是拒絕了。

溫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什麽都是一團糟。

陸驚蟄又說:“乖。”

溫時也不知道什麽是乖,但他沒有力氣,待在陸驚蟄的懷裏,不再嘗試別的。

卧室重新變得安靜,溫時的喘息和陸驚蟄的呼吸聲一樣輕,突然響起單調的默認手機鈴聲。

溫時是沒有手機的,他半垂着眼,看陸驚蟄伸手接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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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不太願意聽別人的電話,總覺得是隐私,更何況是這位陸先生的,也許是什麽重要的商業機密。但或許這條通話并不重要,又或是忘了,陸驚蟄并未松開懷裏的溫時。

陸驚蟄不帶感情地叫他三叔。

對方在電話中苦苦哀求,讓侄子放過自己。對陸驚蟄而言,那不過是一筆小錢,只需稍微付出,便可獲得長輩的感激和家庭和睦,老太太那邊也好交代。

溫時仰頭,看到手機屏幕發出的光微微照亮這個人的小半張側臉。

陸驚蟄的面色平靜,沒有任何遲疑猶豫,不被對方的哭訴和哀求打動,他用聽起來有點抱歉,實則冷淡的語氣說:“三叔,你欠的太多,這次我幫不了你。”

對方似乎又在懇求,許諾很多,溫時偶爾會聽到對方強調的一些地皮大樓的名稱,都可以無償送給陸驚蟄。即使是溫時,都能判斷得出這些價值千金,但陸驚蟄不為所動,仿佛那些只是無意義的數字。

大約是示弱不起作用,對方的情緒失控,聲音大到連溫時都能聽清那些歇斯底裏的詛咒:“陸驚蟄,你出生的時候就有病,陸家誰不知道醫生在胎裏就說你不好,從小養到大也不見好。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太太有陣子傷心的遮掩不住,是醫生說你摘除腺體都不行,活不了多久了吧。你有再多錢,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能換的回你的命嗎?別急,過了現在,看誰熬的死誰,到時候別客氣,三叔替你送葬。”

溫時一怔。

談及生死,陸驚蟄也沒有動怒,他“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我等着。不用紙錢,記得燒真的。也不知道三叔出不出得起。”

陸驚蟄挂斷了電話。

溫時的心中慢慢多了些很難言的感覺。關于alpha的病情,他知道的不算多。也許是怕他奇貨可居,又或是不必告訴一個治療輔助儀器。溫時只知道陸驚蟄是信息素紊亂症,失眠嚴重,患病多年。他查過這種病,一般多發于青少年時期,症狀繁多,難以診治出病因,非常難治。但最後的手段不過是摘除腺體,成為beta,可能和從前的人生有落差,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陸驚蟄好像不一樣,他病了很久,病的比任何人都要嚴重。

但對方是個身處窮途末路的賭徒,失控下講得話似乎也不太可信。

真假也無所謂,那個人的消息并不靈通,醫生找到了治病的辦法。

溫時安靜了很久,終于說:“沒關系,醫生不是說你的病會治好,會痊愈,以後能活很久。但給他送終就不必了。”

陸驚蟄垂着眼看着抱着的人,眼神裏有一些即使燈亮着,溫時可能也看不懂的東西。

溫時又想了一會:“所以我吃藥也沒關系。”

沒被欲望沖昏頭腦,也不是太過狼狽後想拉人下水的不甘心,這次是真心的。

陸驚蟄笑了笑,嗓音有點低,似乎在開玩笑:“溫時,做人不能脾氣太好,很容易被人欺負。”

溫時覺得他說的不對,這件事并不取決于自己,更何況他也沒有被人欺負,但沒有反駁。

他的話本來就不多,真心話更少,今天的淩晨二點鐘,已經用完接下來一周的份額。

陸驚蟄沒有讓溫時想很多,伸手碰了碰他的後頸,草莓味更加濃烈。他一粒一粒解開溫時的上衣的扣子,裏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襯衣,又問:“睡衣只有我的,要穿嗎?”

溫時身體微微後仰,裝作沒有聽到這個建議,只是說:“我讓司機等在樓下了。”

他本來的計劃是,陸驚蟄沒有失眠最好,如果必須要有信息素的安撫,入睡後也應該乘車回去。

沒有想過留下來的可能,确切的說,打開門後,發生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溫時的意料之外,但他仍堅持有始有終,嘗試重回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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