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接下來的一周裏,溫時在認真做翻譯的間隙,不太認真地寫着治療日記。

與性、痛苦有關的體驗,溫時不會寫下來。因為他不想将那些記得太清楚,最好能随着時間慢慢遺忘。

大多數時候,性不是痛苦的,但令溫時感到羞恥,他更願意自欺欺人,用別的詞代替。

治療筆記上記錄了一些瑣碎的,無意義的事。

比如患者的頭發很硬,偶爾紮在皮膚上時會痛。

但這件事不由患者決定,所以溫時沒有提出異議,更像是抱怨。

陸驚蟄的差出的很頻繁,此時又不在西河,溫時得到了并無規律的假期。

休假的第二天,一個傍晚的黃昏,溫時收到陸驚蟄發來的消息。

點開來,是兩張雪景的照片,遠山上壓着晚霞,成林的松樹上堆滿了白雪。

溫時是南方人,之前的二十七年,也從未去過北方的城市,只在電視或書籍中看過雪景,且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很美。

溫時坦誠地回複:“很好看,我沒見過雪。”

過了一會,對方又發出消息,“要不要來?”

溫時一怔。

他想起醫生的話,說陸驚蟄的信息素水平趨于穩定,應當持續進行治療,最好不要中斷。

又或許是陸驚蟄失眠嚴重,需要安撫。

在此之前的數次出差裏,陸驚蟄都沒有要求溫時用前往。但是現在好像有些不同,他與患者的配合更加默契,所以他應當做到一些從前不需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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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很輕易便說服了自己。

他回複道:“好。”

然後收到了最近一班的飛機機票。

已經沒辦法也不可能反悔了。

收拾行李的時候,溫時猶豫了一小會,不知道該帶什麽衣服。飛機的終點是一個寒冷的城市,他沒有什麽厚實的衣服。但又想到去了後大概會全天待在恒溫的酒店,也沒有另做準備的必要。

收拾好行李,溫時撥通內線電話,讓羅姨安排外出的車輛,對方卻沒有接。

此時此刻,羅菁正在和千裏之外的陸老太太報告老宅的情況。

照理來說,與陸驚蟄有關的事,不應該告訴任何人。

如果那個人是陸驚蟄的祖母,他允許這種行為,但羅菁也會在言談中有所保留。

不過最近只有好事,陸驚蟄的病情逐漸穩定,雖然只是對他而言的穩定,而不是與一般正常的Alpha相比,也足夠陸老太太高興的了。

陸老太太蒼老的聲音隔着電話傳來,吩咐羅菁好好照顧溫時,務必讓他心情愉悅,并于每月初給他的賬戶上打一筆錢,以作感謝。

挂斷電話後,羅菁撥通了十分鐘前的未接來電。

沒有人接。

她愣了愣,準備去樓上看看情況,一走到大廳,就看到溫時穿戴整齊,拎着很小一個行李箱,站在樓梯旁邊。

羅菁本能地露出和善且疑惑的笑:“溫先生,現在是要出門嗎?”

溫時偏過頭,像是在逃避什麽:“陸先生讓我去一趟周嶺,繼續治療。”

去機場的路上,溫時沒有想太多。他不太擅長适應環境,每次去往一個新的地方,哪怕只是鄰市,都要事先翻閱資料,做足準備,連電子交通卡都要提前開通。但這次去往千裏之外的周嶺,他卻什麽都沒有考慮。

因為是沒有必要的事。就像從安城來到西河時,也未作任何準備,他不能反抗,不能決定。

不過和上次相比,沒有理由的,他的心情似乎要好上許多。

拍下照片,發出消息的時候,陸驚蟄沒有想太多。

白利山莊的雪景很好,往年來周嶺出差時,陸驚蟄看過多次。這次路過時,想起溫時是南方人,于是拍給他看。

當溫時回複,說自己沒看過雪的時候,陸驚蟄想的更少,問他要不要來。

得知溫時搭上前往周嶺的飛機時,陸驚蟄有一些很隐秘的期待。

他很難分辨自己在期待什麽,是想要見到溫時,或是祝福溫時看到了雪。

但這種欲望并不強烈,只在秦設發消息,在機場接到溫時時,讓他産生很少的情緒上的波動。

陸驚蟄的會還沒開完,他沒有将剩下的事推到明天,但确實有一瞬間很希望這個會能結束。

開完會後,外面又下起了雪,上山的路不太好走,雪沒來得及清理。其實住在市區會更方便,往年陸驚蟄都是結束工作,才會在這裏度幾天假。

打開房門,房間裏一片黑暗。

卧室的房門是推拉式的,沒有嚴絲合縫地閉合着。

陸驚蟄拉開門,走了進去,床邊的地毯上靠了個人。

他停在那個人面前。

溫時伸出手,指尖搭在陸驚蟄的手腕上,碰到冰冷的腕表表帶,微微往回瑟縮了一下。

陸驚蟄仿佛能想象出溫時皺眉時的神态。

溫時很慢地說:“你工作結束的好晚,快要十二點了。”

又輕輕地說:“今天要快點結束。”

溫時在九點鐘時下的飛機,在自稱為陸驚蟄助理的人的帶領下來到這間套房。那個人還說,陸驚蟄正在開會,可能要等一會才能回來。溫時對他道完謝,本來想休息一會,以恢複體力,應付晚上的治療。打開浴室才發現這裏是陸驚蟄住的地方,裏面有用過的毛巾。

但也沒辦法再問秦設,為什麽沒有再開一間房。

溫時只好勉強洗了個澡,穿上浴衣,在套房裏小心翼翼地打了會轉。陸驚蟄定的套房很大,各種設施一應俱全,但就是沒有第二張床,溫時都不知道睡在哪,又不想睡陸驚蟄的床,便靠在床邊等他。

等了很久,等的很累,才等到這個人。

所以很希望早點結束,放他去睡覺。

陸驚蟄怔了怔:“你……”

陸驚蟄想說你不用這樣。但溫時跪伏在地毯上,可能是真的很想開始,連手都搭在了陸驚蟄的皮帶上,似乎想要幫他解開,但還是沒有。

溫時穿着過大的、不合尺寸的浴衣,低頭時後頸露出很美的弧度,懵懂卻急切,讓陸驚蟄覺得自己不和他上床,會是一種近乎于犯罪的奢侈浪費。

他的自制力也沒有溫時想象中的堅不可摧。

于是,他俯身抱起溫時,又問:“怎麽不躺在床上?”

溫時沒來得及說話,陸驚蟄自問自答:“是不喜歡嗎?”

“那就算了。”

溫時聽到他是這麽說的。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很後悔為什麽沒有躺上那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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