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雲善淵沒有在船上停留太久,清軍的大船很快就分出一支隊伍來靠近了她所在的船只,船上的人沒有阻攔她的去路,這應該是陳近南事前囑咐好的。
清軍小隊的領隊頭目把雲善淵帶上了岸,卻沒有深入島中,只是說等,等待施琅大人的命令。
事實上,從船上的人放行到清軍帶她上岸,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說是要等,并未讓她等很久,幾乎是沒過幾分鐘,就從島中傳來了槍響聲與一道悲傷的大喊聲‘師父,師父——’
雲善淵心裏一咯噔,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命中注定,而是陳近南自己不願回頭。可能正如他所言,一生堅持反清複明,不能回頭,也不必回頭。
“平生不識陳近南,便稱英雄也枉然。”雲善淵苦笑一聲,“可是古往今來,問鼎天下的是枭雄,而英雄有幾個得以善終?”
片刻之後,施琅帶着胤禛從島中走向了岸邊。雲善淵見到施琅右手流血,胤禛衣服有些淩亂,好在他身上沒有其他不妥。
“施大人安好,此次多謝施大人出手相助。”
“史大小姐客氣了。”施琅又看向胤禛,“四阿哥,我們都先上船,稍作休息再說其他。”
雲善淵看向胤禛,有些不知是否要向他見禮,胤禛朝她搖了搖頭。
施琅先一步走在了前面,胤禛對雲善淵低聲說,“剛才陳近南以我為交換,讓施琅放棄進攻,回到鄭經身邊。可後來馮錫範出手偷襲施琅,陳近南一時難顧全兩邊,讓鄭克爽一劍刺中了。鄭克爽言明,就是因為不欲不讓陳近南活着回臺灣相助他的大哥鄭克臧。
韋小寶随之趕來,和他身邊的人一起制住了馮鄭兩人。但是,陳近南留下了遺言,不讓韋小寶殺了鄭克爽報仇,因為鄭克爽是鄭家的二公子。如今,他們幾人都還留在島上。”
雲善淵不解,韋小寶留在島上,可施琅怎麽不帶回馮錫範與鄭克爽?“施大人怎麽不把馮錫範與鄭克爽一同回來?”
胤禛淡淡地說,“臺灣已經被大軍包圍,比起從小與鄭經當做接班人培養的鄭克臧,鄭克爽只有小聰明而已。鄭經時日無多,讓鄭克爽取代了鄭克臧,才對大清更有利。我猜這恐怕才是汗阿瑪的深意。”
胤禛說完這句話,回頭看向通吃島,又看了看身側的雲善淵,“我覺得陳近南有一句話是對的。慧極必傷,等回了京城,你就把這幾日發生的事都忘了。你是女孩子,終究不該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
女子怎麽了?難道就必須三從四德一輩子?
雲善淵卻沒有當面反駁胤禛,甚至在臉上都未流露出半分情緒。
胤禛看着雲善淵猶如虛心接受的模樣,他先搖頭了。如果雲善淵是活在深宅中的女子,那麽他們都已經沒命了。他怎能在生死關頭一個标準,而過了難關就立即換了另一個标準,可不就是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了。
胤禛隐約地意識到,他并不希望雲善淵變成那種模樣,她适合紅牆之外的世界。
可是京城不比外面,離經叛道就是與皇權、規則相對抗,除非有朝一日他能……
胤禛沒有繼續往下想,示意雲善淵快些上船去。
雲善淵回頭再看了一眼通吃島,今天海邊的夕陽特別紅。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施琅派人連夜送信回京,正如胤禛所料,之前京城對他與史湘雲失蹤一事諱莫如深,沒有人對外提起此事。康熙在得到确切消息是天地會劫人後,就傳話施琅讓他注意鄭家的動作。而此時康熙回信讓施琅先安置了胤禛兩人,派一部分人駐紮通吃島,再稍等幾日。
這一等就直接把康熙給等來了。
與其說康熙是來接自己兒子的,不如說他是來接韋小寶的。
康熙見到胤禛完好無損當然是高興的,他也順帶見了見雲善淵,只是稍稍說了一兩句話。然後,康熙就派人在岸邊反複喊起了話,“小桂子,小桂子,你在哪裏?小玄子記挂着你啊……”
喊話聲是讓韋小寶自動現身,顯然康熙并不願意太過勉強韋小寶,是希望他能真心回到京城。
胤禛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的汗阿瑪,很是不敢置信,那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汗阿瑪,竟然會說他想某個人。韋小寶究竟有什麽本事,而小玄子與小桂子之間究竟是什麽樣的情義?
即便是對待太子二哥,汗阿瑪都不會流露出此番真心,宛如此刻沒有康熙,只有玄烨。
胤禛一直記得,汗阿瑪,先是皇上,再是阿瑪。
可是,對于韋小寶,某個時刻,康熙卻能先做玄烨嗎?
對此,胤禛隐約地感到惶恐。一份抛開了皇家身份的情義,它的存在對于汗阿瑪是幸運,還是不幸?
可是,無人能解答胤禛的疑惑,他只能自己去感覺判斷。
韋小寶在康熙的千呼萬喚中,最終主動出現了。他與康熙一見面,就是激動地兩相擁抱。
不多時,康熙帶着韋小寶一家人上船,還讓胤禛也與韋小寶見了一面。
胤禛陪坐吃了這頓飯,真實感覺到了完全畫風不同與一般朝臣的韋小寶,完全不是學富五車,而是不學無術,這種人也能被汗阿瑪放在心裏,真是有些可笑。
康熙沒去關心胤禛的想法,他與韋小寶久別重逢顯然有很多話要單獨談,胤禛就被康熙揮退了。
比起一頓飯吃得心情複雜的胤禛,雲善淵與韋小寶的七個老婆相處算得上非常融洽,這一桌還有韋小寶的兩子一女。
氣氛融洽的根本原因很可能在于屋裏的人都比較放松,算不得有外人,畢竟雲善淵外表只有七歲。
雲善淵發現這七位美女容貌各有千秋,氣韻自是不同,可除了蘇荃之外,另外六人的性子實則都非常單純。
即便有些跋扈如建寧公主,其實都沒沾染上宮闱之逢人只說三分話的習性。而其餘五人如阿珂、雙兒等,雖是在江湖中行走了這些年,可依舊不改純良之心。
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她們有着美麗的外表,性格單純,卻在心智上始終有些淺薄。
淺薄并不是一個貶義詞,古人都說強極則辱、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得以淺薄未嘗不是福分。
只是一頓飯下來,雲善淵卻是與蘇荃投緣了。
蘇荃的年齡在衆人中最大,見識頗廣,言談之中就可見她并不是一個拘泥于小情小愛的女人,聽聞她從前是神龍島島主夫人,而且是沖着握有島上實權去的女人。
即便如今蘇荃已經洗盡鉛華,會對着兒子笑得溫柔怡人,但仍未改變骨子中的不同,是那種誰說女子不如兒郎的背離了如今世俗規矩的野心。
蘇荃的這種野心放在隋唐并不突兀,放在宋朝已略顯奇異,放在明朝便被指為出格,等到了清朝就是異類了。
就如同胤禛聽到雲善淵說想要成為一位劍客,覺得她彷如癡人說夢一般。因為那是女子不該有的野心,是與陳規對抗的企圖。
同類相殺,同類也會相惜。
雲善淵與蘇荃沒有能沖突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了一份相惜。所以飯後蘇荃也就邀請雲善淵去她房裏說說話。
蘇荃笑容迷人,話語直白,“我在京城呆過一段時間,與那些官夫人卻是談不到一起去的,就連與小寶交好的索額圖,他的夫人也是個無趣之人。”
雲善淵開玩笑地說,“那都是七八年前事情了,可惜我當時還未出生,否則也能早點認識荃姐姐。”
這聲荃姐姐是蘇荃讓雲善淵稱呼的。
荃,古書上被記作是某種香草,用以喻作國君。
蘇荃雖做了韋小寶的妻子,在很多時候都也願意是韋夫人,可總有一份保留是做蘇荃。
蘇荃那些沒有完成的心願,只是封存了起來,不會消失,如有可能甚至會交由他人繼續下去。雲善淵出現的正是時候。
“就是這個道理。我一直不覺得在通吃島上呆了這些年有什麽不好,等見了你,才知道還是會錯過相會的時光。小雲,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她們的不同。”
蘇荃說得真摯,
“你別看阿珂師從九難師太,聽聞師太的武功很是不凡,可是人只有武功是不行的,但很多事沒有武功也不行。你還小,按理說這些輪不到我來說,可誰讓我覺得我們忘年而交。離開這艘船回了京,很多話就沒機會說了。
你需記得,紅顏未老恩先斷,最是無情帝王家。
不管是患難之交、同智相謀、朋友之誼,如果目标不同,都只能相忘于江湖。挑一個好時候,彼此都覺得情深義重的時候離開,比往後兩相背離要好很多。”
雲善淵猜測蘇荃是說韋小寶與康熙,也是在說她與胤禛。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會把荃姐姐的話記在心裏,只是想要去江湖,還要有個領路人才行,好的師父是可遇而不可求,就如陳總舵主與韋大人一樣。”
蘇荃想起死在自己效忠人手裏的陳近南也是感嘆,“小寶與陳總舵主不同,這對他的妻兒來說卻是好事了。”
蘇荃并未多談陳近南,而是從床榻上拿出了一本書交給了雲善淵。
“我這一身本領恐怕是後繼無人,它是怎麽來的也不必再提。從前我還教過小寶幾招功夫,以他那性子,我知道都不過是玩笑而已。
如果早幾年,我還沒有銅錘,定是願親自教你。可做了母親就不得閑,何況此次回京,我覺得也留不了太久。我把這些年所得寫了下來,書上的內容只能靠你慢慢領悟了。”
雲善淵接過了這本書。之前她猜測蘇荃是有事要單獨說,她也想向蘇荃借一份力,看看能不能找到某些機緣,沒想到蘇荃卻是送了這份大禮。
“荃姐姐,這下我可得管你叫一聲師父了。”
“不用。”蘇荃當即搖頭,“師父這個詞太重了,我不過是看你順眼,給了你一本書而已。寫書人想說的,與看書人學到的,不見得就是一回事。與其叫我師父,不如把它當做一場交易。”
雲善淵面露疑惑之色,她有什麽是值得蘇荃來交易的?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