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咔噠——’, 挂鎖被打開的聲音讓四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宋甜兒借着銅絲把挂鎖挑落了,她推開了大門先一步走了出去, 然後就有些傻眼地說, “這裏那麽荒僻,我們要往哪個方向走?”

雲善淵三人緊随其後走出大門。環視四周,這裏一處是荒郊, 西邊有一片望不到頭的樹林,向東望遠而去,這條荒路可能通往鄉村之類的地方。

雲善淵看到了黃土路上往複的車轱辘痕跡,拉着他們來的馬車并沒停在大門口,想來是賴老二駕着馬車從東邊來到了小宅院, 又從這裏原路折回去找人了。

“對方是丐幫的人,我們不能冒然進城, 否則很容易被發現。現在還是往西走比較安全。”

也就是說要躲入樹林。可是都說天黑不入林, 而此時快到下午四點,他們進入樹林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找到落腳處,就要面對沉沉黑夜了。

李大郎也看着車轱辘的痕跡,“沒得選, 我們只能往西走,往東肯定會與賴老二遇上。我們動作盡量快一些, 說不定還能在樹林裏找到吃的東西。”

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四人都覺得肚子餓了,他們有一天一夜沒吃飯喝水了。

既然只有西邊可選,那就不耽擱時間, 四人都朝西邊走去,邊走還把黃土路上的腳印給掃了,雖說賴老二應該會猜到他們往西走,但不給他留下确鑿的證據為好。

四人走得不算快,腳步都有些虛浮,為此還是相互攙扶着,終于在天色未徹底黑下來前進入了樹林。在穿行樹林時,他們還順便摘了一些野果。

入林之後,原随雲說要先找到水流,他們沒喝王胡子皮水壺中的水,就怕那水不幹淨,而現在必須補充水分,水源邊上說不定還能抓到一兩只野味充饑。

要說原随雲也挺神奇的,他竟是能準确判斷出水源在哪一個方向,就他所言是因為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濕度在增加。

四人找到了一條小溪流,也确實遇到了兩只跑出來找食物的山雞。李大郎毫不客氣地用小刀傷了其中一只,還有一只當然是看到同伴受傷就跑了。可惜的是只有一把小刀,而那山雞的逃跑速度比他們幾個人快了一籌。

小溪中的水看上去挺清澈,可是雲善淵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們的身體狀态不太好,這溪水萬一不幹淨,再來個拉肚子什麽的,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把銀票給我。”雲善淵對李大郎說到,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把三張銀票折成了紙船,然後用打火石生起了小火,找來幾根幹樹枝與藤蔓,拼湊了三個簡易的小架子。下面是火堆,上面放了加滿水的紙船。

宋甜兒驚訝地說,“銀票居然沒被燒掉。雲愈,這是為什麽啊?”

雲善淵不去解釋什麽燃點與熱量傳遞的原理,“我們快把山雞殺了分了吃,吃點東西才有力氣繼續趕路。等溪水燒開後喝一些,也存一些到水壺中。之後,最好是能找到一個隐秘的山洞,先度過今晚再說。”

今晚如果能找到山洞,雲善淵就能專心打坐凝聚內力,沖破銷魂煙留下的藥力。

四人合作,燒水的燒水,殺雞的殺雞,燒火的燒火。這一頓山雞就清水吃得很快,卻并管飽。一只山雞并不夠四個餓了的人分食,大家就再吃了一些野果,等收拾幹淨了在溪邊留下的痕跡,繼續上路在山林中尋找适合過夜的山洞。

在天色完全暗下來後,四人手中舉着的火把格外明亮,也讓他們分外警醒,注意留心樹林的動靜,以防賴老二看到了火光沖着他們的方向而來。保持警覺,如果聽到了任何的風吹草動,他們也能及時滅掉火把并且改變方位。

幸好四人的運氣還沒持續暴跌,大概是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終于找到了一個背風的小山洞,在那之前并為發現樹林中有任何異動。

四人進洞之後燒了堆火,去除山洞的濕氣,但為了保險起見,在洞裏的濕氣散去後,還是把火堆滅了。

四人圍成了一個圈背對背盤腿坐着,這樣能稍微聚集一些熱量,而他們并沒有時間去閑聊抒發對這次被抓的感受,都是抓緊時間打坐,以內力沖破銷魂煙的藥力。

雲善淵估計要完全消除銷魂煙的作用,她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這麽算起來她最快是後天早上才能離開樹林。而等到身體恢複了,他們都不會選擇進來的那條路,必然是從樹林的另一個方向出林。

根據今天對樹林的觀察,這裏沒有留下太多的動物足跡,起碼沒有發現大型肉食動物的蹤跡。那麽可以初步推測,樹林并不會太大,應該是可以從另一側出去。等離開了樹林就要弄清究竟是到了什麽地方。賴老二綁了他們一天一夜,應該也不會離襄陽太遠,但如果其中走了水路,那又要另外計算了。

直到了第二天陽光照入山洞,四人才暫時休息了一會。白天生火燒食物不會引起注意,根據這野果的被啃食情況,雲善淵又逮到了兩只山雞分食吃掉了,對于飲水的事情還是如法炮制,找到了離他們最近的水源補充了水分。然後就是回到山洞繼續打坐。

大約是午後,原随雲與李大郎先後沖破了銷魂煙的藥力。原随雲留在了洞裏,李大郎去森林裏又找了一些吃的。

等雲善淵終于感覺內力又暢通地在體內循環,而四肢無力的情況被徹底治好時,已經是日落西山,她還未睜開眼睛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李大郎不知從哪裏采來了香料植物,正在用它們烤雞,那味道比之前吃的不知強了幾分。

雲善淵站起來活動了身體,順帶去洞外解決了個人衛生問題,然後找了幾片大樹葉勉強做了一個像水瓢的舀水物,在溪邊接了點水洗了洗臉和手。

之前是情況緊急,沒功夫注意這些細節,其實野外生存沒那麽美好,即便內功可以烘幹頭發,聽聞到了某種境界真氣外發可以不沾雨水,但是洗手、如廁等事情總是要做的。

再說那些穿着白衣服的江湖人,在江湖中并沒有以白色為喪葬的規矩,可是能維持白衣不髒着實不易。除了錢多的能每天更換衣物外,只怕誰能保持白衣的白,更能顯出他的功力高超了。

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往太細節地方想,比如說雲善淵最尴尬的問題月事來了怎麽辦,這裏沒有貼心小翅膀,都是全靠她自己創造革新。上輩子她是在離京後來了初潮,那真是折騰了一番。關鍵還是不能缺錢,有錢才能買足夠多的布料與棉花。

雲善淵思緒飄得有些遠,但即刻就被李大郎烤的烤雞香給拉回了現實。宋甜兒還沒沖破藥力,可也忍不住先暫停一會,先吃飽了再繼續打坐。這次,四人一人一只山雞,終于是填飽了肚子。

飯後,雲善淵三人坐在了洞口處,他們都說定明日天亮後就從樹林的另一側出去。三人此時再看黑沉沉的樹林,感覺與昨日已然不同,即便賴老二真的找來,他們已經有了能制住對方的本領。

說了明日出林一事後,原随雲與李大郎就都沒有再說話,各自在想着心事。

雲善淵也沒有先開口,她本不是太過熱絡的自來熟,何況這個兩人,原随雲是沒報出真名,而李大郎估計也沒有。因為他這名字太接地氣了,與他的一身本領相比很有違和感。

在最初被綁的小宅院裏,還不能确定李大郎的身份,看到他編草鞋還會以為他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就憑他能割斷王胡子的手筋腳筋,還有他與原随雲差不多時候以內功沖破藥力,以這兩點就能猜測他的來歷也簡單。

其實在江湖行走,有的人能在舉杯間成為朋友,有的人相識多年也還是交情平平,這都很正常。所謂天時地利人和,那是缺一不可。

雲善淵與姬冰雁也是萍水相逢在困境之中,姬冰雁本也不是熱絡的性子,但他們兩人沒在一入關就分開,而是能同行了四個多月,逐漸開始了一段友誼,那就是只可意會的氣場相合了。

但是,對于同患難一場的原随雲與李大郎,也許是因為今夜擡頭不見明月,只有雲層密布,讓三人都沒有說話的興致。

不知沉默了多久,也許有一兩個時辰。

原随雲問了一句,“雲愈,你從哪裏聽的采生折割?”

雲善淵簡單地回答,“《大明律》。”

原随雲沒再說話。

李大郎感嘆了一句,“看來丐幫的本事還真不小。”

雲善淵與原随雲都是以‘嗯’字表示了認同。

然後,三人又繼續保持沉默。

直到洞內的宋甜兒結束了打坐,有了其他動靜,她走出了山洞伸了一個懶腰。“終于能正常走路了。我還是頭一回體會了一把四肢無力,現在想來真是後怕。你們說為什麽賴老二沒有找到樹林裏來?他是看到王胡子的樣子怕了就逃走了?”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也不會太大。如果賴老二昨天夜裏回了宅子就能知道他們逃了,可他也了解他們四人的身體情況走不了太遠,總會搜一搜樹林。相比而言,賴老二沒有進入樹林,是他入城聯系斜眼時,出現了纰漏的可能性更大。

“等出了樹林再打聽吧。”雲善淵沒去一一假設各種可能,無争山莊少主失蹤,必然會引發一番震動,原随雲逃了出來,賴老二的結局只會是死。

宋甜兒坐了下來又問,“明天出了樹林後,你們有什麽打算?我失蹤了,也不知道叔叔會去哪裏找我。在那些惡人被抓住之前,我都不敢回襄陽了。”

李大郎看着天上的雲層,“明天有雨。我們還有幾兩銀子,可以買蓑衣或傘。銀票暫時不能動,上面雖沒有特殊标記,但一百兩一張的銀票面值不小,可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三張銀票沒被燒焦,卻也不能一分為四。”原随雲無所謂地說到,“你們一人一張分了吧。”

原随雲說這話也不奇怪,從他的衣着來看,與雲善淵三人就不是一個檔次。那是上等的綢緞,繡着暗紋,做工精致。雲善淵與李大郎卻都是穿着一般布料的衣物,宋甜兒比起兩人好上一些。換言之,原随雲不差錢。

雲善淵就想到要找個營生,維持日後的開銷。至于握有姬冰雁産業的一成分紅,她只把此作為了笑談。也難怪一般人要去大門派拜師,江湖人不只是想象中琴棋詩畫詩酒花,還有離不了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大門派有自己的山頭田地,能把門下弟子的日常花銷包了,讓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不必為生計發愁。

“但我們四個人見到了銀票,見者有份,你不要不好吧。”宋甜兒的話打斷了雲善淵的思考。

原随雲聽了這句話卻是眼中一暗,沉默了好幾秒,語氣冰冷地說,“不用算我。”

宋甜兒還想說什麽,原随雲就站了起來走回山洞,不再多說一句。

宋甜兒不明白她剛才的話哪裏不對,為什麽原随雲突然心情不好了。她看了看李大郎,又看了看雲善淵,“你們怎麽說?”

雲善淵回想着從馬車上看見原随雲的第一眼起,他的言行确實有幾處古怪。

在馬車上醒來時,他雙眼一瞬的無神。在被關屋內就地寫字時,他慢半拍的動作。李大郎編好草鞋時,穿鞋的系帶步驟也不算太複雜,可他卻沒能自己動手穿鞋。再有進入樹林後,明明沒有來過這裏,他卻能感知到樹林中水氣變化,準确地找到水源。剛才宋甜兒說見者有份,他卻忽而生氣了。

雲善淵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她總覺得原随雲的這些舉動有違和之處,可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有問題。江湖上對無争山莊的傳聞有不少,但是原随雲的年紀畢竟還不大,他仍未行走江湖,對他的評價除了天資聰穎等模糊的概念外也無其他。

其實他們不過萍水相逢,等離開了這裏也許不會再有交集,也不必去想太多。原随雲不要這筆錢,讓他們多分一些有什麽不好的。

此時,李大郎說到,“既然他不要,那就不必勉強。”

雲善淵最終也點頭了,“确實如此。”

宋甜兒還是有些糾結,但也順應了兩人的意思,一人給了一張銀票。

然後,三人也回了洞裏繼續打坐調息,誰讓這個地方不适合入睡。地涼、風冷,真的閉眼睡覺也就離感冒不遠了。

大約是過了一兩個時辰,黎明時分,四人都睜開了眼睛。因為他們都聽到了從樹林中傳來的腳步聲,而且不只是一個人。雖然腳步聲的距離山洞藏身地還很遠,但能聽出來腳步聲都很重,來人不似習武之人。他們是誰?

四人都站了起來,在考慮是走是留。

雲善淵權衡了一番先坐了下來,她決定不走。這個山洞的位置隐蔽,并不容易被發現,冒然地出去說不定還會與那撥人撞上。她對于樹林的整體認知有限,不如以靜制動。

李大郎與原随雲也坐了下來,仿佛沒有事情發生般地繼續打坐。

“你們說來的是賴老二那撥人,還是來救我們的人?”宋甜兒并沒那麽鎮定,她走到了山洞口往外張望,但在這裏根本不可能看清樹林那頭的動靜。

宋甜兒又看向洞內的三個人,“你們能說說話嗎?如果真是賴老二來了,我們也要想一想對策啊!”

李大郎睜開了眼睛,只是簡單地說到,“前夜他會來,昨夜他會來,可是今晨不會來。”

宋甜兒面露不解,可是李大郎又閉起了眼睛。這讓宋甜兒只能走到雲善淵身邊,“這是什麽意思啊?”

“以不變應萬變。”雲善淵拿起了身側一片樹葉上的野果,“吃東西,別多想。多思無益。”

宋甜兒看着手裏的野果,她遇到的都是什麽人啊!

就在這時,樹林那側除了腳步聲還多了喊話聲。“小原,你在哪裏?爹來接你回家了。”

這個中年人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與心痛。

然後,似乎還能聽到鞭子抽打聲,與一些人的哀嚎聲。

直到這時,原随雲才改了由始至終處變不驚的表情,他站起來肯定地說,“那聲音确實是我的父親。我去探探到底來了什麽人。”

“我們一起。”宋甜兒坐不住了,“這一路都是一起的,總不能現在讓你一個人去。”

雲善淵與李大郎也站了起來,自從聽到了那個鞭打聲與哀嚎聲,兩人對視了一眼就有了猜測,來人中應該有賴老二一行人,但他們的處境恐怕是生不如死了。

四人出洞,沿着聲音來處找了過去,在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後,終于隐約看到了樹林中的來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一身儒雅的氣質,但此時卻是臉色憂愁。五個斷了胳膊的丐幫中人走在他身後,還有一群穿着統一的護衛們,他們手執長鞭抽打着賴老二那些人。

“父親。”原随雲話音落下就朝原東園的方向跑了過去。

原東園看到原随雲,他的眼角也紅了,也是不管不顧地撥開了身前的雜草樹枝,跑上前抱住了原随雲,“圓子,讓爹好好看看,你沒受傷吧?”

原東園說着就開始上下打量原随雲。

許是被那聲圓子尴尬到了,原随雲收斂了劫後見到親人的激動表情,不自然地後退一步。“父親別擔心,我沒有受傷。”

雲善淵三人也走了過來,這會看清了眼前的情況。賴老二何止是斷了兩只手臂,他的一對耳朵也被割去了,而且一只眼睛被挖了個窟窿,其餘的丐幫四個叛徒也都是受到了如此的懲罰。

“原莊主,原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這幾日孩子們也受了不少罪,現在還是盡快回城,讓他們好好休息吧。”

雲善淵看向說話的人,他是一副乞丐模樣打扮,但并非丐幫中人。

“畢先生說的是,這次真的多謝你了。我們快回城,讓幾個孩子好好休息。”

原東園對那男人說話後,看向了雲善淵幾人,把目光落在了宋甜兒身上,“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和我們一起回城,好好休息再做其他打算。你是宋姑娘吧?你叔叔也在城裏,他找你也快找瘋了,因為他的身體情況不适合多加勞累,就沒和我們一起進樹林。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宋甜兒聽到叔叔在城裏,終是沒在忍住眼淚,低聲哭了起來。

“你們都是勇敢的孩子,哭一場也不丢人。”原東園拿出一塊絲帕給宋甜兒,“哭吧,把委屈哭出來。現在不用怕了。”

雲善淵看着宋甜兒,能夠流淚也是一種幸福,而她很難再去流淚了,天下之大,哪裏有可以為她擦幹淚水的人。

不管怎樣,原東園的到來意味着這次無妄之災解決了。賴老二那些人已經被砍斷了雙手,之後更是會受到丐幫的幫內懲罰,那才是真的求死不能。

一行人坐着馬車回了城,這個城不是襄陽城而是荊州城。這才知道賴老二為了掩人耳目做買賣,就要确保把失蹤者拐得越遠越好,他選擇了沿着漢江向下走,然後通過水路到了荊州城附近。

如果不是畢道凡事前起疑,認為丐幫中有敗類,最近盯上了賴老二幾人,追查到了荊州城,對原東園來說,這次的事情還沒那麽快能有眉目。

畢道凡就是那個看上去像乞丐的男人,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

姬冰雁提起的奇人異士中,畢道凡也是榜上有名。畢家有個奇怪的家規,男子必須在十六歲時出家為僧,以十年為期,還俗後再做十年乞丐。因為畢道凡的武功高強,在僧、丐、俗中都有威名,人稱震三界。

李大郎進城後就先行告辭了,說是與人有約,要盡快去彙合。

原随雲與宋甜兒在荊州城停留了兩天,然後前者與原東園去了雲南,後者與她的叔叔前往太湖。

宋甜兒臨走前給雲善淵留下了一個地址,言說大家患難一場,以後去姑蘇游玩可以找她。

雲善淵不知何時會去姑蘇,但也應了宋甜兒,并到渡口送了她一程。

若說這場患難裏有誰讓雲善淵覺得可以稍稍坦誠以待,也只有宋甜兒了,誰讓原随雲與李大郎總多了一絲年少老成的陰沉。

“你說我們四個人還會再重聚嗎?”宋甜兒站在渡口不确定地問。

這幾天的事情對她來說像是一場夢,前半場是噩夢,後半場挺過來了也就發現是種難得的經歷。四人全力合作才避過了劫難,雖然還來不及建立友誼,卻也會想着将來說不定還能再見。

雲善淵不确定地說,“聚散總有時,未來的事情很難說清。我如果去姑蘇就會去找你,希望能夠後會有期。”

再見之日,誰知會是什麽時候,而他們四人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荊州城裏,最後留下了雲善淵與畢道凡。

畢道凡解決了賴老二的案子之後,暫時沒有什麽事情。他生性好爽,卻由于家規古怪,經歷奇特,與江湖世家出身的原東園并沒太多的話能聊,反倒是與雲善淵說到了一起去。

“雲小友,既然你叫我一聲畢叔,那我也托大一把,和你說說這拜師之事。”

畢道凡聽聞雲善淵想去峨眉拜師,就說起了峨眉的近況,他所知比姬冰雁更加詳細,“峨眉好是好,但想要有一番大作為,你還要好好考慮。大門派中的弟子确實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卻難免一代不如一代。其中想要青出于藍者,就要學到門派絕學。對此,自身的天賦過人與被人賞識的眼緣機緣,缺一不可。”

也許真的應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句話,大門派弟子想要脫穎而出成為一流高手,往往都經歷非凡,在某一方面遭遇了常人不遇的苦難,例如華山派的枯梅大師。

畢道凡根據他三十多年的經驗告訴雲善淵,不經一番寒徹骨,很難在武學上有所大成,更別說應對江湖的詭辯莫測。

當然,有很小一部分的人,既有了富足的生活環境,在年少時也未經歷過太大的苦難,仍舊能練出高深的武功。他們除了天分過人之外,必然有超人一等的心态,例如薛家莊的薛衣人,從未被家世固步自封。

而薛衣人年輕時也毅然離家,以血衣人之名闖蕩江湖,不知經歷了多少場生死之戰,才最終成了為第一劍客。

畢道凡直言,“如今的峨眉掌門穆文深是守成之人,說得好聽點,他好脾氣不惹事,也樂于廣招弟子,但是他并沒有要教出一位絕世高手的打算。

兩相比較,幾十年前華山派飲雨大師的擇徒之嚴,天下皆知。枯梅年少時為了拜入華山,在華山之巅長跪了四天四夜,才讓飲雨大師答應了。飲雨大師去見枯梅時,枯梅全身都是冰雪,差點就回天無術了。

如今的峨眉,我覺得你去可惜了,還是找一位一心一意傳授你武功的師父更好。”

雲善淵也想找一位好師父,但千裏馬常有,伯樂難尋。何況要找一位好師父,而且對方也看中她,并非易事。

“畢叔可有什麽建議?我是真不知能去哪裏碰好運。”

“世人都說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劍客,他在十幾年前名動江湖,薛衣人是血衣人,他的劍沾滿了鮮血,但這都是這二十年的事情。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很多傳說都消散在了時間裏。你可聽過玄機逸士?”

雲善淵搖了搖頭,她沒聽姬冰雁提起過此人。

畢道凡也不感到奇怪,“那是四五十年前的往事了。當年出了兩位不世之材,陳玄機與上官天野。陳玄機也被譽為天下第一劍客,那時各大門派高手都要避其鋒芒。那兩人之間似有仇怨,曾在峨眉山頂,比試了三天三夜也不見勝負。那可是峨眉山頂,兩個不是峨眉派的人在那裏打了三天,你能懂其中的深意吧。”

雲善淵點頭,這就好比兩個陌生人來你家打架,你還不敢言語,憑什麽,只能是因為對方本領高強,甩了你幾條街。

“後來呢?為什麽江湖上沒了他們的傳聞。”

“那一戰不分勝負,兩人離開了峨眉,後來就沒人在見過他們了。有人說他們化敵為友,有人說他們換了地方再戰,有人說他們隐退江湖了。”

畢道凡說了這裏笑了,“對于上官天野的情況,我不太了解,但我知道玄機逸士還活着,我與他的二徒弟潮音和尚是朋友。我出家為僧時,與潮音在一個寺廟裏挂過單,我們脾性相投很聊得來,潮音簡單地說起過他師從玄機逸士。”

玄機逸士之所以被稱作不世之材,是因為他并非大門派與武林世家的傳人,自己創立了一套高深的武學功法,其中以劍法為最,這是開宗立派之人才有的本領。

雲善淵卻有些好奇,“玄機逸士武功超群,為何這些年來都沒聽過他的弟子行走江湖?”

“潮音說他師父的性格有些古怪。玄機逸士共有五個徒弟,對每個徒弟只傳一門武功,而且嚴禁弟子間相互交流武學,就連練武也要分開來。潮音練得是外家功夫,他的三師弟與四師妹練的是兩套不同的劍法。

少年人總是好奇心重,四師妹與三師弟的關系很好,一直想見識三師弟的劍法,三師弟多次拒絕。四師妹年少氣盛下,出劍逼迫三師弟對練,誰想三師弟沒有還手被劍刺了正着。此事讓玄機逸士大怒,罰他的四徒弟面壁思過十五年。”

“至于江湖上不見其傳聞,是因為他們極少說出自己的師承,玄機逸士也沒讓他們大肆宣揚。潮音說過,他們早晚會與上官天野或者他的弟子有一場苦戰。”

畢道凡說到此處有些憂慮,“我也有好幾年沒見潮音了,原來說好今年春天在襄陽一見,可是他卻沒有來,連個口信也沒有,大概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算了不說這個,現在說的是拜師。你如果不介意拜一位女師父,不如就去小寒山試試。”

雲善淵一直做男裝打扮,畢道凡也沒有看出來,聽他的意思是讓她去向那位四師妹學武。“畢叔是說那位四師妹在小寒山面壁思過?”

“對,她叫葉盈盈。我沒見過真人,聽潮音說她一直都沒收徒弟,而且獨坐小寒山幾年後,脾氣變得很溫和。我曾聽說玄機逸士的劍與薛衣人的劍不一樣,并非是沾滿了鮮血,至于究竟是何種劍法,江湖上已有幾十年未見其蹤,也就讓人不得而知了。葉盈盈得了玄機逸士的劍法傳承,你又正想學高超的劍法,不如去試試。”

畢道凡說到這裏無奈一嘆,“小寒山在川北一帶,可惜我也不知道葉盈盈在哪個山頭,這就要靠你自己找了。學武拜師都要一番努力,也要看緣分才行。”

雲善淵非常鄭重地謝過了畢道凡,拿出了她的誠意,親手做了一桌菜答謝畢道凡的指點之恩。畢道凡雖然只是說了一個線索,但如果沒有他的這番話,雲善淵是絕不能有尋找此番機緣的機會。

兩人又在荊州城停留了幾日,各自準備了行囊,畢道凡打算去探聽潮音和尚的近況,雲善淵則決定入川,這次不是前往峨眉,而是先往小寒山。

雲善淵曾聽姬冰雁說起過薛家莊的薛衣人,二十年前以血衣人之名出現在江湖中。一說是快意恩仇,可也說是殺人如草,直到近一兩年來逐漸淡出了江湖的血腥。只是,誰都知道薛衣人淡出了江湖,但他的劍早就浸泡在鮮血之中,那是無情冷冽的劍。這些年來幾乎不再有人能在他的劍下走過十招,薛衣人不愧為天下第一劍客。

但是第一的名號總随着時間流逝而變化着。

畢道凡所言的玄機逸士在四五十年前橫空出世,是當時的第一劍客,為人處世卻與薛衣人完全不同,後來隐匿得徹底,絕跡于江湖。

兩者之間的劍意既然不同,那麽玄機逸士的劍意究竟是什麽樣子?此入川北,她又能不能順利拜葉盈盈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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