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抓蟲) (1)
雲善淵眨了眨眼睛, 看來店家的規矩也是要因人而異,說好了只彈琴不談情呢?
随後, 雅間內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悅耳的低笑。
雲善淵沒等他繼續說什麽, 輕扣了三聲就推開了房門。她交了銀子,總沒過門不入的道理,何況潮音二師伯的伏魔杖傳聞就是出現在此。
暗香雅間內點着暖爐, 有兩扇望湖而開的窗,沿窗是一張紅木方桌,其旁左後兩側擺放着兩把椅子。
一只白瓷花瓶被放在西南角的黑檀木盆景凳上,其中插了三支紅梅。屋內茶幾上鎏金雕花香爐內,燃着梅花香, 升起了一縷縷輕煙。
窗戶半開,讓外面的寒風吹了進來, 梅花香若隐若現地飄在屋中, 再看那窗外的雪湖,更有一番詩意。
然而,這份詩意卻都不及窗邊的白衣男子。
雲善淵見他劍眉星目、俊美無俦,更把風流倜傥四字诠釋地淋漓盡致。若用精準的詞彙去描繪未免失了感覺, 而江湖上傳言的踏月留香才得一番真意。
若說十年前楚留香是初涉江湖,他的名字還未在江湖中流傳開來, 十年後香帥一名已經是人盡皆知。姬冰雁偶在信中提到過楚留香, 他只用了六個個字‘冷靜、聰明、風流’,不管什麽難題都是難不住楚留香,可要留下他的人與心也是留不住。
只是, 雲善淵沒想到這間屋內的客人竟然是楚留香,在這裏遇到他對自己的計劃有了一絲妨礙,畢竟她是沖着屋內美人去的,就是那位那适才與楚留香說話的女子。然而不管如何,該說的該做的還是要繼續。
“這位公子看上去有些面生,是第一次來杭州城嗎?公子叫我瓊玖便好,公子怎麽稱呼?”瓊玖見雲善淵進門就站起來迎了過去。
“我姓雲,名善淵。”雲善淵對瓊玖淺笑了一下,“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見了瓊玖姑娘人,才知美玉就該這般模樣。”
瓊玖一見雲善淵的淺笑,竟是有些移不開目光,陌上人如玉該是雲善淵才對。瓊玖見過很多男子,最特別莫過楚留香,讓人沉迷于他的俊美,冷靜又溫柔,多情似無情。
今日,瓊玖才知她見的人還不夠多。雲善淵不似楚留香散發着男性魅力,其美的清隽,不笑時就似天邊的雲透着三分疏離,但笑起來後卻能讓人怦然心動,仿佛在那一刻雲霧散去見到昙花一現。
“原諒我打擾了你們剛才的談話,若是讓我來答是人美還是雪美這一問,那就該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如同瓊玖姑娘一般。”
雲善淵見瓊玖一時的失神,更向前靠近一步,狀似要去撩起瓊玖的一縷秀發,聞一聞她發絲間的梅花暗香。
瓊玖也在聽雪閣待了四五年,她接過不少客人,本該是習慣了男人的調情手段,可在這一刻被雲善淵靠近,盡是臉色微微有些泛紅。等她回過神來,感覺到雲善淵的手并未真的落下,還有了一分失望。
然後,她的餘光瞥見兩根修長的手指從她耳畔溫柔撫過,雲善淵仿佛從空中一抓,憑空就拿到了一根琉璃步搖,非常精巧別致是粉梅吐蕾之态,下有幾縷金絲墜着花苞般白玉墜子。
瓊玖驚訝地問,“這是怎麽……”
“這是見面禮,還希望瓊玖姑娘笑納。”雲善淵拿着簪子示意瓊玖問,“我可以幫忙嗎?”
瓊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卻已自發地微微低頭,讓雲善淵把步搖插.入了發間。
雲善淵做完這一切才略帶歉意地看向楚留香,兩人目光相對,面上都是淺笑。“香帥可別介意,誰讓屋內梅花的太美了。”
楚留香不介意地搖頭,他怎麽能去介意有人為了美人冷落了他,雖然這确實是第一遭被人冷落,剛才雲善淵就像是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一般。楚留香這樣想着,舉了舉手中酒盅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雲善淵在楚留香的對面落了座。
兩人之間的桌上放着紅泥小火爐,其上溫着新釀的米酒,屋內酒香與梅花香的相融讓這場賞雪更添一分悠然。米酒的度數并不高,正适合在天色未暗的下午飲着觀雪,等到入夜後才飲那些會讓人半醉的白酒。
“一杯豈能罷,千觞可否予?” 雲善淵似是回答了楚留香的問題,她斟了一杯酒,送入唇邊喝了下去。米酒帶着溫溫的甘甜,很像是江南的味道。
楚留香看着雲善淵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眼中染上了笑意,這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雲善淵何止是美得與衆不同,更是能當着他的面牽動了女子的心思。楚留香見其衣着淺灰,真似籠罩着一層薄煙。可是在雲善淵低眉淺笑的一瞬,不僅是瓊玖愣了,連他也是心中一動,仿佛見到了薄煙散去後的月下幽昙。
“能陪雲兄飲上千觞,那是楚某的幸運。”楚留香給彼此又斟了一杯,與雲善淵輕輕碰杯,“這裏有酒、有雪,豈能沒有琴。不知雲兄喜歡什麽曲子,瓊玖姑娘善琴,那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雲善淵對于楚留香與瓊玖較為相熟并不意外,這與姬冰雁說的風流很是吻合,但只希望近幾日留在瓊玖房裏的人是她,而非楚留香。
據聞兩個月前伏魔杖出現的那一天,瓊玖就是目擊者,而想讓一位青樓名妓開口說起當時事,需要動一番心思,可不是見面一問對方就會說的,要有很好的耐心才行,而她不缺耐心。
“那就聽一聽《滄海龍吟》,不知香帥是否喜歡?”雲善淵心中想着瓊玖,卻是看向了楚留香,在讨女人歡心方面,與楚留香一争短長,也是一樁趣事。
楚留香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掃過了雲善淵握着酒杯的手。雲善淵進門後左手中一直都握着劍,而今把劍放在了其左側的椅子邊,從其右手虎口的薄繭也能看出練劍有些年頭了。如此有意思的人物,該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看來江湖上又添新的故事了。
此時,瓊玖已經坐到了琴邊,她雙手撫到琴上,閉起眼睛靜了靜剛才泛起波瀾的心,然後十指撥動了琴弦從她的指間響起了清婉的琴音,卻能讓人感到了澎湃之勢。
《滄海龍吟》又名《蒼江夜雨》,傳聞為諸葛武侯所作,長江雨夜中江濤拍岸,水天雲霧中忽聞龍吟,以清冷和緩之調顯飄忽動蕩之勢。
聽聞琴聲響起,楚留香與雲善淵就沒有再說話,兩人端起酒杯看向窗外西湖雪色,望遠而去斷橋上白茫茫一片,游人三兩在西湖畔游覽。
琴音中,酒喝得總會慢一些。
雲善淵并不擅于琴。《滄海龍吟》是她聽過、學過的唯一一首曲子,那年在潭拓寺中聽胤禛彈過,胤禛也教她彈過,可是這首曲子的彈奏難度并不适合初學者。
當年雲善淵還不太能理解古琴好聽在哪裏,覺得古琴曲調太散,胤禛卻說古琴聽心,意境一詞只有進入其中才能感悟,不可能直白地解釋清楚。
後來,雲善淵輾轉了時空,也漸漸懂了琴音,卻仍未擅于琴,因為她沒再遇上好的老師。
在小寒山十年中,她買過一張普通材質的琴,反複彈奏地也只是這一曲《滄海龍吟》,誰讓她只會這一首曲子,彈着彈着,她發現了自己指間琴音的變化,同一曲同一人尚有不同,何況是不同的人。
那年,胤禛的琴音是潛龍出淵;今日,瓊玖的琴音是夜雨滂沱。
瓊玖的琴音能讓她想起從前,就足見楚留香贊其善琴之言不虛。
楚留香收回了遠望雪湖的目光,隔着紅泥小爐煮酒冒起的些許水霧,他看着雲善淵,見其神色淡然,眼中似有緬懷之意,就又給兩人添了一杯酒。
“雲兄是我遇到的第二個喜歡《蒼江夜雨》的人,若你與他有緣結識,說不定是另一番佳話。”
雲善淵也看向楚留香,微微挑起了眉,“哦?不知香帥所言何人?”
“妙僧無花。雲兄可曾聽聞過?”楚留香提起無花時,笑意更深了一些,“無花是少林第一高才,何止是武藝卓群,下棋、彈琴、詩畫、燒菜更是天下一絕。”
雲善淵一路向東而行的途中就聽過了無花,七絕妙僧名冠江湖。可是江湖傳聞,少林方丈天湖大師近年來欲冊立下一任的掌門,卻是不知為何他的屬意之人似乎并非是無花,而是什麽都比不上無花的無相。
“聽香帥之言,無花與你必是朋友,能讓香帥引以為友,盛名之下必有其過人之處。如能相識,也是一件趣事。”
楚留香見雲善淵也不明說究竟是否知道無花此人,他是又喝了一口米酒,轉而談起了杭州城的風景。這些年來,他雖是四處行走江湖,但閑暇之時都還在江南一帶暫歇,對這裏的風花雪月是了然于心。
“雲兄可知我最愛杭州的何處美景?”楚留香在聊了幾杯酒後,忽而這樣問到。
雲善淵聽着楚留香說的景色,她差不多都去過,除了有幾處的美人之美并沒有來得及見識,而楚留香問何處是他的最愛,“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我猜,香帥偏愛韬光寺觀潮之景。”
楚留香聞言伸手摸了摸鼻子,還真讓雲善淵一言道破了,比起西湖的淡妝濃抹總相宜,他确實更偏愛忽看千尺湧濤頭。
此時,雲善淵也反問楚留香,“香帥不如也猜一猜,我更愛杭州的哪一處美景。”
楚留香看了雲善淵幾秒,然後他調侃地一笑,“此時此刻,我猜雲兄是獨愛聽雪一支梅了。”
此話落下,瓊玖的琴音也停了下來,她也看向了雲善淵。
雲善淵先對瓊玖舉杯笑了笑,又對楚留香說,“香帥果然聰明,看來這次我來杭州看雪是走對了。”
雲善淵會是為了等一場冬雪,而特意前來杭州嗎?楚留香不信。他也不信雲善淵是因為慕名瓊玖而來。這些也許是某部分的原因,卻不會是全部。若問為何,只能歸結于直覺。直覺他們是有些相似的人,都是愛而不執。
“今日,我也是來對了。”楚留香與雲善淵碰了碰杯,“多了雲兄,這杭州城的雪也不再那麽冷了。”
天色将晚,兩人在暗香雅間裏又共用了一頓晚飯。然後楚留香很識趣地把時間留給了雲善淵與瓊玖,離開了聽雪閣。
雲善淵打算在聽雪閣留宿七天,都是在瓊玖的房裏。七天裏,要從瓊玖嘴裏問出有關伏魔杖的所有事情。
瓊玖作為聽雪閣的頭牌之一,她的房間自是不小,是一個含有兩間卧房的套間。一進門就看牆上挂着瓊玖自己的畫作——紅梅,紅梅似是傲雪之姿,卻也到了片片凋零,零落成泥之時。以畫技與意境來說,此畫均是不俗,看來瓊玖确實喜歡梅花。
“讓雲公子見笑了,這是我四五年前畫的。”瓊玖站在雲善淵身側,她今日選了雲善淵入房而非楚留香,這時卻是緊張了。梅花象征高潔堅貞,可是以她的身份地位來看,喜歡梅花似乎是多此一舉。從前不覺喜歡梅花有何不妥,此刻卻怕從雲善淵眼中看到不屑之色。
雲善淵搖搖頭,“既無可笑之事,何來見笑一說。瓊玖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瓊玖見雲善淵神色認真,不是吹捧而是實話,心中竟是有些悲傷。四五年前,她到了挂牌接客的年紀,那時所畫是紅梅凋零,可如今已經不會如此作畫了。
在書案上有一副她尚未題字的新作,瓊玖将雲善淵引到書案前,“雲公子若是不嫌棄,可否請為此畫題字?”
雲善淵還能聞到宣紙上散發出來的新鮮墨香,這幅畫不再以朱紅入色,就是一幅取墨汁而作的梅花圖。雲善淵看了看瓊玖,見她神情不自然地忐忑起來,輕輕一嘆,“是瓊玖姑娘不嫌棄才好。”
雲善淵以一筆瘦金體在留白處提了一首《墨梅》。
“夢裏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凜冰霜。如今白黑渾休問,且作人間時世妝。”瓊玖念着朱熹的這首詩,她眼睛一酸,這正是她作畫時所思。
寒梅敖風雪只能是在夢中之境,而現實是她身在青樓,白雪墨梅早就難以分清,就把這當做妝容,讓世人覺得她是與衆不同的梅花,吸引更多的入幕之賓又有何不好。只是,真能毫不悲哀嗎?
雲善淵取出一方絲帕為瓊玖輕輕擦拭了眼角的淚,“瓊玖姑娘莫怪我說話不好聽,你既然已選此作時世妝,又何必再流淚。人總會有一些求而不得,生不由己,但已經選了一條路,自憐自艾就沒有意義了。”
瓊玖的臉微微發燙,想如往日對其他恩客一般側身靠進雲善淵的懷中,但此刻卻僵直了身體,不敢做出此番舉動來,只是握住了雲善淵給的絲帕,“雲公子所言極是,是我魔障了。不看這些了,不知雲公子喜歡什麽,瓊玖陪您一起。”
兩人都坐在了軟塌上,雲善淵示意瓊玖不必再倒酒,“今日與香帥喝得夠了,清水就好。瓊玖姑娘也不必忙,我們随便聊聊。下午聽香帥說了杭州城的美景,還沒聽他說這裏的趣事。瓊玖姑娘可知一二?杭州城裏商人絡繹不絕,人來人往,定有不少趣聞。”
青樓酒館本就是消息流通之處。
雲善淵沒有單刀直入地問起伏魔杖的事情。瓊玖這樣的名妓,自身才華過人,她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早就能守口如瓶,即便是官府相逼、刀橫脖頸,如果她不願就一定不會說真話。
想讓一個聰明又冷靜的女人開口,只能打動她的心。在這方面,楚留香深谙其道。所謂打動一個人的心,不全是計謀,這是落了下乘。真心假意,聰明人難道還分辨不出?所以,楚留香是個多情溫柔的人,但他也是個無情冷靜的人。
雲善淵也懂這一點,她雖是懷有目的而來,可對瓊玖并無半分輕視。瓊玖能在杭州城最雅的青樓裏成為頭牌之一,必有她的過人之處。易地而處,雲善淵自問是做不到的。
這一晚,瓊玖說了不少趣事。
大概是到了二更時分,雲善淵結束了這場聊天,“時間不早了,我們也早點休息吧,通宵達旦對你的身體沒什麽好處。”
瓊玖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這個時間點了,她聞言也随着雲善淵站了起來,“那我為公子更衣。”
雲善淵握住了瓊玖伸向她衣服的手,“不必如此,我習慣了自己來。你手有些涼,那要把卧房裏的暖爐燒得更旺一些。我在側卧裏再看一會書,你讓人燒些洗澡水端去那裏就行。”
瓊玖愣了愣,這是要分開睡的意思,所以雲善淵今夜真是來找她聊聊天就夠了。
“公子,既是怕我着涼,怎麽不來同我擠擠,反倒是讓我孤枕獨眠。”
“我喜歡開窗看書。”雲善淵笑着摸了摸瓊玖的頭發,“冬夜風冷,又豈能讓你吹風,暖爐這時候比我管用多了。好了,讓小桃為你洗漱,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瓊玖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地走進了主卧,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主動去客卧的恩客。她記得楚留香在此留宿,也最多也就是睡在主卧的側塌上。而那客卧本就是為了應對某些客人的怪癖,比如歡好之後把她趕下了床,非要一人獨霸主卧的那種人,而側卧是給她自己準備的。
瓊玖想到這裏,心跳快了一拍,這樣說來比起主卧的床迎來送往了不知幾人,客卧的那張床,反而只有她一人睡過,只是今夜又多了一人。
雲善淵不知瓊玖的內心戲進行到了那種程度,既然有客卧,她也沒打算與瓊玖擠一張床。何況夜色正好,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說摸清聽雪閣的布局。
先不談潮音二師伯是個和尚不會去青樓,就說他那直爽的性子,也沒有與瓊玖談詩詞歌賦的可能。如此一來,使用伏魔杖的人出現在此處,那人就不會是潮音。如果姬冰雁的消息無誤,伏魔杖确實出現過,那麽使用伏魔杖的人會是誰,獨門兵器豈會輕易交于他人,潮音和尚又去了哪裏?
翌日上午,瓊玖簡單裝扮後出了卧室,她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只見那桌上已經放好幾碟早點,被一個紗網罩罩住了。
“小桃,你今天怎麽想到去極味齋買早點了?你也太糊塗了,怎麽只有一人份,沒給雲公子準備。”
小桃有些興奮地指了指側卧的方向,然後又指了指桌上的粥、包子、小菜,“不是我買的,是雲公子為梅姐買的。雲公子起得早,問了我梅姐喜歡吃什麽點心,大概什麽時候起床,我就都說了,他算着時間買回來的。
雲公子說是剛好放一盞茶的時間,讓這粥涼一下別燙着梅姐,而這小菜與湯包則用小爐隔水暖着,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瓊玖打開了沙網罩,她的表情溫柔得能滴水,卻又是當即就搖了搖頭。“那雲公子吃過了嗎?”
“雲公子說白天去杭州城轉轉,讓梅姐不必等他吃中飯了。”小桃說到這裏湊近了瓊玖,“梅姐,我從來沒見過會為女子買早點的男人。既然雲公子在你這裏留宿七天,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昨天,我見雲公子并不是急色之人,對梅姐是真的有幾分關心,可不考慮讓他帶梅姐離開?”
瓊玖聽了小桃的話失神了片刻,然後似笑非笑地坐到了飯桌邊,舀了一勺粥送入嘴中,極味齋的早點味道名副其實的好,今天廚子更是超常發揮,讓她覺得小小一口粥都能回味無窮了。
瓊玖不作聲地吃了這頓早飯,一口一口慢慢品,吃完才發現比平時吃得多了幾分。然後,她才看向還只有十二三歲的小桃,“小桃,你說雲公子相貌如何?”
“美。”小桃想也不想地就說,“和香帥能一較高下,但他們不是一個類型的。香帥是男人的美,雲公子是美人的美。”
“那麽,你看他是否是有錢人?”
“是啊。不只有錢,更是氣度非凡,像是大家出身。”
“那你覺得他多大了?”
“看上去二十歲?也不一定,說不定更大一些,說不定更小一些。”
瓊玖正色地說到,“小桃你記住,一個年輕男子,有財有貌,又是氣度文才一樣不缺,對你又尊重又關心,他就不會屬于你。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他既然那麽好,何必找像我們這樣的青樓女子,江湖上有各種俠女,深閨裏有各色閨秀,難道不比我們好?”
小桃雙眉一挑,“梅姐,你怎麽說這樣自貶的話。既然是江湖中人,就沒那麽多的規矩。”
“我不是自貶,而是自知。”瓊玖悵然地看着側卧的方向,“如果換個地方結識,我也會多想一想是否能成就一段佳話,但在這裏不可能。來此的男人都有目的,有的是為了身,有的是為了心,前者庸俗,後者也不一定高雅。怕只怕,那些既不是為了你的身體,也不是為了與你談心而來的男人,他們對你越好,就表明他們的所求不簡單。”
小桃還是不信,“梅姐這麽說,倒像是雲公子目的不純。我看香帥與他相談甚歡,他該不是壞人才對。梅姐不也挺開心的。”
瓊玖看着小桃嘆了口氣,“看來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才讓你還是這種性子。不是壞人并不代表是良人,昨夜我開心,不代表今早我不明白。這七天就當是做一場美夢,又有何不好。
入了青樓的女人最怕的不是紅顏老去,而是丢了心去做不切實際的夢,這世上即便溫柔如楚留香也不是良人,我又怎麽能去抓住一縷飄渺不定的浮雲。”
如果雲善淵知道瓊玖把她與楚留香放在都不是良人的高度上,一定會對瓊玖的理性更為贊嘆。其實她從未想過騙過瓊玖,只是來一場你情我願、各取所需而已,所以對一些事她只會點到即止,不過越過某條線讓瓊玖在白日醒來後有了奢望。
雲善淵送了早點就在杭州城裏轉了起來,這個杭州城的美景依舊,可是店家全都不同,也就讓這座城對她而言成了一座陌生的城。
昨日,她摸清了聽雪閣的情況,從已知的線索來說,看不出那裏曾發生過一場打鬥。傳聞有位攜帶伏魔杖的客人在聽雪閣中起了沖突,可是時隔兩個多月,這樁事情對聽雪閣或是瓊玖來說,表面上沒有任何影響。
此後七天,雲善淵白天繼續探查杭州城,并在城中旁敲側擊地打聽有關伏魔杖的消息,也是趁此機會重新認識與了解此城。到了夜裏,在與瓊玖随意聊天後就睡在了她的側卧裏。這幾天倒是沒再見到楚留香的蹤跡。
在第七日的傍晚,雲善淵買了瓊玖喜歡的糕點,今夜是時候問一問手持伏魔杖出現的人大概是什麽情況了。誰想在回聽雪閣的路上,她猛然聽到前方一陣喧嘩,一陣馬蹄奔走聲在青石板上響起,三匹馬沖入人流密集處,卻一點也沒有減速的意思,路邊剛開始要擺攤的小販們都是驚叫連連,又是紛紛避讓逃過馬匹的直沖向前。
雲善淵在嘈雜聲中看向前方,道路中的人都是被迫讓出了一條路,馬上的三人見狀竟是起哈哈大笑起來,用鞭子抽打着馬匹,居然還要再次加速,完全将街上的行人視作無物。
人群四散開後,誰料有兩個小孩傻呆地站在了路中央,眼看那三匹馬就要朝着他們直直撞過去。
跑在中間的那個人見到兩個小孩,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他不屑地叱了一聲,“這人自己不長眼,我們壓過去!”
能聽懂這句話的人并不多,因為它是東瀛語。可是,誰都看得出來馬上的男人嚣張至極。
雲善淵距離兩個孩子起碼有百米之遠,她沒有絲毫猶豫地當即就揮動右手,三枚銅錢直直地射入了馬的眉心中央,瞬間就多出了一個血窟窿。雖說此時更該受到懲罰的不是馬,而是騎馬的人,可誰讓時間緊急,只能先制止馬的動作。
三匹馬在距離兩個小孩不到一米處轟然倒地,而騎在馬上的三個人也是跟着側摔了下來。
顯然,他們并不會善罷甘休,剛才中間開口說話的男人,居然是長鞭一揮直直抽向了兩個孩子。“不要命的東西,想要救他們是吧,敢殺我們的馬,今天不把踹不死他們,也摔死你們。”
男人的話音落下,這鞭子就卷住了兩個孩子的腰,想要把他們朝空中抛去。四周都響起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雲善淵已在馬匹倒地時身形微晃向前竄了過去,卻見有一個人在她前方,比她出手更快。那人淩空一躍,一手抱住了兩個孩子,另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鞭子,用內勁将鞭子段成了一節節。
揮鞭的男人感到手上一震劇痛,就在适才一瞬間,何止是鞭子被震段,他的手也裂了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男人氣急敗壞地質問,“小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多管我們的閑事!也不看看我們是誰!”
那女子放開了兩個小孩,看向了從頭到尾一直很嚣張的三個男人,“你們是什麽人?”
“哈哈哈,問得好,你看看你周圍這些人,有一個人敢說一句話的嗎?”
男人伸手指向了四周圍觀的百姓,而那些小攤販們都是低頭不敢看向這邊,而剛才被救下的兩個孩子看向了街邊的某一處,就放聲哭喊着娘親跑了過去,兩個孩子的母親一把抱住了兩個孩子。
然後出乎女子的意料,那個母親居然開始狠狠地打了兩個孩子的屁股,一邊打一邊對這三個男人賠禮道歉,“都是小孩不懂事跑到了路當中,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些馬的死與我們無關啊!這人才是兇手。”
這個母親顯然是沒有看出雲善淵用銅錢殺了三匹馬,而是直指剛才救下了孩子的女子,“冤有頭,債有主。三位大人千萬不能冤枉了兩個孩子,不是他們的錯。”
“她說得對,誰讓你多管閑事了。現在讓我們好好算這筆賬,居然敢弄死我們的馬。”男人冷哼了一聲看向救人的女子,盯着她上上下下掃視了好幾眼,邪笑了起來,“我看你這水靈的模樣,也就不要你賠錢了,今晚好好陪陪我們,這件事情就算揭過了。”
救人的女子眉頭微蹙,在看那母子三人已經趁着空檔躲進人群消失不見了。她打量着三個男人,這三人的穿着皆是富貴模樣,能在城裏那麽嚣張也該有某些底氣,只是為首的男人手掌還在流血,他憑什麽膽敢口出狂言?
女子有些不确定對方的背景,她沒有在第一時間說些什麽。她微微蹙眉,沒有害怕,卻是顯出了三分柔弱之态。
“三位即從東瀛而來,腳踩大明的土地,你們就沒好好了解過大明的規矩嗎?”雲善淵已經走上前來,站到了那救人女子的身側,将她微微擋在了身後,“不管你們是官是匪,我大明的規矩就是江湖事江湖了,官府對此概不過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們是想要試一試,大可劃出一條道來,縱馬殺人,即便是貢使又能如何。”
在聽到東瀛語時,雲善淵對這三人的身份就有了懷疑,走進一看他們的相貌與裝扮便有了大概的猜測,其後見他們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就知道他們并不是東瀛人,卻也算不得大明人。
這幾日,雲善淵了解到不少杭州城的情況,江南一帶富貴之地,來來往往的人很雜。其中有一類人在每年年初時總會出現,就是來自于東瀛的貢使。
如今朝廷并不開放對外貿易,也就是說海上與東瀛的貿易是不合法的,當然官不允不代表民不做,除了這些私下貿易外,官面上每年都有一次東瀛貢使來明。
貢使本該是帶着物品來朝貢,但是這些年來漸漸變成了趁着一年一度的機會,使團來大明購買物品帶回東瀛,使團的人數逐漸增多,而人員構成也從官員向多方面複雜了起來,有商人有浪人。每次都會填滿了前來的大船,載着一大批貨物回東瀛。
因為東瀛本身也處在戰亂狀态,中.央政府的控制力很低,這種情況下,一年一次的朝貢收獲顯然不能滿足東瀛的物資需求,就越容易引發各種內外矛盾的激增。臨海而居的大明自然也就受到傷害,倭寇犯邊并不是一個新鮮詞。
只是到了正統年間,大明早就不似永樂年間朱棣在位時的強勢,對于倭寇一事并沒能有一舉鏟除的本事。
故而才讓東瀛貢使有了嚣張氣焰。官府認為滿足了東瀛貢使一年一次的貨物交易,可以讓他們在東瀛國內牽制住那些倭寇的勢力。杭州城也是貢船停泊的必經地之一,城裏的百姓自是知道這些貢使有多猖狂,官府也不管這些貢使的事情。
雲善淵了解地更多一些,這些貢使或說那些倭寇并非全都是東瀛人,也有部分的大明人看到了其中的利益,他們模糊了自己的身份,抛去了對國家之忠與對同胞之愛,可以倒戈相向,把刀鋒指向了大明。
眼前鬧事的三個男人顯然就是這一類,借着貢使的身份胡作非為。
只是官府不管,卻不代表江湖中人拿他們沒辦法。
為首的男子見雲善淵一語道破了他們的身份,他是皺了皺眉,“小白臉,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和我們比試,你有那本事嗎!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今天我們的馬死了,我也受了傷,要是這妞不好好陪我們玩玩,這件事情就絕對沒完沒了。”
“呵呵,你想怎樣沒完?”雲善淵語氣溫和,但就在這一瞬出劍架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看起來你沒仔細去看一眼那馬的死狀,所以想要親自體驗一番才有滋有味。我就當日行一善,成你之美如何?”
男人顯然沒想到雲善淵說拔劍還就敢真的拔劍,當他感到了脖子上冰冷的劍刃,還有劍刃劃破皮膚後的那種刺痛,他才開始害怕起來,語氣發顫地強撐着說,“今天,你只要敢動手,就是與我淺井家結下深仇,淺井家絕不會放過你的!”
“淺井?”雲善淵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男人,“你确定你姓淺井?明明是大明人卻數典忘祖,你厚着一張臉皮,如此活着也是需要不少勇氣。別多廢話了,三百兩銀子,我和你磨蹭了那麽久都耽誤了吃飯時間,賠償了我的時間損失,你就可以滾了。”
男人氣得臉色漲紅,他并未有想要拿出銀子的打算。而他身邊的另外兩個男子,看到他脖子上橫着劍也是不敢妄動,一時間氣氛有些膠着。
雲善淵眯了眯眼睛,看來這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她動了動手中劍,在男人的脖子上又留了另一道口子,角度刁鑽、力道剛好,死不了人,流出的血卻足夠吓人。“要錢還是要命,有那麽難選嗎?我數到四,你要是還聽不懂人話,我不介意幫你清一下耳朵。”
男人就看到雲善淵笑得冰冷,而那把橫在他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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