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日的悶熱襲來,惹得院中的夏蟬叫聲連連。
此起彼伏的熱浪和聒噪的蟬鳴,讓本就不舒心的十七愈加煩躁。
他有手有腳,不需要女子的保護。
更不需要梁嬿的庇護。
名叫周可的小白臉身子單薄,十七一只手就能将他脖子掐斷。
他不與周可計較,是不想髒了他的手,與這種蠢貨周旋,無疑是浪費他時間。
況且,他才不是弱不禁風只會被姑娘維護的小白臉。
這廂,梁嬿見周可遲遲未有動作,朗聲再次重複一遍,“本宮要你立刻給十七道歉!”
梁嬿端端立在十七身前,維護道:“十七是本宮向陛下要來的,本宮都舍不得讓十七受委屈,你怎敢沖他大吼?十七縱使是真潑了你一身,就算是滾燙的開水,你也給本宮受着!不準有絲毫怨言!”
聲音有力,卻不失溫婉。
十七耳廓滿是梁嬿的這番話。
小騙子,嘴裏沒一句真話。
她午膳時可還在對周可噓寒問暖,不過半日不到,就開始在他面前做戲,假惺惺維護他。
他若是上當,他就是傻子。
十七滿耳都是梁嬿的聲音,以致于周可接連道歉都沒聽見。
當眉間被柔軟的指腹撫摸時,十七才晃過神來,下意識握住梁嬿纖細的手腕。
茉莉花香撲了滿鼻。
“十七還在生氣?”梁嬿欲扶平十七緊蹙的眉頭,指尖停留在他眉心,道:“是在生本宮的氣?好好好,本宮以後不收旁的男子了。”
十七面露愠色,松開梁嬿,往後退了一步,唇瓣輕抿,道:“愛收不收,與我無關。”
“十七還是這般嘴硬。”梁嬿笑了笑,轉身對周可道:“最後一次機會,對十七放尊敬些。”
梁嬿臨走時望見周可被茶水打濕的衣裳,對十七道:“這衣裳是下人随便給的,本宮也覺得醜。但是十七身上穿的,是本宮精心挑選的。”笑語盈盈,道:“本宮喜歡。”
梁嬿沒有多留,十七眸中複雜,望着那袅袅背影,在原處立了許久。
清爽的夏風中夾雜這些許茉莉花香味,若有若無。
好戲落幕,長廊拐角處,路燚單手搭在尹況肩上,“瞧瞧,我說什麽來着,老六不會成老五,殿下在給老六樹立威望。”
尹況笑道:“老六還是老五,我不關心,但我知道,新藥尋到人試毒了。”
路燚吃顆蓮子,好奇問道:“誰?”
“他。”
尹況指了指涼亭外同十七說話的周可……
梁嬿不會留他太久。
“你想不想逃出去?逃離長公主府?逃離她。”
十七長身如玉,立在周可面前,問道。
這一問,倒把周可問懵了。
“若是要走,我想回攝政王府。”周可沉默一陣,道:“十七,你随我一起去攝政王府!殿下發現我們不見,定是要抓我們回來。攝政王是殿下的皇叔,殿下對攝政王有幾分敬重,應是不敢胡來,我們先去攝政王府避避。”
十七墨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炎炎夏日中竟還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子冰寒。
周可心下一哆嗦,但還是強忍背脊上的寒意,生硬說道:“殿下午膳時怎樣待我的,如今又是如何待我的,你再清楚不過。我想你也不願長久待在殿下身邊,不如我們早些逃出去。”
十七有稍作遲疑。
想走嗎?
自然是想。
他傷勢好了大半,不想在此與梁嬿周旋了。
他承認小騙子适才那話,擾得他心緒有幾分不平靜。
他也承認,梁嬿很美,美得攝人心魂,她稍稍一勾小指頭,就有不少男子湊上前去。
時間久了,他不敢保證他是不是那個例外。
他素來讨厭嬌滴滴愛哭的姑娘,但梁嬿不是。
沉默良久,十七對周可道:“三日後子時,此處見,不得聲張。”
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了。
他原是不打算帶周可一同離開的。
可他就想看看梁嬿府上一下逃了兩名男子,她會如何。
她會震怒麽?
還是若無其事,等幾日又大張旗鼓物色新人。
不是喜新厭舊麽。
周可喜形于色,一口應了下來,“我回房準備準備!”
轉身之後,周可面上的喜悅減淡了幾分。
攝政王派他進入長公主府,就是讓他取接近十七,找機會将十七帶回攝政王府。
他今日本是想借梁嬿之口來打壓十七,使得十七對梁嬿失望,如此一來,他好說服十七與他逃出長公主府。
沒承想竟是十七親口邀他逃走。
皓月當空,皎潔澄明,天色将黑未黑,烏藍中映着稀疏的星星,如畫一般。
因為梁嬿特許,十七在長公主府可随意走動。
吃罷晚膳,十七看似在前院消食散步,實則是在察看府中守衛,他既然下定主意要離開,便要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
梁嬿寝屋燭火通明,與屋檐下微弱的燈籠光行成鮮明的對比。
十七立在遠處,皎潔的月光和微微燭光灑落他身上,竟也能從他颀長的背影中看出幾分溫柔來。
忽地,長樂從花圃中鑽出,跑到臺階上,圓鼓鼓的眼睛看了看遠處的十七,随後溜似的跑進屋裏。
“剛給你洗完澡,怎又跑到花圃裏打滾去了。”
十七聽見梁嬿的聲音,似乎看到了卧在榻上的女子兇巴巴把長樂拎起來,又兇巴巴将它拎去洗澡。
在屋外站了片刻,十七回到房中。
躺在床上,十七腦中竟想起兩日梁嬿維護他這事。
“要你瞎操心,我難不成還會被欺負?”
十七枕在手背上,喃喃自語抱怨着。
倏地,十七恍惚,想起前不久這張床梁嬿睡過。
他起身,拿起枕頭去軟榻,剛躺下沒一盞茶功夫,又憶起這榻梁嬿也躺過。
十七究竟片刻,還是回了床上。
“罷了,最後一晚了,将就将就。”
可躺下後,十七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一枚玉佩被他從衣櫃最底層拿出,如今正握在他手中。
長燈如豆,玉佩瑩白剔透,上面的鳳鳥紋路更是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玉佩是梁嬿給他的。
玉是好玉,能換個好價錢。
十七猶豫。
微黃的燭火下,眸底情緒不明。
桌上放了一支金釵,是那次梁嬿怕黑不慎掉落在他屋中的。
從長公主府逃出去,他要去往何處?
這是個問題。
自打十七決定離開,便考慮了許多。
攝政王府,他是斷然不會去的。
若想不被梁嬿再捉回去,他肯定是越早出京城越好。
金釵被十七握在手中,尖銳的釵頭戳進他指腹,滲出血珠。
十七不覺痛,反而将那金釵握得更緊。
“小騙子,不是喜新厭舊麽,那我走後,你最好不要來找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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