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指腹帶着灼意,在她脖子某處摩挲。
梁嬿知曉她耳下脖子有可不起眼的小痣,正是十七指腹落下的地方。
她擡頭,男子下颌輪廓分明,烏眸深邃她瞧不出情緒。
遒勁的手臂将她擁入懷中,臂膀寬闊溫暖。
囚徒押解的路線是梁嬿定下的,囚徒從差役手下逃走是梁嬿故意放走的,五名金吾衛“恰巧”路過遇見幫忙追捕是梁嬿提前安排的,就連與囚徒“偶遇”的這條人煙稀少的街巷,也在梁嬿的計劃中。
甚至被囚徒劫持,也是梁嬿計劃的一環。
雖早已知道計劃,可那囚徒擒住她時,她還是被吓住了。
茶樓上有尹況,囚徒昨日已不知不覺服下尹況的新毒藥,只需聞到特定的味道,不出十個數,必定暴斃而亡;茶樓上還有攜琴而來的花無影,只要撫琴,琴聲落入囚徒耳中,他便頭疼欲裂,乖乖束手就擒。
一切都在計劃中,很順利。
但是有一環,超出了梁嬿的預判。
刀劍抵在她頸上,十七對囚徒威脅的言語無動無衷時,她怕了。
這次劫持是花無影提議的,他說:“有些男子,你對他好,他認為是理所應當,也不知哪裏來的優越感。這類男子天生犯|賤,只有失去時,才明白自己的心,才會後悔。殿下只有讓十七緊張,才能讓他看清內心。若是十七在危機關頭不救殿下,那他便不值得殿下待他好。”
這場蓄意劫持的結局,梁嬿是滿意的。
十七沒有不救她,劫持的驚恐很快被喜悅代替。
十七主動攬她到懷中,梁嬿彎唇,笑得明媚,不再糾結他指腹是否在她頸上小痣來回摩挲。
她回抱男子細腰,幾乎是同時,她能感受到十七背脊的僵|硬。
梁嬿仰頭,發髻碰到後腦抵着的扇面,她嫣紅的唇瓣翕合,問道:“你就這般肯定一箭能射中那歹人眼睛?”
十七左手指腹還落在梁嬿纖白脖子,目光卻鎖在她紅豔雙唇上。
他個子本就高挑,下颌剛好到梁嬿頭頂,此時湊近些,只需稍稍低頭,薄唇便恰好能碰到梁嬿額頭精致的花钿。
十七聲音低沉,道:“我既是長公主帶出來的侍衛,便一定确保殿下無虞。”
他承認了。
心甘情願承認是梁嬿的人。
擋住梁嬿回頭的團扇正好遮住湊近的十七,在旁人眼中,也只能看見一俊美男子擁着長公主,舉止親昵,似在咬耳朵。
“沒眼看。”
茶樓上的三人紛紛背過身去。
而五名金吾衛不敢亂動分毫,将刀架在囚徒脖子上,不敢催促前面的兩人。
太近了,梁嬿下意識埋頭,眼睛胡亂瞟着,問道:“若本宮受傷了呢?”
十七不想回答不會發生的假設,頓了片刻,他好奇問道:“若是我受傷了,長公主該如何?”
梁嬿秀眉緊蹙,明是她在問問題,怎變成了她在回答十七的話,“受傷了自然是要找太醫醫治,包紮。”
十七笑了笑,他不想要太醫包紮。
他想要眼前的女子。
十七松開梁嬿,将團扇放到她手中,“幹淨的,沒弄髒。”
梁嬿握住扇柄,扇柄被十七一直握住,上面還有他的溫度。
“怪血腥的,別跟過來。”
十七扔下一句便去了被金吾衛擒住的囚徒身邊。
那囚徒被刺瞎右眼,痛不欲生,面頰和身上全是血,模樣慘不忍睹。
十七從地上拾起囚徒掉落的用刀劍,就是這玩意,差點劃破小騙子脖子。
指節搭在腰間劍柄上,十七将刀劍貼在囚徒面頰,沉聲質問道:“一個囚徒,你為何認識長公主?誰指示你來的?”
話音剛落,囚徒使出一身蠻勁,掙脫開擒住他手臂的金吾衛,又從靠他最近的金吾衛手中奪過刀,與朝十七刺去,似要報仇。
十七眼疾手快及時避開,未開刃的劍出鞘,挑開那囚徒的劍。
梁嬿聽見身後響動忙轉身,被囚徒半臉是血的血腥模樣吓白了臉,近乎想吐,便急急用團扇遮住眼睛,可還是忍不住偷偷挪開小縫看看。
“十七!”
囚徒劃傷十七手臂,梁嬿擔心地驚呼一聲,扔了團扇奔向受傷的十七,而此時那囚徒被金吾衛從背後一劍刺穿,當成斃命。
十七手掌捂住梁嬿雙目,“長公主今晚害怕可莫要怪我,都叫你不要轉過來看。”
“流血了。”梁嬿見十七右手手臂刺傷血流不止,有些心疼。
從袖中拿出絲絹,梁嬿将絲絹纏在十七受傷的手臂上,“暫時止血,回府再讓尹況給你醫治。”
街巷一對玉人郎才女貌漸漸遠去,茶樓上看戲的三人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花無影收起未來得及彈奏的琴,眼底流露出不屑,“拙劣的小把戲。”
等着一起下樓的路燚不明所以,好奇問道:“什麽小把戲?”
花無影因妹妹一事與太多男子打過交道,他們心中想什麽,他猜個八九不離十。
十七那小動作一出來,花無影便看穿他的小心思。
埋頭收琴,花無影不打算點明,道:“自己悟。”
天色微黑,十七在如此危機的情況下還能面不改色一箭射中劫持之人眼睛,足見他一身好本領,以他的身手赤手空拳也能擒住那囚徒,更何況此人剛瞎了一只眼。
拙劣的小把戲,不過是想讓長公主心疼罷了。
臭男人。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尹況靠在柱子邊,神色略微暗淡地收起一直握在手中的瓷瓶,惋惜道:“準備許久的藥粉,終究沒有用上。”
長公主府。
尹況等三人先一步回到府中,沒多久梁嬿與受傷的十七也回來了。
如三人所想,梁嬿速速找來尹況治傷,而後閑着也是閑着的路燚、看穿十七小把戲的花無影随尹況一同去看了十七屋中。
“若你早聽本宮的話,本宮今日帶你出去便給你一把開刃的佩劍。”梁嬿坐在十七旁邊,絲絹被血染紅,而尹況還沒來,她心中焦灼,有些坐立不安。
十七面色平靜,淡淡瞥眼右臂梁嬿包紮的蝴蝶結。
他一身本領,自是懂得如何擒人避敵。
作為戰俘被擒住時,他身上的遠比這嚴重。
一點小傷便讓梁嬿如此緊張,她是真的喜歡他?嗎
尹況拎着藥箱姍姍來遲,身後還跟來兩名那男子。十七本因為想到梁嬿如此緊張他而放松的春假不由緊繃,連舒展的眉頭也擰了起來。
梁嬿催促尹況道:“十七好像很痛,你快來看看。”
花無影緊随其後,恢複男裝的他還是有幾分媚态,“長公主不必擔心,手臂劃傷而已,死不了,也殘不了。”
目光越過焦急的梁嬿,看眼右臂搭在桌面端端坐着的十七,花無影道:“男子若是連這點痛都受不了,不如趁早頭胎下輩子當個女子。”
梁嬿心裏亂得很,打斷花無影道:“快別說了,吵得本宮頭疼。”
十七眼尾上揚,眉梢輕輕上挑,鷹隼般的目光凝在花無影身上。
似在炫耀,亦是在挑釁。
顧及十七傷口恐是有幾分血肉模糊,尹況解開絲絹前提議道:“長公主可要回避?”
梁嬿搖頭,“本宮還受得住,無事。”
尹況點頭,用鑷子解開染血的絲絹。
右臂被劍劃傷,手肘往下約莫一寸,傷口倒也算長,可為何流這麽多血?
梁嬿疑惑,莫不是适才下馬車時十七執意搭手扶她下車她不慎碰到了傷口?
尹況清理傷口,縫合傷口,十七倒也不算太疼,只是身旁站了路燚和花無影,他不喜這被人圍觀的感覺,便不悅地擰起眉頭。
“輕點。”梁嬿見狀,囑托尹況下手莫要太重。
十七聞言又是一陣蹙眉,他不願被梁嬿瞧不起,況且他并不是因為疼才蹙眉的,解釋道:“我不疼。”
尹況未置一詞,從藥箱中拿出一疊白紗布準備包紮傷口。
今日囚徒掙脫金吾衛反殺他們都沒有料到,更沒有料到十七會受傷。在回府的路上花無影悄悄同他說了十七的小把戲,如今十七心中恐是想要梁嬿的關切。
死不承認。
尹況纏紗布的手故意用勁,十七疼但并未直言,輕蹙的眉頭越發緊擰。
“罷了,本宮來。”梁嬿到底還是心軟,她看眼十七身邊立着的兩人,道:“你們回去罷,這裏交給本宮。”
花無影點頭,拉着路燚同尹況一同出了屋中。
——臭男人,如願以償,長公主心疼了。
屋中燭火搖曳,梁嬿坐在十七旁邊,纖白手指拿着紗布,道:“本宮便屈尊為你包紮,算是答謝你今日相救。”
想到十七嘴硬,梁嬿遲遲未動手,擡眼看他,道:“本宮手輕,你若是還疼,便講出來,本宮給你吃止疼藥,你是傷者,本宮不會因此取笑你。”
十七答應得極快,“好。”
梁嬿倒是被他這麽爽快弄得有些不自在,心道十七果真是怕疼,嘴硬死不承認。
十七垂眸看着細心包紮的梁嬿,唇角彎了彎。
原來怕疼,會換來梁嬿的親自照顧。
倒也可以偶爾嘗試一次被梁嬿照顧。
他遍體鱗傷時,也未曾皺眉,自然不是怕疼。
怕的還是什麽呢?
自然是梁嬿府上這一個兩個三個花蝴蝶。
他受傷,幹他們其餘兩人何事?
一個個跑來湊熱鬧!
他如今是梁嬿的救命恩人,梁嬿要比以往更加關心照顧他才行!
作者有話說:
随榜更新,明不更,周三更,愛你們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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