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午後下過一場急雨,稍稍壓下的酷熱随着雨停又慢慢起來。

花無影怎也沒想到梁嬿會因為自己與十七春.風一度。

偏偏是十七!

十七待梁嬿不好,如此真是便宜了他!

花無影恨得牙癢癢。

回到屋中,花無影看着還回來的手劄久久未能回神。

這手劄除了記錄女子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讨得男子歡心,最後幾頁還記錄了魚水相歡。

魚水相歡,細致入微。

那幾頁是花無影在妹妹阿茴去世後,于她手劄上撕下來的。

阿茴的手劄不能有這讓人不齒的內容,故而花無影将那幾頁撕下來,粘到他的手劄上。

如此一來,阿茴還是那個純白如紙的阿茴。

花無影當初将這手劄給梁嬿時,萬般不願,但為了不讓梁嬿敗興而歸,他終究還是給了出去。

如今他倒是有幾分慶幸給梁嬿手劄,她應是看過最後幾頁,如此一來昨夜不至于不知所措。

至少明白是在何處,也能好受些。

聒噪的夏蟬在雨後又開始樂此不疲得鳴叫,花無影心緒複雜。

十七悶悶不樂,他在院子裏徘徊許久,最後還是出現在花無影屋中。

花無影對十七的到來明顯有幾分不待見,迅速将手裏的手劄收起來。

十七便是為了這手劄來的,瞧見花無影這一動作,不禁蹙眉。

緩緩轉動手中茶盞,十七不着急喝茶,只是看着茶葉在水中沉沉浮浮,耳邊是時不時的蟬鳴聲。

須臾後,十七道:“那日你欠我的人情,今日就可以還了。”

花無影蹙眉,心道只要不涉及梁嬿,一切好說。

素來言而有信的花無影問道:“你想如何?”

十七道:“好說,也不算太難。長公主還你的手劄,借我看幾日。”

梁嬿閱了手劄,對他百般撩撥,他也可以學着手劄所寫,讓淼淼忍不住想與他親近,甚至比她以前更甚。

花無影沉眸,面色不悅,直截了當拒絕道:“不行。”

話畢,花無影平靜呷茶,憑借他多次男扮女裝與那些流連風月場合的男子周旋的經歷,他大抵是明白十七為何要看那手劄。

定是嘗過那滋味,貪念上了,想要讓從梁嬿的喜好入手,讨梁嬿歡心。

花無影看向十七,道:“但我可以給你另一本書籍,與那手劄內容相似。”

十七放下茶盞,看見花無影從桌邊起身,到書架邊停住步子,又回頭瞧他一眼,示意他背過身去。

十七背身,望着屋中一盆綠植。猶記得梁嬿見他屋中單調,特意送來一朵最好看的荷花給他,後來,還将她那日泛舟游湖摘回來的荷花,全送給了他。

十七唇間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心裏越發溫暖。

花無影拿出書架上帶鎖的匣子。匣子有一本書和一本扉頁破損的手劄。花無影目光落寞,拿出那本書放在一邊,又輕輕撫平那手劄翹起頁腳,将梁嬿還給他的手劄蓋在上面。

“五日後歸還。”花無影把書給十七,這書是他當是在關阿茴的小樓中尋到的,是販賣瘦.馬的嬷嬷用來調.教女子的書籍。

其中亦有如何讓女子在那事中歡.愉。花無影覺得,既然木已成舟,不如讓十七多學學,往後伺候好梁嬿。十七身子骨硬朗,會讓梁嬿高興的。

花無影囑托道:“此書切忌被外人看到,也不得讓殿下發現,不可污了殿下的眼。”

十七目光鎖在書籍上,唇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以往他總覺得将所有心思用在梁嬿身上簡直是荒謬,如今才知當初的自己有多不知好歹,梁嬿明顯對他冷淡了些。

淼淼恐是因為少帝提及,又想起了心底那人,因此這段時間才會對他冷淡。

昨晚兩人如何的契合,就算梁嬿心裏有另一個男子又如何?南朝睿王怎會入贅姜國,心甘情願成為梁嬿的驸馬?不會的,睿王不會來,她最好早些斷了那念想。

睿王?

十七心裏念着這一名字,竟有種道不出的親切。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馬蹄铮铮的戰場上,一戴着猙獰面具,手持長纓槍的男子勒着缰繩騎在戰馬上與一衆敵軍中厮殺。

鮮血四濺,而那面具男子未傷分毫,英姿挺拔。

只是敵人的血,濺到他下颌與面具上,他蹙了蹙眉,滿是不悅。

倏地,十七晃過神來,他蹙起眉頭,男子戴着面具,将上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他又怎會知道男子面具下的神情?

十七回到房中,在案邊坐下,光線透過窗戶照進屋中,直直落到低矮木案上。

十七很想讓梁嬿如往常一樣待他,她是那麽熱情,于是他想着是否只要他也學一點,就能像梁嬿撩撥他一樣,不知不覺中撩撥她的心弦。

能常常與梁嬿行魚水之歡。

是她求着他的哦。

他并非薄情之人,但是她恐怕是。

起初,十七閱覽書上內容,只覺有幾分難為情,文字不晦澀,但難登大雅之堂。

那些助性的動作,可這不是女子博男子歡.愛麽?

十七滿腹疑問,這上面的能撩撥梁嬿麽?

翻至最後幾頁,十七倏地面色大變,“砰”的一聲将書合上,猛地擡頭。

那目不轉睛一直盯着書上內容的視線挪到前方,驚訝中透着難為情,須臾間又怔怔望着前方。

耳尖慢慢變紅,十七竟在這書上看到了……魚水之歡的詳盡描寫。

難怪花無影不準他給梁嬿看,會吓壞淼淼的。

那次便已經将她吓哭好幾次,怎哄也哄不住。別看梁嬿平素百般撩撥,其實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真刀實.槍上陣時,她哭着臨陣脫逃。

十七喜歡她裝腔作勢不服輸的模樣,也喜歡她嬌滴滴的樣子。

“看看罷了,只有看過,才知淼淼喜歡何處。”

十七自言自語,自我勸慰,良久後他才平複好心境。

就看一絲,待懂了以後便能讓淼淼歡.愉。在那事上,他不能只顧自己感受,而忽略了淼淼。

這般想着,十七稍微有些坦然地重新翻開書籍。

虛心請教,認真研習。

倒了杯涼茶,十七一飲而盡,心道夏日涼水是個好東西。

逐字逐句閱覽書中文字,十七有了想法,瘦長的手指慢慢轉動空杯。

後竅真的如書中所言?

改日與淼淼試試。

“阿嚏——”

馬車中,梁嬿打了個噴嚏。

手指揉了揉嬌小的鼻子,她不禁蹙眉。

秋月道:“定是太後娘娘和陛下在念叨殿下,想殿下了。”

梁嬿本是打算今日回宮給母親晨請問安的,但她如今實在是不宜見人,便打住了這念頭。今日若非裴舞有急事尋她,她定是不會出府。

裴舞瞧見梁嬿大熱天捂得嚴嚴實實,着實吓了一跳,好在她心思單純,梁嬿三言兩語便唬住了,沒再追問。

念叨?

梁嬿淺淺一笑,別是十七背後說她壞話便成。

柔荑撩開簾子,梁嬿探頭過去,瞧了眼街邊。

再過經過四個巷子便回長公主府了。

也不知十七此時在作甚,她明明才與十七分開不到半日,便分外想念他。

此時恰好經過一個岔口,往右是去西市,往左則是回長公主府,梁嬿想了陣,掀開車簾對車夫道:“轉道去蜀香樓。”

聞言,車夫在岔路口右轉,往西市的蜀香樓去。

十七喜歡吃蜀香樓的菜,但是最近幾日梁嬿與十七鬧了些不愉快,又打算讓十七離開長公主府,于是便讓蜀香樓的夥計不再往長公主府送菜肴來。

如今不一樣了,十七是她的人,自然要好生對待。

蜀香樓,梁嬿點了幾道店裏的招牌菜,囑托掌櫃的晚上按時送到長公主府。

離開時,蜀香樓大堂忽傳來一陣騷動。

“少爺,少夫人早産,快些跟小的回去嘞!哎呀,別喝了!”

小厮拉着醉酒的男子往蜀香樓外面去。男子酩酊大醉,抱着酒壺不情不願被府上小厮拉走,嘴裏念叨着:“早産便早産,早産找穩婆!找我作甚!”

大堂中聽到此話的人唏噓不已,梁嬿聽後也一陣蹙眉,怎會有如此男子,連妻子臨盆都不重視,喝得醉醺醺。

醉酒男子被幾名家仆硬拉出蜀香樓,衆人唏噓。

“懷胎十月,婦人異常辛苦,這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丈夫豈能這般冷漠!”

“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

梁嬿坐回馬車中,為那醉漢的夫人不值,連連嘆息三聲。

倏地,梁嬿想起一件事,雙眸一緊,面色煞白。

柔荑下意識摸撫上小腹。

昨夜不知被十七纏到幾時才睡過去,她肚子裏會不會已經有了十七的孩子?

宮中教習嬷嬷在梁嬿出宮開府前給她細講男女之事,她是知道的,女子若要懷有身孕,便需與男子契合。

有了男子的子孫.|液,女子方能受孕。

梁嬿驚慌不安,心中無底,眸光落到小腹上。

她唇角緊抿,回想那次種種,她不知何時才睡着,只記得溫熱的淚水無數次打濕面頰,抱着十七的頭,忍着不低吟。

她不喜歡那聲音。

難為情。

一直回到府中,梁嬿還在想這件事。

這廂,十七立在窗邊,涼風吹動他衣袂,适才因看過那書籍而生出的燥.熱逐漸被涼風吹散。

透過窗戶,一抹淺藍色身影撞入他視線。

衣領捂住脖子的梁嬿匆匆外面回來,十七心底那好不容易壓下的燥.熱,又慢慢攀升起來。

十七慢悠悠轉動腰間玉佩,晦暗的眸光落在女子遮住的脖子上。他看着梁嬿穿過回廊,又下臺階,緩緩朝這邊走來。

她心不在焉,顯然不是來尋他的,她是回她屋中。

倏地,梁嬿看見窗邊的他,一陣異樣,随後又迅速避開他的目光,埋頭疾步往房中去。

十七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梁嬿身影消失的方向,眉頭緊擰,她為何又不搭理他了?

思忖片刻,十七明了,許是他昨個夜裏不溫柔,弄疼了她。

她生氣了。

那便去哄哄淼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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