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會長？”向岚退後一步，捂住額頭，好硬的肌肉，“你怎麽在這兒？”

李行達鼻端滿是她身上的香氣，一絲絲淺淺的檸檬味兒，他低頭，“來找你的。”

她推門走進辦公室，看見靠牆的展板，有一塊已經完成了大半，看來鄧一帆的速度很不錯，“有什麽事情嗎？”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還好嗎？”

向岚皮膚白裏透紅，眼仁兒烏黑發亮，精神勃發，心情很好的樣子。

“挺好的呀！”她解下書包放在辦公桌上，環視室內，跑到牆角看了一下，想要找到昨天胡亂丢掉的畫稿。

李行達靠在辦公桌上，視線跟着她走，見她在牆角檢查了一會兒，又跑去翻垃圾桶，道，“你找什麽？”

“畫，我昨天丢掉的一張畫。”

辦公室沒有專門打掃的阿姨，成員輪值，自行負責清理。

“應該不在了。”李行達道，“昨天下午一帆和潤秋在這裏忙了很久，之後将垃圾送到外面公共大垃圾桶裏了。”

“啊——”向岚有些失望。

“什麽畫？很重要嗎？”

“還好吧，算是我畢設的初稿。”

李行達眉頭皺起來了，“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向岚目瞪口呆看着他跑出去，辦公室外面的路口有一個大的鐵桶垃圾箱，每天早晚兩次會有專門的環衛工人來收集，如果時間趕在他們到之前，确實是能找回來。她丢開手上的東西，跟着跑出去，卻見他從鐵桶裏拖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半蹲在地上仔細翻撿。

“會長，不要找了吧？我重新再畫一個初稿就好了——”向岚站在他身後，小聲道，“這樣不太好呀！”

“畢設很重要，靈感丢了就沒了。”李行達展開一個個紙團放在一邊，“你看看，有沒有。”

向岚皺着眉，偏頭看那些廢棄的紙張，幸而這附近都是辦公性質的建築，垃圾桶裏多的是廢紙團和各種包裝紙，沒有腐敗的食物，不然，真是太不雅觀了。她蹲在他身邊，撿了一根樹枝去撥弄那些紙，“都不是啊。”

李行達将紙片全部分揀出來，被她一一否定之後，又去拉另一個垃圾桶裏的垃圾袋，向岚無法，只得用兩張略幹淨的紙将自己的手包起來，把滿地垃圾重新歸位。

“會長，我重新畫就好了，沒有必要的。”向岚阻止道，“而且，我現在又有了更好的想法，本來就會重新畫。”

“那你剛才為什麽要找？”

“因為我習慣把自己的畫都收集起來。”

“那就是了。你站一邊去，我幫你找，別礙事。”

冷說臉說這樣的話，真是不解風情，怪不得王潤秋遞了四年的眼波都沒效果。

向岚看他蹲在地上，表情認真，顯然不像客氣的樣子，自己不能站一邊幹看着，蹲過去，道，“會長，昨天你和我哥談什麽了？”

李行達看她一眼，“沒什麽。”

“我哥這個人有點渣，你千萬別上他的套呀。”向岚受了人家的好處，立刻出賣自家大哥。

“沒事，他只是很關心你。”他低頭，将紙團一一分出來，“向總道歉很誠懇，而且對我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會長，對不起。”

“你昨天已經道歉過了，今天還道歉，難道我在你心裏是個小氣鬼？”李行達難得開起了玩笑。

“當然不是。”向岚立刻否定，又道，“早晨和一帆打電話，她說你昨天找我是因為有什麽事情。會長，什麽事？”

他看一眼向岚，猶豫了一會兒，道，“關于王潤秋的事情。”

“她怎麽了？還在生我的氣？”向岚笑吟吟，道，“她昨天有給我打電話發短信，但沒具體說是什麽事情。”

“如果後面她再和你聯系，請你不要接受她的任何請求。”

“你總得告訴我呀！”

李行達嘆一口氣，“昨天晚上，一帆寫完字回宿舍後，她說她手腕的恢複情況比較好，向我提出來要重新參與到做展板的工作，特別是，主題畫。”

向岚氣笑了，“一帆知道嗎？”

他頭痛，“一帆平時看起來好說話，但是個爆碳的性子，我還真有點不敢和她講。你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說話沒分寸，但關鍵時候卻不會犯大錯，所以先找你商量。”

“沒門。”向岚起身，展開一個個紙團，“會長，咱們事前講好了的，只對你負責，中間不要有別的人來唧唧歪歪。男子漢，一口唾沫一個釘，不能說話不算話，對不對？”

“當然。”他道，“昨天晚上我就拒絕她了，但我不保證她會不會私下找你們。如果，她去找你們了，你拉着一帆點，不要和她正面沖突。不然——”

“不然，吃虧的還是我們。”向岚扭曲着臉，“天呀，她這個別扭勁啊，真是服了。”

李行達低頭，将除紙團外的垃圾塞回垃圾桶，又不嫌髒地把各種碎紙片拼接好，從這些方面看，他人品值很高。

“昨天，她不該找你吵，我代他她向你道歉吧。你也別生氣，家人會擔心——”

向岚眼睛眨了幾下，原來兩個人已經進展到可以互相代表的程度了，她很想問問更具體的八卦，但是兩人泛泛之交，不好問啊！

“是這個嗎？”他拎起一張碎紙片問向岚，紙片上大片炭筆畫出來的陰影和男性颌骨線條。

向岚一眼就認出來了，她沒說話，也顧不得髒污，一把接了紙片，嘆一口氣，點頭道，“是。”

李行達有些可惜，又翻出幾張來，兩人在一塊幹淨的地面上将紙片鋪平，他道，“被弄壞了。”

她不說話，半晌道，“我扔的時候只是揉了揉，沒撕的。”

他起身，将垃圾袋塞回桶子裏，“回去拼好吧。”

向岚咬唇，連忙将紙片收起來。畫已經被破壞，人物線條扭曲，但是某些側面的角度看，确實和李行達有點像，她可不想當着李行達的面讨論這個問題，只是低頭不說話。

“你們在幹什麽？”

向岚扭頭，王潤秋雙手撐着書包帶子站在一邊，滿臉被打擊的表情；她身邊還站着另一個學生會成員，會計徐娜，也是她的好朋友。

李行達拍拍手上的灰塵，“向岚的畫丢了，我幫她找一找。”

王潤秋充滿懷疑地看看向岚，再看看李行達，沒說話，但臉卻沉了下去。

“什麽畫，給看看呀！”徐娜一臉好奇，見向岚慢慢将紙片合攏，伸手想要去拿，“這麽珍貴，還要從垃圾桶裏給翻回來？”

“沒什麽好看的，只是一些草稿。”向岚晃開手，“已經碎了，不能再打開了，我要拿回去補補。”

“會長看了嗎？是什麽畫？”徐娜仰頭看李行達，“一帆一直說向岚畫得好，但平時也只看她在展板上塗塗抹抹，正經畫沒人見過呢。”

“沒看仔細。”李行達答道，“我不懂藝術，看不出來什麽特別的。”

“我正經也不是畫畫的。”向岚皺一下鼻子，“幹的是美術裏的體力活，特別沒有想象空間的雕塑，我是苦力來的。”

“就你最會開玩笑。”徐娜親熱地站到向岚身邊，趁她不注意，一把抽了她手裏的紙片。

向岚一時不察，又怕将紙片弄得更碎了，只得放開手，道，“徐娜，你別弄了——”

徐娜笑吟吟道，“看看嘛，也沒啥。”

她湊到王潤秋身邊，将紙片拼了拼，表情有點變化。

向岚沉着臉看看她和王潤秋，再看看站一邊有點不耐煩的李行達，冷哼了一聲。

“唉——”徐娜招呼道，“向岚，你這畫，怎麽那麽像會長呀？”

王潤秋瞄了兩眼，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李行達也忍不住扭頭來看。

“會長，你給她做模特呢？”徐娜笑吟吟道，“難得啊，這可是咱們學生會的大事，得讓大家都來看看嘛。”

“沒有的事。”李行達看向岚的表情變了，笑意全消，眼睛裏還有點銳氣，“走吧，別在外面站着了，進去說事。”

向岚淡淡道，“不用進去了，就在外面說，清楚，敞亮。反正，這也正是你們的意思，滿足你們。”

王潤秋看她一副鎮定的樣子，輕言細語道，“你生氣了？徐娜也是好玩，大家同學，看看畫也沒什麽吧？你不要這麽小氣。”

“就是啊！”徐娜努力去拼畫，“你把會長畫得真好看。”

“你們認為我畫的是會長？”向岚好笑道，“說說，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誤會？”

“怎麽會是誤會呢？”王潤秋今天很沉得住氣，淡淡道，“藝術來源于生活，你和會長熟，畫他也很正常。為什麽不敢承認呢？”

李行達也覺出不對來了，徐娜和王潤秋，來者不善。他有些擔心地看着向岚，試圖阻止雙方争辯，但顯然，在這個事情上，他即使是學生會長，也失去了權威，沒人鳥他。

“不是真實的事情，我為什麽要承認？”向岚盯着王潤秋，“也挺難為你的，好不容易從牆角裏翻出我的一張廢畫，以為是抓到證據了？”

王潤秋臉色不變，“你什麽意思？”

“這個畫，我揉成一團丢辦公室牆角裏，今天早晨來就變成這樣的碎紙片躺在垃圾桶裏。要說收拾垃圾的人和紙團過不去，非得毀屍滅跡，那就太奇怪了。”向岚手伸向徐娜，“徐娜，這個事情和你無關，你把畫還我。”

徐娜看看向岚，再看看王潤秋，有點遲疑。

李行達上前，從她手裏拿了紙片，還給向岚，道，“向岚，你的東西，你收好。”

“向岚，你說清楚。”王潤秋看不得李行達對向岚親切，道，“你說那個話，是懷疑我撕畫了？”

“你怎麽聽的，就怎麽理解呗。反正，你從來也聽不懂人話——”

王潤秋氣得渾身發抖，道，“向岚，你沒有證據，最好不要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