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朵浪花
地上那人沒有反應。
圍着的那幾人之間氛圍也靜谧得可怕。
一開始為首的女生終于頂不住壓力低啞着哭腔開口,“陳夢圓,這事兒咱們姐妹一場,我就當沒看到。你,你也別提我和你是一起的。”
稱呼從圓姐變成了陳夢圓,無形間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後面一直拉着她的男生低頭掃了一眼,頭也不回直接拉着女孩子就走了。
倆人一走,本來還結隊一起來堵阮一的其他幾個女生,也哆嗦着往花園外跑。
高個子一下子從幾個人口中的圓姐變成了孤家寡人,犯了大事兒誰都急得直接跟她撇清了關系。
她半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地上那人,強迫着自己用手指撥了一下女生胡亂散在臉上的發絲,顫抖着手指摸上了人中。
沒,沒氣了?
陳夢圓被這個認知吓得一屁股往後倒坐在了地上,接連往後爬了好幾步,她才緩過了一點神。眼神向四面八方轉了一圈,四下無人,不如……趁沒人發現,先跑吧?
一有了跑的打算,腳就先動了起來。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扶着牆頭也不回地往花園外趔趄着跑了。
那一悶棍上來的時候,确實砸的人兩眼發黑。阮一倒在地上好半晌才緩過勁來,這是高中生?下手也太他媽狠了吧?
她本想掙紮一下,摸一摸自己的後脖頸有沒有被打傷,人還沒動彈就聽見了那幾人的對話,姐妹分崩離析大型撕逼現場?
合着當她是死了吧?
那,不如就先裝個死?
直到冰涼的手指觸感摸上她的人中,阮一依舊入戲很深地憋住了一口氣。但凡高個子長點兒腦子,摸摸她胸口,就知道她此時心髒跳得有多快。
可惜了,慌亂之下的人哪兒會想得到那麽多。摸了半天沒摸到氣息,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
直到草坪上的聲音完全消失,阮一才稍微動彈了下手臂,剛才維持着這個姿勢,手臂都被壓麻了。頭是真的有點兒暈,她反而覺得躺在草地上不動是最舒服的姿勢。
緩了半晌,胸口的惡心感稍微減弱了一些。
阮一還在想着要不要撐着地先起來坐一會兒緩緩,眼前猛地罩下一篇陰影。
又他媽回來了?
她這會兒戰鬥力還沒恢複到平時的十分之一。于是眯起眼睛,繼續裝死。
這人明顯比剛才那群人溫柔多了,他一邊把阮一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指尖顫抖地掐了掐她的人中,嘴裏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操,怎麽辦怎麽辦……”
您這是念經呢吧?
聲音倒是聽着有些耳熟。
她借着在來人臂彎裏仰頭的姿勢,眼皮拉開一條縫偷偷地看了一眼,鄒……鄒旭???
“你……”你字剛開了個頭,鄒旭不知道被什麽不明的力量直接撂倒在了地上,連帶着阮一也重新滾到了草坪上,“嘶……”
她今天這是糟了什麽罪了。
阮一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兒,鄒旭也緊接着懵了。
一記重拳砸向他右臉,鄒旭整個人還沒緩過來,胸口又挨了一腳,拳頭砸在身上,通過骨骼和血液直接震動傳播到了自己耳朵裏,他費力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面前那人的衣領口,“李朗賢,你他媽發什麽瘋?”
“你又他媽做什麽?!”
兩個人以互相問候對方家屬開了局,扭打在了一起。
阮一覺得頭更疼了,這前後不過半小時,都叫什麽事兒。
“操……你倆別打了,”阮一提着口氣,以為自己提高了音量大喊了一句,實際上傳到兩人耳朵裏像是氣若游絲,“看得我頭暈……”
扭打在一團的兩人不約而同回過頭,
李朗賢:“啊?你活着呢?”
鄒旭:“沒挂呢啊?”
阮一:……
行吧,随你們打。
就當我挂了行不行。
不想管他倆了,他倆又不打了。
從草坪上爬起來窩到她旁邊,李朗賢直接一把把她拽到懷裏,摁着她的腦袋四處打量,“傷哪兒了?你剛就那麽躺着不動,我還以為我前桌沒了!”
“嘶……你能不能輕點兒。”脖頸子一扭,還是火辣辣的疼。
“你丫能不能輕點,老子給你來一悶棍你他媽扭個頭看看?”鄒旭在一旁幹看着也咋咋呼呼,“那狗崽子說你被陳夢圓那傻逼一棍子打趴了,老子直接從去網吧的路上折回來了,真他媽差點和我女神陰陽相隔。”
阮一頭暈得很,也沒工夫從他話裏好好問問那狗崽子是誰,怎麽就知道她出事去找了鄒旭。
李朗賢出現在這兒她心裏倒是有點數。
臨出來前,她回座位那會兒不只是拿了件外套,順道和李朗賢說了一句,“老劉喊我去階梯教室封卷。”
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考完試的同學都各回各的教室後,等鈴聲那麽一響,李朗賢就覺得不太對勁。
起初他只是覺得裝訂試卷讓自己班學生去不太符合規定,直到看到高遠和孫玥從外面回來,坐在了自己座位上,這種感覺就更不對了。
劉建斌不可能跳過這倆個學生幹部直接把任務分配給阮一,更何況下面還有一溜兒各科課代表都坐着呢,排個序阮一估計能輪到三十好幾位去。
那她被人叫走去裝訂試卷……
再一聯想最近老要找她麻煩的那群人,他基本就明白過來了。
不管猜測的對不對,去看一眼總不會壞事。
果然一過來,就看見鄒旭急急忙忙地往花園裏跑,他腳下一動跟着進來看看,就看到鄒旭一下子沖到了角落裏抱起地上一團,哆嗦着說怎麽辦。
他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他懷裏露出的鵝黃色,這不是阮一出教室前特意回來穿的外套麽?
人一過來,果然見她不省人事地歪在鄒旭懷裏。
鄒旭這人平時也是年級裏出了名的吊兒郎當,他直晃晃地就朝這兒奔,多半是知情者,李朗賢也管不了其他,見自己前桌平時多麽雞賊一個人,都躺着不會動了,自己的心跳都差點跟着驟停。
管他什麽同學之間互相關愛原則,他只知道,在他眼前誰都他媽的別碰阮一,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把鄒旭一頓胖揍。
沒想到打着打着,前桌還活了!此刻扶着腦袋擰緊了眉,嫌他倆晃眼。
人也醒了,他沒必要繼續和鄒旭纏鬥在一起,直接扶着前桌的肩膀就開始檢查她哪裏受傷了,一聽鄒旭的話,瞬間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罵了一聲,把她整個人的重量往自己身上靠,低頭柔聲問,“脖子疼還是腦袋疼?要不你輕輕地轉過來,我給你看看。”
阮一本來還挺感動,想着自己的後桌雖然來得有點兒慢,不過還算溫柔體貼,慢慢扶着他轉過半面身子。
結果那人還在自己嘀咕,“不會腦子被打壞了吧?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腦子不太好使。”
阮一又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哪哪都疼,還暈。你給我打120吧。”
打120意味着這事兒瞞不住了,整個學校乃至學校外邊都有可能知道這件事。李朗賢看姑娘扶着頭臉上神情不太好看,也贊成打120。
阮一顯然沒帶手機,要不早偷摸求救了。李朗賢從兜裏掏出手機,再次跟阮一确認了一遍,開始撥號。
鄒旭在一旁剛反應過來,晃了幾下手,“這……事兒,是不是得鬧挺大?”
“嗯……”姑娘沒心情說話,扶着後脖子從嗓子眼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來回答他。
“那個,我那兄弟沒對你做啥吧?”
看他問得小心翼翼的樣子,阮一算是明白過來了,剛那堆人裏面唯一的一個男生,估計就是他說的兄弟。
估計也是他給鄒旭通的風報的信。其他蝦兵蟹将說白了她都不想追究責任,就莫名挨的這一棍,非得給自己讨回公道來。
阮一磨了磨後槽牙,看了一眼鄒旭,“我就當沒見過他。”
“您大人大量,您宰相肚裏能撐船,您是再世觀音,我替我兄弟謝謝您嘞。”
他叽叽喳喳說的阮一頭疼心更煩,随意揮了揮手。
那邊李朗賢已經挂了電話,他半蹲在地上,朝鄒旭打了個過來的手勢,“幫我把我前桌扶背上來,我背她去校門口等120。”
本來坐着還好,一站起來整個人暈得天南地北都分不清,阮一也不矯情,都沒靠鄒旭幫忙就整個人手腳并用爬上了他的背,腦袋歪在旁邊懶得說一句話。
李朗賢怕她暈,慢動作小心翼翼站了起來,也不敢往上掂一下,又怕她掉下來只能倆手使勁把着她的大腿。
試着走了兩步才回頭對鄒旭說,“那棍子呢?你找着了先存起來,這可是證據。”
鄒旭點了點頭回頭滿草坪去找棍子。
李朗賢又半側過臉,柔聲對背上的姑娘說,“你從現在開始就裝暈,別睜眼了。不是要把事情鬧大麽,咱們就搞個大新聞。okay?big news”
阮一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他,小夥子,關鍵時刻夠可以的啊。
她眼睛一閉就開始裝。其實也用不着怎麽靠演技,現在她是真的有點兒暈,要不是李朗賢一步一步坨得穩,她可以一路吐到校門口。
少年的背看着瘦削卻異常安穩,兩人隔着薄薄一層衣服貼在一起,一個沒力氣想些迤逦的畫面,還有一個則不敢想。
俊男背美女,本來随便走那麽兩步都是校園裏一道風景線。可惜鈴聲響了大家都在教室,一路上竟然都沒有撞見其他人,門口保安倒是吓了一大跳。
保安大叔是個熱愛八卦的碎嘴,等120的期間李朗賢随便添油加醋那麽一說,沒多久教師辦公樓的老師們基本都知道這件事了。
等劉建斌喘着粗氣跑到校門口的時候,剛好趕上了和李朗賢他們一起上的救護車。
一路上他的手機都震破天了,年級主任,教導主任,甚至校長辦公室都來了好幾個電話。
平安把阮一送進了醫院,他才躲在角落把從李朗賢口中知道的信息一一傳達回學校。
這回育仁算是炸了一個大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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