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求婚

第四十二章求婚

沈瀾當然是驚愕的,平白無故的山頂忽然冒出了這麽個大活人出來,況且還是這樣悄無聲息的,擱誰都會吓一跳,但慢慢的,沈瀾臉上的表情就由驚愕轉為了平靜。

她不必自我介紹,沈瀾自是認得她的,除了生化新村她跟在謝嘉樹後面看過她一次,很多次在商場或是小型超市她都見過她,身邊總會帶着一個跟歡歡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似乎身體不大好,走一點路就會喘的不行,而這時的她總會蹲下身子來将那個孩子抱在懷裏,削瘦纖細的背影卻透露出一絲別人輕易察覺不到的柔韌和堅強。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姑娘,而且故事非同一般。

沈瀾沒有探秘別人私生活的欲望,至少相對于謝嘉樹而言,她聽得太多的關于葉思婷的故事也是從嘉玲口裏得來的,況且當年謝嘉樹锒铛入獄,也多半是為了救她。

嘉玲總說這女人狼心狗肺不是東西,哥哥為了她毀了小半輩子的人生,還有她大哥,若是二哥不入獄的話,大哥也不會遭遇那場車禍,她們家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嘉玲的怨恨其實并非空穴來風,任憑誰也看不過眼,覺得這個女人太不懂知恩圖報,沈瀾不大了解他們過去之間的種種,但今時今刻,她來找她,顯然也有一番她自己的道理在。

沈瀾伸出手來很自然地跟她握了握,“你好。”

不需要多餘的客套,因為彼此心知肚明。

葉思婷仿佛釋然一般忽然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嘉樹很少會帶別的女孩上這座山頭,你是第一個。”

她說着,眼裏就有了一絲回憶的意味在跳躍。

沈瀾跟她不熟,應該說從來就不認識,開篇就是這樣的單刀直入,讓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她只是淡淡地将滑落到鬓邊的一绺碎發重新別到耳朵後面去,轉開話題,雲淡風輕地說道,“天黑了,路不大好走!”

葉思婷當然明白沈瀾話裏的意思,可是瞬間她便像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一般笑了起來,“其實你不必對我感到敵意,我也不是故意要一路跟蹤你們,我女兒病了,我是上山來采點藥剛好碰見你們,當年嘉樹為了我坐牢,我心裏不是沒有過愧疚的,可是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會勸誡他,勸他離我的生活遠點,我無藥可救了,不希望他同樣也陷進來,可是他從來不聽,我跟袁大柱訂婚那日,他幾乎就要崩潰,是的,我不想嫁給袁大柱那麽個又髒又臭的老男人,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她說着說着有點激動起來,眼裏開始蓄着眼淚,喉嚨也變得嘶啞起來,“養父對我有養育之恩,可是他偏偏沾上了賭博,高利貸借了還還了借,不過都是給他下的套,後來他還不起了,債主上門拉着我就開始撕我的衣服……”仿佛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她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眼淚也簌簌地滾落了下來,“嘉樹不該為了我,他不該的,不該的……”

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渴望得到別人的諒解,盡管她知道這輩子她也無法像正常人一般活在明媚的陽光裏。

也許是同為女人,沈瀾不想同情她,卻也知道她也有她自己心裏的苦衷,她伸手進自己的包包裏,摸索了半天才摸索到一張餐巾紙遞到了葉思婷的手邊,葉思婷沒有擦拭眼淚,而是将那張紙緊緊地攥進手心裏,苦笑着說道,“沈小姐,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些?”

沈瀾微笑着搖了搖頭,随即将目光放得極遠,聲音也變得渺茫而空曠起來,“其實誰都有過去,重要的是看要怎麽放下來,其實嘉樹當年肯那樣救你必定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或者說人各有命吧,你不必有太多愧疚,況且母親總是這般郁郁寡歡,你的女兒看到也不會真正的開心,或者你也可以為她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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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瀾的話說得很中肯也很溫柔,葉思婷的心裏仿佛放下了長久積壓的一塊重重的石頭,她說,“其實一諾不是我生的,她是我丈夫前妻留下來的,他前妻也是因為一場車禍而過世,他人很好,我養父病危時也是他出錢出力救的他,不過癌症晚期……”她說着再次苦笑着搖了搖頭,仿佛千言萬語也只得化為此刻的無言。

她跟沈瀾一般大的年紀,然而看上去卻明顯老了很多,生活的重壓以及這麽多年來心裏的郁結,她長嘆一聲,看着遠方,多少次,她站在高高的山頂,無數次的吶喊,然而山谷回蕩給她的卻只有無盡的孤獨和落寞。

沈瀾靜靜地聽她訴說,很少插言,她不曾參與過她從前的生活,所以對她的遭遇也無法感同身受,就像受傷的小獸需獨自找個山洞舔舐傷口,原諒這世界,沒有誰能夠給予誰安慰。

後來葉思婷走了,在謝嘉樹回來之前,他有些驚愕地看着沈瀾臉上仿佛抹了蠟一般揮之不去的臉色,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差?”

沈瀾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噗嗤’笑道,“遇鬼了……”

謝嘉樹聽沈瀾這沒頭沒腦的一句,笑得比她還歡,“喲,咱瓜渡村百年難遇一次的鬼竟讓你這位稀客遇上了,趕緊跟哥說說那鬼長什麽樣,長發還是短發,漂不漂亮?”

她很少見他這麽不正經,從石墩子上一躍蹦了起來,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笑‘啐’道,“貧的你!虧你上來的早,再晚一秒鐘,我就要被這山上的蚊子擡走了!”

沒辦法山上草多最容易滋生蚊蟲,謝嘉樹看她白皙的胳膊上被蚊子咬得紅腫的包,忽然心疼地說道,“來,我帶你到屋裏去塗點風油精。”

謝嘉樹說的‘屋裏’就是他曾經偶爾在山頂上采草藥的時候發現的一間茅草屋,雖然這裏人跡罕至,而且還是鮮有人攀登的山頂,但是這間茅草屋卻蓋的相當別致,像曾經有人專門設計過,有點旅游景點裏那種鬧中取靜的意味。

沈瀾看到這間茅草屋的時候也不禁驚嘆道,“嗬,敢情這是要開發景點啊!”

她以為是謝嘉樹不光有修車的技能,這建造房屋的本領也是杠杠的,沒想到謝嘉樹只是搖了搖頭,也一臉迷惑地說道,“這屋子不是我建的,我多年前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完好無損地立在這了!”

真是活見鬼,誰個真是嫌錢燒得慌,跑到這荒山野嶺建這玩意,不過據謝嘉樹搜索發現,還真是有人嫌錢多的沒處使,屋子裏擺放了很多生活急救用品,繃帶,藥油,花露水,當然風油精是少不了的。

沈瀾早已驚訝地合不攏嘴,“不會真的有所謂的野人出沒吧?”

謝嘉樹笑着擰開一瓶風油精的瓶蓋,一邊替她塗抹着傷口,一邊笑着打趣道,“所以啊,你要跟緊我哦,要是弄丢了被野人擄走的話,警察叔叔也救不了你!”

風油精的氣味很刺鼻,沈瀾趕緊用手捂住鼻子,沒好氣地‘啐’他一口道,“說不定那野人是個母的呢,誰擄走誰還不一定呢……”

謝嘉樹被她這俏皮的樣子逗樂了,但是因為被蚊子咬的地方有些被她抓破了,他小心翼翼地塗抹着,不敢碰那樣的傷口。

也許疼的滋味終究比癢好受點,沈瀾并不矯情,偶爾傷口不小心蹭了點她也不喊疼,只眯着眼睛看他。

屋子裏點了蠟燭,其實屋外就有月光,只是此刻并不算太濃烈,朦朦胧胧的暈黃正好從窗棂子裏照進來,照在他的脖頸處,頸後絨絨的碎發落在他的頸窩裏,她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像觸摸一件珍貴的寶物一般,然而謝嘉樹卻忽然擡起頭來,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的眼睛在燭光裏亮晶晶的。

不知是屋子太過逼仄的緣故,還是今晚的月色太過美好,她隐隐約約覺察出他呼吸的急促,撐在她膝蓋上的手也慢慢的挪動了起來,她心裏忽地一陣發毛。

難道接下來又是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嗎?她緊緊閉着眼睛,以為分分鐘要被他的吻推倒的時候,他卻忽然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不算多精致,打開的時候,黑絲絨裏裹着一枚金燦燦的戒指。

他單膝跪地,聲音虔誠而有力,“小瀾,對不起,可能我現在還買不起鑽戒,可是……”他看着她的時候眼睛裏帶了點愧意,連一向穩重如山的喉結也跟着上下滾動了起來,“可是我發誓,我發誓以後一定會加倍補償給您,所以,所以……”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聲音裏有他自己的不确定和漸漸重新鼓足上來的勇氣,“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月亮忽然沖破雲層整個的傾瀉進來,月色真好,沈瀾覺得自己像做夢一般,雖然她曾經看過很多場女孩子被求婚的畫面,電視上抑或是現實生活裏,可第一次被當做主角的感覺,她有一些羞澀地伸出手來要扶他起來,聲音裏是她少有的嬌羞和篤定,“你知道的,我從不在意這些……”

或許他只是送給她一枚狗尾巴草做的戒指,她亦是會答應他,可是當她伸出手去欲要承接他這份愛的時候,包包裏的手機卻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真是掃興,可是她也是不敢不接,因為是母親打過來的,信號不大好,斷斷續續地她聽到母親在那邊哭泣,心裏頓時像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咕咚咕咚’蹦回來,也顧不得聲音裏的顫抖,她急忙問道,“媽,怎麽了?”

沈母握着電話話筒的手在發抖,聲音也跟着六神無主起來,“瀾瀾啊,你爸他……你爸他忽然暈倒了!你快回來啊,回來啊……!!!”

沈母的哭喊聲被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淹沒,沈瀾一顆心也忽地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裏去,父親先前就有檢查出肝部有問題,可是他一直不放在心思,倒是沈瀾時時提醒他要多去醫院檢查檢查,可是這一次,這一次竟然……

她臉色瞬間煞白,身子似要撐不住,謝嘉樹欲要扶住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的手心早已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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