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母親

梁仁看看時間，快六點了。

“走吧，一起去吃個晚飯，你這次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要好好謝謝你。”

“我也沒幫到你什麽，是你自己說服教授的。”

“如果沒有你，我還不一定能見上傅教授的面，你這麽盡心盡力的幫我，我很感動。”

“你、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DIC大獎賽，為了有意義的事。”

“這樣嗎？”梁仁眼眸中微微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我好希望你是為了我。”

湯鳶差一點就又被他逼真的小眼神給蠱惑了，這人一分鐘不撩能死嗎……

梁仁看着她無語的模樣輕笑出聲，他拉着她上了車，“走吧吃飯去，別磨磨蹭蹭了，我要感謝你，不許你拒絕。”

“霸道……你這是想當霸道總裁嗎……”湯鳶被他拽上車。

“原來你喜歡那種類型嗎，沒問題，那我就當霸道總裁好了。”

湯鳶一臉黑線，算了，她還是不說話了……

梁仁開車帶她到了一家高級日料店，湯鳶一看，正好是她之前一直想去的一家店。

湯鳶驚訝，這麽巧梁仁就帶她來了這家店？

“這是你想來的店吧。”梁仁笑道。

“你怎麽知道的？”

“我在你的微博上看到你點贊了。”

湯鳶的微博賬號就是“湯圓”，除了關于設計的內容，其他的東西她很少發，不過看到喜歡的人事物，她會默默的點個贊，沒想到這都會被他注意到。

湯鳶心中一暖。

進店落座，餐桌上，梁仁想起一件事。

“對了，後天晚上就是我姑姑的演奏會了，她一直囑咐我讓我別忘了帶你去。”

“哦對，差點忘了，後天晚上嗎，我知道了。”

“那後天晚上我去你家接你。”

“嗯。”

這時，湯鳶手機響起，她拿出來一看，是方阮的電話。

“鳶鳶，你幹嘛呢？”

“吃飯。”

“又自己一個人吃飯啊，不寂寞嗎？”方阮語氣中充滿憐憫。

“……現在兩個人一起吃飯。”

方阮一聽，瞬間來了精神，“和誰？男朋友？”

湯鳶看了看對面的梁仁，敷衍的應了一聲。

“真的是和男朋友一起？我聽你的聲音怎麽這麽敷衍啊，一點都感覺不到你在談戀愛。”方阮懷疑道。

湯鳶郁悶，“媽，什麽樣的聲音才算是在談戀愛啊？”

梁仁擡眸看看湯鳶，眼神詢問她發生什麽事。

湯鳶捂着話筒低聲跟他說，“我媽懷疑我究竟是不是在談戀愛。”

梁仁輕笑，示意她把電話給他。

湯鳶一愣，不知他要做什麽，但還是把電話給了他。

“伯母您好，我是梁仁，是湯鳶的男朋友。”

“嗯，當然是真的，我們相處的很好，我很喜歡她。”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梁仁用充滿柔情蜜意的語氣說完幾句話之後，把電話遞還給了湯鳶。

湯鳶接過電話，方阮的态度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鳶鳶，你跟男朋友好好處，媽媽不打擾你們約會了，拜拜，哈哈哈哈哈……”

說罷，電話伴随着方阮興奮無比的笑聲被挂斷了。

湯鳶看看被挂斷的電話，又看看對面氣定神閑的梁仁。

她終于明白什麽樣的聲音才算是在談戀愛了……

不過說起母親，她好像從來沒有聽梁仁提起過他的母親，一直都是梁奶奶在催婚。

湯鳶不由得感到好奇，她問梁仁，“一直都是梁奶奶在催你結婚，還從沒聽你說起過你媽媽，她對你單身不介意嗎？”

梁仁神色一僵，旋即又恢複如常。

他輕描淡寫道，“我爸媽早就離婚了，我已經快二十年沒見過她了。”

湯鳶一愣，心中立刻後悔問這個問題。

“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我不在意。”梁仁一笑帶過，把話題轉開了。

之後的時間裏，梁仁神色如常，說笑照舊，好像真的并不在意。

但是不知是不是湯鳶多心，她總覺得梁仁眼眸深處沒了笑意。

*** ***

兩天後的晚上，湯鳶跟着梁仁來到了S市著名的音樂劇院。

演奏會上，除了梁奶奶和小智依依，梁仁的父親梁懿也來了。

梁仁将湯鳶介紹給梁懿認識，梁懿笑着點點頭，“我聽你奶奶說起過你交了女朋友的事。”

湯鳶本來想象着良品集團的董事長應該是怎樣一位叱咤風雲的形象，不過出乎她意料，梁懿寡言少語，在梁仁面前也只是一位普通父親的模樣。

說話期間，梁懿态度很慈愛，只是湯鳶隐隐感覺他看着梁仁的神色有些複雜，像是愧疚又像是欣慰，又似乎欲言又止地想問些什麽，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直到最後，梁懿低低輕嘆了一聲，轉而目含感激地看向湯鳶。

“姑娘，謝謝你。”

湯鳶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感謝她。

然而梁懿卻沒有再多說什麽，走到梁奶奶身邊坐下了。

會場裏燈光暗下裏，演奏會馬上要開始了。

湯鳶心裏奇怪着他的話，卻也不能多問了，只好在位置上坐了下來，等待演出。

演奏會很成功，結束後，樂團回到後臺，觀衆逐漸散去，梁仁一家則去往劇院的大廳裏等候，想等着梁菡收拾好東西一起回去。

湯鳶也跟着梁仁一起去往大廳，中途卻被梁菡在化妝間門口叫住了。

梁菡招招手叫她過去，湯鳶不知道梁菡叫她什麽事，一頭霧水地進了化妝間。

化妝間裏只有梁菡一個人，她熱情的把湯鳶拉過去，從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遞給湯鳶。

湯鳶打開一看，盒子裏是一條精美的項鏈。

“送給你的禮物，喜不喜歡？”

湯鳶一愣，“送給我的禮物？”

“對啊。”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說着湯鳶把禮盒塞回梁菡手裏。

“收下吧，我也沒有別的方法來感謝你了。”

“感謝我？不不，我真的不能收。”

二人來回推拒幾番，梁菡見湯鳶态度堅決，她只好妥協。

“唉，也是，這種禮物還是應該讓梁仁買給你。既然你不收禮物，那至少讓我在口頭上好好謝謝你。”

湯鳶實在不解，“我沒有做什麽值得感謝的事，您為什麽一定要謝我呢？之前梁伯父也是，說謝謝我，可我真的沒做什麽呀。”

梁菡一頓，垂眸微微苦笑，“哥哥他也想謝謝你是麽……看來哥哥也一直對梁仁心懷愧疚，從小沒能給他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讓他留下了心結。”

“心結？”

“嗯，梁仁在遇見你之前，一直對愛情和婚姻毫無欲望，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心結。”

湯鳶驀地想起前天在日料店吃飯時，談論到梁仁母親的事，湯鳶下意識覺得會跟這個有關。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心結……是和梁仁的媽媽有關嗎？”

梁菡微訝，“梁仁和你說過？”

“沒有，只是在談話間提到過一次，他只說父母早就離婚，他許多年沒見過母親了，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梁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梁仁的母親……那個女人我至今不知該怎麽形容她……”

她看向湯鳶，“你是梁仁的女朋友，我覺得關于他的過往還是應該告訴你，你願意聽我說嗎？”

“嗯，您說。”

“梁仁的母親叫姜婧妤，是位舞蹈演員，我哥哥和她是在大學時認識的，姜婧妤長得很漂亮，當時是校花，又是那個年代很新潮的女孩，哥哥那時候非常迷戀她。兩人戀愛後，幹柴烈火，愛得轟轟烈烈，大學一畢業，就跟家人說要結婚。”

“梁奶奶當時是萬分不同意，認為他們倆身份背景差異太大，性格觀念完全不契合，說白了他們倆從根本上就不是一路人。愛情的激情可以一時令所有缺點都變成優點，但婚姻不是由激情來維持的，精神上的對等與契合才能讓婚姻長久安穩，梁奶奶擔心他們倆如果結婚，遲早會出現問題。但是哥哥那時候眼裏只有愛情，他不管梁奶奶的勸阻，硬是結了婚。”

“事實證明，梁奶奶的擔心是沒錯的，一開始二人靠着愛情還過得下去，但是日子一久，激情被生活的瑣碎一點點磨去，他們每天不是相看兩厭就是吵得不可開交，婚姻無法維持了。”

“所以他們離了婚？”湯鳶問。

梁菡搖搖頭，“如果只是離婚那還好，也不至于到現在這個地步。”

“那個女人出軌了，然後抛下當是只有九歲的梁仁，跟着情夫跑了，這将近二十年裏，她再也沒有回來見過自己的兒子。”

湯鳶怔住，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那時候我在國外進修大提琴，所以對他們離婚那時候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姜婧妤的情夫也是位舞蹈演員，而且混得不錯，他讓姜婧妤和他一起去國外，可以和他一起發展舞蹈事業。姜婧妤心動了，回去找哥哥離婚，哥哥雖然已經對她沒有感情了，但是念着梁仁那時年紀太小，不想讓他從小就沒有母親，就沒答應。然而姜婧妤不管那麽多，将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扔下就走了，從此再沒有聯系。”

梁菡痛心道，“單論那段婚姻，哥哥和姜婧妤都有錯，但是梁仁太無辜了。我現在也成為了母親，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一個女人怎麽能那麽狠心，可以毫不猶豫的抛棄自己年幼的孩子，而且二十年裏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姜婧妤離開以後，梁仁再也沒有提起過母親。長大以後，他對愛情和婚姻的态度一直很消極，大概是父母失敗的婚姻和母親的無情讓他留下了心結，我之前擔心他很可能就這樣孑然一身一輩子，無法去追求幸福。”

梁菡看向湯鳶，眸中的痛心被欣慰取代，“但是現在他願意和你在一起，願意去觸碰愛情，我想他一定是走出了心結，所以我真的要謝謝你，謝謝你出現在他的生命裏，讓他不再是孤單一人。”

在梁菡誠摯的目光下，湯鳶說不出話來。

她無法應下梁菡的感謝，因為她并不是讓梁仁走出心結的那個命中注定之人，她什麽都沒幫到梁仁，她沒有資格承受梁仁家人對她的心意。

對梁仁家人的愧疚，對梁仁的心疼與擔憂，複雜的情緒充斥在湯鳶的心頭。

回家的路上，湯鳶坐在梁仁的車裏，看着路燈一個個的從窗外劃過，留下時明時暗的光影拂過陰沉的角落。

她面上默默無言，心中卻有無數情緒在翻湧。

梁仁看出她的不對勁，擔憂道，“怎麽無精打采的？發生什麽事了嗎？”

湯鳶輕輕搖搖頭。

梁仁眸中神色一轉，想到了什麽。

他聲音一沉，“……是不是姑姑跟你說了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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