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生病

情侶廳的壞處就是，你總能遇上一些饑渴難耐的男女。

特別是看愛情電影的時候，男女主角在屏幕裏親，這些饑渴的男女也非要現場演出一下。

就比如現在，湯鳶聽着座位前面傳來一陣陣抑揚頓挫的口齒相交之音，簡直生動形象、音中有畫，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吻技多麽高超似的。

湯鳶無語，努力屏蔽着那些不和諧的聲音，想繼續抱着純潔的心态欣賞電影，但是那聲音陰魂不散，沒完沒了地□□着她的耳朵。

她悄悄瞥了幾眼梁仁，她能聽到那些聲音，坐在她身邊的梁仁肯定也聽到了。

但他看起來神态平靜，似乎沒怎麽受到聲音幹擾。

湯鳶心想也是，畢竟是老司機，這種場面對他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麽。

她收回目光，覺得自己該向他學習，提高定力。

然而這時身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湯鳶又悄悄看去，發現梁仁在脫衣服。

他脫下西裝外套，微微松了松領帶，修長的手指扯扯襯衫領口，扇了扇風。

似乎是注意到了湯鳶的目光，他側頭看着她輕輕一笑，壓低聲音道，“好像有點熱。”

熱？

湯鳶頓了頓，為什麽感覺此時這句話有一種莫名的污感……

光線暧昧的影院，低啞性感的嗓音，再加上誤導性的話語……

湯鳶咽了口口水，立刻斬斷腦內想象力豐富的小劇場。

拿起手邊的涼飲喝了口，給有點發燙的臉頰降降溫，湯鳶想繼續做回純潔的好寶寶，不要受到污妖王的幹擾。

她抓了把爆米花放進嘴裏，還是專心看電影吧……

然而沒過多久，身邊又有新動靜。

湯鳶餘光瞟到有只不老實的手正伸向她放在身旁的涼飲。

“這杯是我的，你別拿錯。”湯鳶立刻攔下梁仁手，小聲提醒道。

梁仁無辜地看看她，“我知道，我的剛剛喝完了，所以能借你的喝一下嗎？”

湯鳶看看涼飲杯上插着的吸管，再次好心提醒他。

“……可是吸管我用過了。”

“沒事，我不介意。”梁仁一臉爽快道。

湯鳶郁悶，努力憋着沒把“可是我介意”說出口。

她拿過自己的涼飲杯，又拿來梁仁喝空的涼飲杯，把兩個塑料杯蓋打開，将自己的飲料勻給他一半。

重新蓋好杯蓋，湯鳶把梁仁的杯子遞給他。

“喝吧，這樣比較衛生。”

梁仁老老實實地接過杯子，非常衛生地用着自己的吸管喝飲料，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心裏有點小委屈。

見梁仁終于老實了，湯鳶放了心，繼續看電影。

過了一會兒，湯鳶正看得專注，手伸向爆米花桶剛想拿爆米花，卻在爆米花桶中遇到不速之客。

感覺到自己的手碰到了溫熱的觸感，湯鳶一愣，低頭看去，發現梁仁正伸手到她的爆米花桶中，偷吃她的爆米花。

湯鳶撇了梁仁一眼，控訴他的偷竊行為。

梁仁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我的爆米花吃完了。”他拿起自己空空蕩蕩的爆米花桶在她眼前晃晃，“所以借我吃點吧，嘿嘿。”

他又胸有成竹道，“從你的桶裏拿點爆米花吃，總沒有什麽不衛生了吧？”

說罷，似乎是為了吃起來方便，梁仁理所當然地往湯鳶身邊湊近了點。

看着他湊得越來越近，湯鳶抱走了自己的爆米花桶，然後往另一邊挪了挪。

與他保持合适距離後，湯鳶拿過梁仁的空桶，把自己的爆米花倒到他的桶裏一半，遞給他。

“吃吧，這樣吃起來更方便。”

梁仁默默接過自己的爆米花桶，默默抓了一把放進嘴裏緩緩咀嚼。

味同嚼蠟。

真的好委屈哦……

*** ***

十二月，天氣愈加寒冷了。

周六上午，眼看着時鐘的指針要指到了十一，湯鳶仍縮在被窩裏遲遲不肯出來。

賴床的原因，一是因為她昨晚寫論文熬了夜，二是因為實在冷得出不來。

湯鳶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智能鬧鐘，看了看上面的室內溫度。

二十二度。

還好嘛，溫度也不是很低，可是怎麽感覺這麽冷呢，渾身發冷……

不但渾身發冷，還伴随着四肢無力和頭暈腦脹……

不會是……湯鳶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她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額頭。

好熱……

拿出體溫計測了一下，37.9度。

湯鳶前兩天有點感冒，不過由于自己身體一直挺好，小感冒很快就會自愈，所以她也沒在意，該幹嘛幹嘛，昨晚還熬了夜。

現在她有點後悔，早知道就多注意一下身體了……

她掙紮了一會兒，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趿着拖鞋緩緩移動到廚房找飯吃。

由于生病沒有胃口，她将冰箱裏的剩飯随便熱了熱，為了吃藥象征性地吃了兩口。

吃完感冒藥之後，湯鳶又回到被窩裏躺下了，剛捂緊被子，手機傳來幾聲震動。

湯鳶拿起來一看，是媽媽在微信上發來幾張照片，前幾張照片是一個小嬰兒粉嘟嘟的臉，或睡或醒，或笑或哭，最後一張是爸爸媽媽和抱着小嬰兒的姐姐姐夫的合影。

姐姐湯婉上個星期剛剛生下小baby，爸爸媽媽都高興壞了，天天往湯婉家跑。

湯鳶看着照片，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給媽媽回道，“小寶寶超可愛~”

消息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媽媽的一條語音。

湯鳶點開，方阮心花怒放般的聲音傳了出來。

“可愛吧，那你和男朋友也抓緊啊！”

湯鳶一臉黑線，她只是真心誠意地誇了一句小寶寶，老媽也能往各種話題上生扯。

接着方阮又接連發來了幾條六十秒的語音。

“小孩子就是可愛啊，肉乎乎粉嫩嫩的就像剛蒸出來的粉團，我都想上去咬他一口喜歡死人了……”

“看到他我就想起你和婉婉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多可愛呀，我每次帶着你們姐倆出門，周圍人都說你們長得漂亮……”

“你小時候可比你姐姐纏人多了，成天要媽媽抱抱，纏在我後面奶聲奶氣的叫媽媽媽媽，可疼人了，現在你們一個個的都嫌我煩了，兩三天都不來個電話……”

“你姐姐這次生了孩子想起媽媽好來了，她平時在外面兇神惡煞的，現在在家裏嬌氣的喲，坐月子這幾天，你姐夫已經對她唯命是從了，她還嫌棄他伺候地不周到，做飯也不好吃，然後給我打電話說想吃媽媽做的飯了，要媽媽陪……”

“唉，不過我也肯定要去陪她，先不說其他，就說她那笨手笨腳的樣子，肯定不會帶孩子，這種時候還是要我幫她才行……”

湯鳶耐心的把每一條語言聽完，聽着方阮一會興高采烈一會又唏噓感慨的絮叨，湯鳶會心一笑，想起爸爸常抱怨媽媽越來越能唠叨了，看來此言不虛。

方阮又發來一條。

“鳶鳶你最近過得好不好？這一陣子換季節，你們那邊變冷了吧，沒感冒吧？”

湯鳶一愣，摸了摸發燙的額頭。

猶豫一下，她還是決定不告訴媽媽，讓她專心照顧姐姐和小寶寶，免得她兩邊擔心。

“我挺好的，身體也好着呢。”

“那就好，天氣冷了別忘把秋衣秋褲穿上，別為了愛美就不穿，凍出病來就後悔吧……好了好了，你姐姐又叫我了，小寶寶尿了，我先不說了，你自己好好的知道吧？”

“嗯，你快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同方阮說完話，湯鳶翻回上面的照片，一家人合照那一張，姐姐抱着寶寶，姐夫摟着她，爸爸媽媽圍繞在她身邊，都笑得很幸福。

真好啊，家人都在身邊，真好啊……

湯鳶凝視着照片露出欣慰的笑容，為姐姐的幸福而開心。

但是，開心之後，不知為何，湯鳶心裏的某個角落感到空蕩蕩的。

她放下手機，環顧了一眼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家，窗外明媚的陽光照進來，卻沒有帶來多少溫暖，反而留下一室刺眼的荒涼。

有重要的人陪伴在身邊的地方才算是家吧，自己這個大概也就只是間房子而已。

湯鳶縮進被窩裏，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卻沒能給心裏增加多少安全感。

心中突然有莫名的情緒湧起，湯鳶感覺眼窩一熱，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滑落，沾濕了枕頭。

她将自己蒙在被子裏低聲抽泣，嗚咽聲在空曠的屋子裏回蕩，又逐漸消散在從始至終的寂靜中。

除了自己的哭泣聲彼此回響，再沒有其他聲音回應她。

因為，無論哭得有多難過，也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見罷了。

好想媽媽，好想有人陪在身邊，哪怕只是聽她絮叨，哪怕只是有人回應她一聲。

她果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不去觸碰，不代表埋藏在心底的孤獨不存在，不去提及，不代表努力隐藏的軟弱不存在，生活總有機會讓你現出原形。

湯鳶擦掉眼淚，平緩下情緒，自嘲地笑笑，笑自己生病的時候也會變得如此嬌氣又矯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趕快睡覺吧，好好睡一覺起來，病好了，心也會好的。

*** ***

下午，梁仁拿着手機琢磨着今晚該編什麽理由把湯鳶約出來吃飯，理由還沒想好，卻接到了魏喆的電話。

“喂，今天晚上有個party，你來不來？”

“今天晚上算了，我有事。”

“又有事？最近約你怎麽這麽難？都多少次了，你次次都有事？”魏喆不滿道。

“……最近工作忙。”梁仁敷衍道。

“忙屁，你少唬我！我知道發布會結束之後，你每天清閑着呢！”

“反正我就是有事。”

“我發現你最近行為很不正常啊？”魏喆懷疑道，“你不會是……在外面有女人了吧？”

梁仁一愣，佯作淡定道，“……別胡扯，我能有什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