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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飛機到達上海虹橋機場的時候,已經第二天半夜了,坐着常源安排好的車子連夜往蘇州去。
她和常源剛剛出了機場,虹橋機場停機坪上又來了一架飛機,聽說是從遠城來的。
到達蘇州時,天光已經微微有些亮了,常源安排先休息,等在蘇州的人找到安德烈教授的位置,他們再行出發。
清婉雖然心急,卻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只能耐下心來在酒店等着。
蘇州是個園林城市,一點兒也沒錯,酒店花園郁郁蔥蔥一片,庭園裏小橋流水,竹林幽徑,還有曲折蜿蜒的小路,以及讓人休憩的小小亭閣。
終是受不了自己連日來沉郁的內心,想着下去走走吧,或許能緩解緩解自己心上的不安感。
日光正盛,那些滿心歡喜的游客們或許早已出去游玩了,所以庭園裏沒什麽人。透過層層樹蔭,清婉望着那灼烈的日光,心想着,蘇州卻是個好地方,即使那麽大的烈日,站在園中也是清涼舒爽的。
等清和手術成功了,就帶他來蘇州調養調養,這裏的環境養人。清婉是那麽認真的思考着,甚至連未來,那些生活中的芝麻小事也想到了。
可清和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和清婉手牽手走在園林之中,即使日光再灼人,他們也是笑着,望向彼此的眼神滿帶愛意。
站在橋上,被日光照射之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好看極了。望向遠方,偶爾幾艘烏篷船劃過來。
遠遠的,她看見有兩個人朝着她的方向而來。季雲旗穿了一件白襯衫,因為臨近中午,溫度有些高了,他挽了衣袖。似乎在和嚴明說些什麽,他擡起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白淨修長的手指在陽光下更顯修長好看。
他漸漸走進,拄着手杖也不影響他的俊美。
雲旗站在橋下,擡頭望着清婉,眼裏柔軟一片,卻沒有一絲驚喜。這本就是他制造好的相遇,只為能與她同行一段路,哪怕路的盡頭是另一個男人,穿着整齊幹淨的西裝手拿捧花等在紅毯的另一端,只為等她。
他想,或許真到了那一天,他才會放手,才會絕然的背過身去,不去看他的婉婉怎麽欣喜的接過那束鮮豔的捧花,如何笑着挽着那個男人的手臂,和他一起堅定的朝着未來走去。
可現在,他的婉婉一個人在那條困難的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他做不到就這樣背過身去,與她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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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那麽艱難的前行,他也舍不得,所以他只能忍下自己滿心的不甘和傷痕,上前扶起她,陪着她一起走。
他知道,婉婉很堅強,未必會願意與他同行。所以他精心策劃,以最不期而遇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你怎麽來蘇州了。”他跨步走上石橋,在她面前站定,聽見她用柔和的,略帶驚訝的聲音問他。
修長的指尖搭在橋扶手上,輕輕的彈動幾下,似在思考要怎麽回答,“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來了。”
“生日禮物?”她突然笑了,帶走了連日來周身的陰郁:“我的生日在下半年,現在準備未免太早了些吧。”
他卻不接她的玩笑話,反問道:“你呢,來蘇州是找安德烈教授的嗎?”
“你怎麽知道…”她欲言又止,随即輕輕揚起嘴角,帶着微微自嘲的意味:“瞧我說的話,你應當早就知道了。”
兩人突然沉默,遠方烏篷船漸漸駛來,船老大唱着蘇州特有的評彈,緩解了他們之間莫名的尴尬。
“所以,你來蘇州到底是做什麽的。”船老大的聲音漸漸遠去,清婉問他。
“我說了,是來給你準備生日禮物的。”季雲旗眺望遠方,她略帶防備的語氣讓他心頭一窒,他的婉婉原來從來沒有對他放下戒備之心,“我會努力,在你生日那天,讓安清和站在你身側。”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這顆換來的心也在疼着,為什麽呢,明明是換來的一顆心,卻還是逃不過被她傷害的疼痛感嗎?
“不用了。”清婉這話是真心的,清和她自己會救,她不要讓雲旗又卷入這件事裏,這樣她會還不清的,“清和他,不會喜歡這樣的。”
“婉婉,你信我,這次我是真心實意的。我沒有沒想過傷害他,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贖罪吧。”明明庭園裏吹着和煦的微風,周邊的空氣也是清爽舒适的,可清婉就覺得頭腦迷糊,他用那迷惑的聲音,誘惑着她說:“那好吧。”
“真的嗎?”他看上去是真的高興,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酒店的服務員端着水過來,雲旗拿起一杯遞給她:“喝點水。”
她接過水,輕抿了一口,就握在掌心。酒店服務員突然說道:“兩位站在這裏,我突然想到一句話。”
“是什麽?你說說看”清婉還沒回過神來,雲旗就開口了。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經過。”服務員揚着笑,“看這位先生看小姐的眼神,怕是這句話形容在合适不過了。”
這位服務員怕是半吊子,只顧着體會了男子的情深似海,卻忘了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如果化作了石橋,那女子經過,那也只能經過了。既以化作石橋,那便注定只能和風雨厮守了。”季雲旗低着頭,掩下了自己眼裏一片片破碎的深情。
服務員也想不到這位先生會這樣說,尴尬的站在原地。
清婉心裏知道季雲旗那突如其來的傷感由何而來,卻只能裝做不知情。
一口飲盡了杯中水,将被子放在服務員的托盤之上,笑笑:“你可能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再說了,我信天主,佛教的東西,我聽不太懂。”
服務員被說的一愣一愣的,只道了聲“不好意思”就匆忙退下了。
季雲旗突然笑了,很久沒見過清婉這樣小捉弄別人的時候了。她是信天主教沒錯,可這樣淺而易懂的句子她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她又怎麽知道是佛教的呢。可随即又自嘲道,或許,她只是不願和他扯上關系罷了。
“那我先走了。”清婉與他擦肩而過,突然被他叫住:“婉婉。”
他沒有回身,只是拄着手杖,微微彎着腰,問她:“如果我甘願化作石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清婉打斷了:“何必為了我,放棄一切,我沒那麽重要。”
雲旗,你我既然已經說明白,我也沒必要再次經過你的石橋,給你無望的希冀以及永遠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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