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陳媽媽手提食盒,單手扣響了廂房們。

而裏側,顧雲顧昊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口,顧雲沉臉,顧昊挑眉,一邊伸手開門一邊小聲道:“你輸了,一個月的襪子你承包了。”顧雲翻了個白眼,顧昊笑嘻嘻的開門。

開門的瞬間,陳媽媽最先看到的不是雙生子,而是門口的屏風。

門口擺着一架三曲巨型屏風,是一整副瑤池仙樂圖,遙遙望去,數百個仙姿灼灼仙女或坐或站,這邊撫琴那邊彈樂,仙氣缭繞雲霧疊疊,栩栩如生似要乘風而去,陳媽媽看癡了,不由向前一步。

“站住。”

呵斥聲響起,陳媽低頭,面前橫着一把劍,劍離鞘露出鋒白的刀刃。

忙不疊後退一步,這才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雙生子。

雙生子一左一右看着陳媽媽,表情冷漠,顧雲冷聲,“你是何人,來這做甚?!”話說完,大拇指再一動,刀刃出得更多,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劍的架勢。陳媽媽屏住呼吸再次退後兩步,吞了吞口水。

“兩,兩位大人,奴婢是隔壁廂房的奴才,我家夫人命奴婢送一些點心過來。”

劍沒收,視線落在了陳媽媽手中的食盒上。食盒通體漆黑,頂蓋畫了九九寒梅枝。見顧雲眼神落在食盒上,張媽媽連忙将盒蓋打開,九宮格裏裝了各色點心糖果,不安地看着冷臉的顧雲顧昊。

瞧着年歲不大,眼神好駭人!

“這是在做什麽呢?”

蘇媽媽疑惑的從屏風後面走了過來。

一看到蘇媽媽陳媽媽馬上就松了口氣,這兩個小爺看着好吓人,還是快點和裏面的人說上話吧,忙又把剛才的話給重複了一遍。蘇媽媽先是挑眉疑惑,然後笑道:“原是遇到好客的鄰居了,也是一樁幸事,快請進來。”

陳媽媽低着頭随着蘇媽媽往裏面走,只覺得身後的目光一直刻在自己身上,若自己稍有不當的行為就會馬上把自己壓下!越想越謹慎,最後頭也不敢擡,只看腳下的路。

“我們初來,東西都還沒整理完,其他人都在後頭忙着呢,你略坐一坐,我去去就來。”

陳媽媽忙道:“是我們唐突了,該晚些再來的。”

蘇媽媽又笑着謙讓了幾句,留陳媽媽一個人在這裏,自去了後面。

蘇媽媽走後,陳媽媽才敢擡頭打量四周。這裏的格局和自家廂房的格局差不多,只擺設裝飾更上了一層,自己那邊家具擺設皆是黃楊木的,這邊全部都是紫檀。再瞧桌上,案首都放了不俗的頑具。

圓弧長幾上擺了一只古窯大青花長瓶,裏面供了數枝盛放的垂枝海棠,旁邊放的是顏色豔麗枝桠茂盛的珊瑚,京裏不比海邊,珊瑚是稀罕物,陳媽媽不由走近幾步細看,突然耳朵一動,似聽到了聲音。

擡頭四顧,最後翹首看向了外面。

先前沒注意,原來這外面還連着一塊小小的甲板,隔着木質镂空的屏風隐約看見甲板上有人,再湊近些才看分明了,是一名錦衣少年正在推一家綠蘿纏繞秋千,而那秋千上坐了一個女童正笑得開心。

陳媽媽正要再湊近些,突然身子一寒,側頭就看到衛東站在走廊口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跟冰刀子似的,看一眼就能掉肉,生疼生疼的!陳媽媽連忙站直身子,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敢到處亂看了。

蘇媽媽提着一個小盒子從後面回來,見陳媽媽站在原地,笑道:“怎麽不坐坐呢,可是久等了?”陳媽媽連道不敢,蘇媽媽将手裏的盒子遞給她,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現下正忙着,連口熱茶也沒有,等忙過了,一定上門去賠禮。”

雖是逐客的話,可蘇媽媽說得和善,人也笑眯眯的,比衛東顧雲顧昊好太多了,陳媽媽哪裏敢說其他的?忙謙讓了幾句就向外走,蘇媽媽送她到了門口。顧雲顧昊依舊冷着臉站在門口,陳媽媽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看向了那架瑤池仙樂屏風。

右下角的大周宮造印章映入了陳媽媽眼底。

眼皮跳了挑,跟蘇媽媽又說了兩句客氣話,快速回隔壁了。

陳媽媽走後,雙生子将門啪的一關,蘇媽媽臉上的客氣消失不見,剛在屏風後面聽兩兄弟的話到是一頭霧水,現在忙問,“你們兩兄弟打了什麽賭呢,還洗一個月的襪子。”提到這個顧雲就生氣,冷哼一聲走了。

顧昊眉飛色舞的。

“讓他不聽公子的話,公子說了,隔壁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絕不會貿貿然親自前來。他不信,非說一定會親自前來,這不,打臉了?”

蘇媽媽沒好氣一笑。

“你兩兄弟也夠無聊的,這都拿來打賭了,別傻站了,快來幫忙,事多着呢,公子說了,今天她們不會再登門了。”

“好咧。”

周二夫人和周夢馨一起坐在塌上等着陳媽媽回來,周二夫人還好,周夢馨卻是坐立不安的,若非周二夫人在這,她說不定都去門口等着了,好容易看到陳媽媽回來,忙道:“如何,隔壁是什麽人家,打聽出來沒有?”

也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小公子,只恨自己年幼不常出門,都不知道!

周二夫人也擡頭看着陳媽媽。

陳媽媽動作一僵,哎呀,給忘了!進門就被雙生子給吓住了,蘇媽媽倒是面色和善可話也沒說幾句,後來再被衛東一吓,什麽話都丢到腦後了,完全顧不上了。

“沒,沒問出來。”

周二夫人面色微沉,“從進門開始說,一個字都不要漏。”

“是。”

陳媽媽應了一聲,不敢露掉半分,一五一十全說了,連雙生子的佩劍都沒放過。

說完,周二夫人還未有所反應,倒是周夢馨突然高聲道:“你說那個小公子在給女童推秋千玩?”語氣急切,聲音拔高,連周二夫人都詫異了,回望她,“馨兒,你這般激動做什麽?”看到周二夫人嚴肅的眉眼,周夢馨眨了眨眼睛,“女兒也想玩秋千,對,秋千。”

天字二號房自然是闊朗敞亮的,可這邊沒有甲板,自然搭不了秋千。

“一個秋千就值得你這樣。”

周二夫人罵了一句也沒再追究,主要是她心裏也藏着事。

先前馨兒也說了這行人看着不簡單,現在再聽陳媽媽說,更肯定了。出門在外自然一切從簡,誰會帶家具上路?這些東西原是這官船準備的。官船雖貴,但也值得,你是什麽人物,他就給你配什麽屋子。

就說自己這邊的,樣樣都是精巧頂好的,但一件越矩之物都沒有。可照陳媽媽所說,門口那架屏風顯然是宮裏的東西,宮裏的東西誰配用?自然是宮裏的貴人了,再不濟也是王孫子弟才敢用。

再有就是那三個侍衛了。

尋常人家的公子哥,自然從小就有随從小厮伴随,但随從小厮和随身侍衛那可是兩碼事,出門能帶親衛的,只有王孫子弟了。

而且陳媽媽不僅沒有打聽到對方是何人,連自報家門都沒機會說。要麽就是心大忙昏了頭,要麽就是完全不在意,就那三個侍衛不客氣的态度,顯然是後者。為什麽不在意?站在高處的人自然不會在意下面的人……

周二夫人還在細想,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擡頭一瞧,原是周夢馨等的不耐煩又不敢出言驚擾,見陳媽媽手裏還拿着東西,料想是那邊的回禮,連忙接過打開了。

盒子不大,約莫湯碗大小,裏面裝了半盒看着形似茶葉顏色卻是雪白的葉子,周夢馨沒看出來這是什麽,擡頭正要問周二夫人,卻見周二夫人臉色一變,伸手拿起一片葉子細瞧,又在鼻尖嗅了嗅。

半響後才緩緩道:“陳媽你去後面罩罩我們這次帶出來的時候,把最好的都揀出來我看看。”

陳媽領命去了,周夢馨更為疑惑,“娘,這是什麽好東西呀,你都要找最好的東西了。”

“這是雪芽,長在雪山腳下的湖邊,整個大周統共的雪芽樹還不到百株,味含異香,喝之不僅能明目還有養顏之效,皇後娘娘最愛此茶。”

“除了娘娘,也就其他貴人能分得一點半點,我之所以認得出來,還是去歲去給十三王妃賀壽的時候見到過。”

所以,那個好看的小公子是宮裏的人?就算不是皇子也是世子罷?想到這個可能,周夢馨只覺心跳如雷鼓,“既然這樣貴重,咱們也不能失了禮數,快些尋了好的東西,快過去吧。”

竟是恨不得馬上就去的模樣。

周二夫人卻是搖頭,“今天不去了。”

“為什麽?!”

看她急得這樣,周二夫人臉色一沉,又想到她到底是個孩子,強壓怒氣道:“今天已經打擾過一回了,先前陳媽媽不是說過麽,那邊忙得喝茶功夫都沒有,你現在又過去打擾,別人會怎麽想你?”

“再有,娘跟你說過,說話做事不要急切,太刻意反而落了下乘。”

“左右她們已上船,又在隔壁,見面的機會很多,不要急在一時。”

周夢馨有心想要反駁,可看到周二夫人微沉的臉色,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沒吭聲,好吧,娘的話是對的,上趕着不好,就像院裏的三姨娘,她以前每每守在爹爹必經的路上,不僅沒得到好還被訓斥了一頓。

可是,可是真的好想再見一見那個小公子……

先前周二夫人要思慮事情沒顧得上周夢馨,現在事情暫時理清了一些,再見周夢馨這神思不屬的模樣,再聯想她之前說那名小公子生得很好看,略想了一番直接笑道:“難不成,咱們馨兒一見傾心了?”

心情被戳穿,周夢馨跺腳。

“娘,你說什麽呢!”

不怪周夢馨太早熟,只怪周二夫人一直在她耳邊說一定要讀書考進女學,一定要找個好夫君,比二姐姐的都要好。考上雲舒和找個好夫婿就是周夢馨的人生期望,從她懂事以來,她心中就定了這兩個期盼。

現在出現了一個容貌出衆家世更出衆自己又歡喜的人,自然心動了。

周二夫人已經料定那邊的人不簡單,十有*就是宮裏的貴人,自家雖說家世不錯,但要配貴人還是勉強,這次有這樣的機緣,自然不會放過。

“你不要急,娘知道了你的心思自然會幫你,你好好在屋子裏呆着,想想如何梳妝穿哪件衣裳,等時機到了,娘自然會帶你登門。”

“哎呀,女兒不能說了!”

周夢馨害羞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雙頰粉紅春意盎然,到底忍不住将衣櫃打開,把所有的衣裳都擺在床上,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動作一頓,臉上的笑意如退潮般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将手上的裙子一下子丢到了地上。

“最好是親兄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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