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初衷

霧氣缭繞的房間裏，兩個身影呆呆地坐在那裏，男的沒有起身，女的也沒有移動。

就這樣面對着面……

“咳咳，鳶兒，你先起來……穿一下衣服。”

墨宸紅着臉側過頭，神色有些尴尬“我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受傷了沒？”

鳶兒起身，拿起挂在屏風上的裏衣穿了起來，男的衣服胸圍多少有一點小，她的胸口漏了些許溝壑。

聽到墨宸的關心，沐浴之後溫潤如白玉一般的皮膚出現了微紅“謝謝掌門……關心……我會繼續加油的。”

“嗯，那我先……”

“鳶兒恭送掌門。”

墨宸起身到一半，正好看見鳶兒彎腰露出來的一片春色，雙峰之間流水緩緩流淌……讓人可以想象那幅景色……

今天刺/激太大，墨宸捂住鼻子，悶悶地道：“不必多禮，我先走了。”

說罷，快速出門。

真擔心在她面前流鼻血啊？！

墨宸如是想着，連走帶跑地上了雪鳳的背“走，回去。”

雪鳳歪頭看了眼自己突然慌張的主人，心裏吐槽：二，貨。

張開雙翼向空中飛去，慢慢地白色的身影消失了。

鳶兒直到此時才直起了身子，她随意撩起自己的長發看着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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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面出現了一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容，只不過多了幾分陰鸷。

玉手拂過鏡子的表面，鏡子裏的人對着她開了口“鳶兒，終于又可以見面了。”

他的語氣像是最慈愛的兄長，就連臉上也有溫柔的微笑。

“哥哥……”鳶兒看着鏡子裏這個人，對他，她總是有着很複雜的感情。

當年對她的百般呵護，卻在她待在淩月身邊後，化作最殘忍的無視。

她知道，她的哥哥覺得他的師父是世界上最無塵的人，不應該跟任何人有所勾連……可是……

鏡子裏的人又開了口“鳶兒，你……最後還怪我嗎？”

怪嗎？

鳶兒閉上眼，記憶碎片零零散散，根本再也拼湊不起來。

“我不怪你，哥哥，現在一切重來，我們……可以一起。”

她有些猶豫的向鏡子伸出了手“哥哥，最後的魂飛魄散已經贖罪了，今世，我們一起。”

鏡面中的人無法跟外面的人有所交集，霓炎看着她露出了微笑。

他的妹妹，只能他來傷害，也只有他可以守護。

他看着她道：“好，我們一起。”

“嗯！”

鳶兒笑了起來，這個笑容勝過春日暖陽，可以直達人的內心深處。

霓炎看着她的微笑，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的偏執，在上一世已經有太多的殺戮了。

鳶兒擡起頭，習慣性地想像小時候一樣撲進哥哥的懷抱，卻發現銅鏡裏面已經只有了自己。

只有自己，形單影只。

她關起銅鏡，來到床邊，從懷裏拿出來那個一直散發着熱量的東西。

她見過的，這是血鳳的蛋，雖然與雪鳳同音，卻是魔族的魔獸之首。

她對它有着感激之情，它一直陪伴她的哥哥，走在黑暗的修羅之路上，為他付出所有的努力。

讓哥哥孵蛋是不可能了，他肯定會拐騙別人幫他孵蛋。

對了，在幻境裏他是讓那條蛇幫他孵蛋的吧？

是叫做……裳華？

鳶兒托着下巴，坐在鏡子前，想了想。

打了一個哈欠。

“你……是？主人？”

突然從床上傳來的聲音讓她全身一震，她下意識轉過身，向後退去。

床上有一個美女正在被窩裏，她的長發披落了下來，眉目盼兮清新俊逸，只不過容貌卻豔麗奪目。

“我不是……也是……”鳶兒看清了她的臉，呆了幾分鐘“我和他是一體的。”

這樣的回答倒是讓裳華有一些吃驚，不過的确是事實，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被她一個哈欠召喚出來的。

鳶兒看見裳華眼睛一亮，之前就是她幫哥哥孵蛋的吧？

鳶兒立刻放下的戒心，歡快地坐在了床邊，看着裳華的臉，笑得像一個小迷妹。

“裳華，你長得好美啊～”

突如其來的贊美，雖然只是女子之間的誇贊，但是那張和主人相似的臉，還是讓她害羞了。

裳華起身将被子掀開道：“被子已經暖和了，……去睡覺吧。”

剛剛她想叫自己什麽呢？多多少少還是叫不出主人吧？

裳華起身想要變回蛇形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住了。

鳶兒的話語，從她的耳邊咫尺處傳了過來“叫我鳶兒就好，裳華姐姐～”

姐姐！姐姐！我們一起修煉成人形好不好……

一些早已經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句溫暖帶着依附性的話語中，慢慢重新複蘇。

發現裳華突然不動了，鳶兒松開了她，以為她是不是讨厭別人觸碰。

卻在下一秒被推進了溫暖的被窩，蓋好了被子。

裳華的雙眼，透出了就連霓炎也從未見過的淺棕色。

鳶兒想，那多半就是她眼睛本來的顏色吧……多美啊……

“裳華，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額頭的溫暖止住了她的話語，不對啊，蛇，應該是冷血動物啊。

“鳶兒，我的主人，我今後會永遠守護你，以此為諾。”

裳華的身體随着她的話慢慢化作泡沫，她對着鳶兒笑道：“鳶兒，從此以後我會待在你的域裏，為守護你而存在。”

“裳華！”

鳶兒伸出手抓了一個空，在自己的域裏，為守護自己而存在，是說，她成為了自己的守護靈獸？

這種問題太難想明白了，直接問哥哥去。

鳶兒躺下，進入夢鄉。

靈魂界

這裏有一片盛開的桃花，遍地都是粉色的花瓣，芳香在風中洋溢，甜美而靜心。

桃林的深處有一個小木屋，它的門口躺椅上躺着一個人，紅衣似火，膚似脂玉。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刀，雕刻着手中一塊桃木，神态悠然。

這樣的哥哥，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了呢。

控制不住的笑容在那一刻綻放，一瞬間，漫天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霓炎放下手中的桃木人偶，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道：“怎麽又來找我了？”

鳶兒想像兒時一樣撲進他的懷抱，但是腳步卻停在了他的面前咫尺。

她有些害怕，她的……親生哥哥？

看到她的拘束，霓炎皺了皺眉，心裏卻是多了一些早已經失去的感情。

像是黃連入口，橄榄剛吮，淡淡的苦澀漫延開來。

他知道……那是後悔。

“哈，哥哥，就是裳華她不是和你簽了血契嘛？怎麽會成為我的守護靈獸？”

鳶兒決定岔開話題，打破尴尬。

但是霓炎卻不想放過她，霓炎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拿起來旁邊的桃木人偶道：“鳶兒……你還記得小時候，每年春天，桃花開放，我都會幫你雕刻桃木人偶嗎？”

鳶兒看着他手裏的人偶，它臉上淺淺的微笑，神色開始有些懷念。

“嗯，我記得哥哥把我最喜歡的玄冰人偶摔碎了……我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哥哥來到我的房間……手上綁滿了繃帶，卻依舊寵溺地看着我，送了我一個永遠不會摔碎的人偶……那是哥哥用整整一天……手上不知有多少傷口……”

說道最後，鳶兒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撲進了霓炎的懷裏，想要将自己所有的體重都放在他的身上。

“哥哥……哥哥……”

她的哥哥，那個寵愛她的哥哥……雖然……他做過錯事……可是……可是……

霓炎伸手将她擁入懷“對不起……鳶兒……哥哥以後會一直陪着你的……”

多年沒有的眼淚，這時順着他的臉落了下來。

“睡吧，鳶兒。”

那一夜，鳶兒睡得很安穩，一直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隔壁的房間裏，江離徹夜難眠。

修諾的背叛讓他心涼，他看着自己的手，血管裏流淌的是金色的鮮血，而不是紅色的。

力量強大，有些時候也不能獲得所有。

你看，那個怪物！

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江家我們可惹不起。

我們離他遠點，不要跟他玩。

為什麽這時想起來了呢？

江離睜開眼，體內天生的龍血，帶給自己的只有別人的恐懼和疏遠，還帶給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陰謀……

身為王者，注定孤獨一人，睥睨衆生。

那是家訓，也是對他們這一族的人一生的定義。

向父親提出，不拜入淩月門下，就回家中的約定的時候，他不後悔，現在也不後悔。

他不想，再被別人挂着“天之驕子”的表面贊揚下的疏離籠罩了。

他的路，自己走。

春天的花總是綻放，無論是早晨還是夜晚，初春的桃花甜美，梨花優雅，深春的杜鵑安靜，丁香清麗，春末的紫藤神秘，鳶尾哀傷。

這些都與她無緣。

花澤看向窗邊的一株昙花，眼神帶着憂傷。

就連它，雖然只有一瞬，也曾讓人銘記它的美麗。

而自己注定屬于黑暗，擺渡迷失的靈魂與死者。

她也想用鮮豔的顏色裝飾自己，卻只有鮮紅的血色。

這樣的自己在奈何橋頭看見了一個人，她穿着金色的長衫，失去了一只眼睛，她蹲下身對自己說：“我就要轉世了，能請你幫我照看我的孩子嗎？我始終放不下他。”

那時花澤同意了，她化形了，來到人間，卻被人所利用，進行殺戮。

就在她對人世失望的時候，她見到了她最後的暗殺對象，那是一個少年，那個女人的孩子。

現在她終于可以履行她的承諾了。

夜色會掩蓋許多東西，也會讓人靜下心來回憶，思索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