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算計
白玉從屋中出來,她仔細想了想,确信不是自己的原因讓馬文才陡然變了态度,因此倒也沒有什麽負擔,她該做什麽便做什麽,一上午下來,她先是陪馬文才練習了箭弩,而後又在一側陪着馬文才練了會書法,馬文才在這期間,雖說專心的做着他的事,可白玉在他身側不遠,他總能隐約聞到一絲香味,極淡,卻讓他很不舒服。
他之前和白玉近身接觸過,白玉身上原不是這個味道,按理說這兩日她養傷期間不可能擦香塗粉,而他起初也觀察過這人,第一次相見時就未施粉黛,現在依舊,也就是說,那股味道應該不是來自她本身身上的,在這當頭,一切看似的不經意,都可能成為暗中人露出馬甲的破綻。
骁勇善戰四人從他記事以來就跟着他,如果真有暗手的存在,應該不會蠢到從他們下手,可白玉就不一樣了。
她來自他外祖蕭家,不是他馬府的家生子。馬府的奴仆輕易接近不了他,可她卻因為那層身份成為了順理成章接近他的人。
如果他是暗中之人,那麽白玉定然成為他下手的首選。
你說他為何這麽篤定會有人要下手?不,馬文才自己也拿捏不定,他只是覺得他的母親去世的太過奇怪,他心有懷疑卻沒有思緒。
母親去世,對父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幫助,甚至還有可能一個不小心便成為父親官職生涯中的一個污點,所以不會是父親下的手,也不可能是父親的政敵,這種事,一個不讨好便很有可能落人口舌,對方不會這麽傻。
排出了這個,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針對他母親的。
現在母親已經離世,他作為母親的兒子,若真有暗手存在,又怎麽會願意放棄解決他的機會?
所以他下了一盤棋,一盤在他目前能力範圍內最大的棋,他在賭,賭贏了,他的猜想便沒有錯,若輸了,他也不虧什麽。
他承認白玉的身份,既是承了她救他那一腳的心,也是順水推舟提醒暗中人突破的窗口。他對白玉後面換了臉色,又喚人給其屋中放置了一方極佳的屏風,也不過是故布疑陣罷了。至于昨日與白玉的一番談話,他既要試探,白玉是他此次布局的關鍵,若一開始就不能除其嫌疑,那麽他這局布的也就沒了意思。而提蕭家,一則試探,二則轉移白玉的注意,如若不然,白玉察覺之後,若要破壞一二,此局也同樣沒有繼續進行必要。
他幾乎在短時間內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個遍。
如今白玉身上散發出一股莫名的香味,他自幼不喜香物,對香味這種東西極其敏感,幾乎是白玉一上前,他就發現了。
也十分萬幸他從小對香味的厭惡,不然今日白玉微弱的變化,估計沒人能夠發現。
馬戰從外方跨了進來,剛好馬文才此間的書法即将練完,聞此方動靜,馬文才繼續在桌上行走着他的書法,卻又同時面不改色的對白玉說道:“晚姑姑,去小廚房喚人擺飯,我這邊要寫完了。”
白玉正認真的觀摩着馬文才書寫的筆鋒,陡然聽到吩咐,她這邊一上午都沒有察覺異樣,湊巧她也站的有些累,去傳飯還可以活動一二,于是也就寬心的行了個禮,也不作聲,免得打擾對方,她自己慢步朝着外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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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一走,馬戰迎了上來。
“如何?”馬文才還有幾字便可寫完,白玉走後,身側沒有了那股難聞的味道萦繞,他整個微皺的眉頭都隐約松了一分,寫字也寫的越發的舒心。
“回少爺,晚姑姑今日未曾接觸過他人,唯有今早…”馬戰将自己調查到的沒有添一分感情的對馬文才說道。
“….”乍從馬戰的口中聽到那個名字,馬文才有些微愣,臨了最後一筆,他下筆的動作一滞,眼中情緒晦暗,随即卻是滔天的怒火。
他迅速的用力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筆勁兇猛,墨水深深的浸透了下去,顏色比之前面,直接深上了幾分。
“叮!”的一聲,馬文才将練廢的毛筆甩進了筆筒,他自己朝着外房走去。
“給我繼續看着!她要做什麽,你就讓她做!”
“好的少爺。”馬戰瞥了一眼桌上馬文才最後寫的字,不再多言,默默地跟了上去。
書房裏此時空無一人,夏風拂過,桌上輕薄的宣紙被吹起了一角,調皮的在桌上扭動,它的身上隐約寫滿了字跡,黑白交錯,其中最矚目的,卻是非最後比前方都要大上許多的筆鋒鬥轉的一字莫屬了。
書道:
“殺!”
……
下午的時候,前院的奴仆推來了一個輪椅,說是少爺定制的,馬骁上前查看一番之後朝着一側的馬文才點了點頭,确定無礙,馬文才這才被馬戰抱着坐了上去。
既然他的腿不好好保養會落下“殘疾”,他要是不好好表現一番,怎麽對得起那人的一番苦心?
有害他的心,就要有被他發現的準備!他倒要看看,前方有什麽在等着他!
“少爺這是要出去走走麽?”白玉遵着馬文才的吩咐從屋內拿來了一個靠墊,觀馬骁正欲推着他朝外面走去,遂開口問道。
“嗯,去找祁大夫看看,總覺得最近幾天腿不舒服,索性無事,便打算讓馬骁推我過去,順便散散心。”他對着白玉好奇的眼光柔聲回道,此時他斂了一聲戾氣,與中午在書房中滿眼怒色的那個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白玉驚訝于馬文才竟然還耐心的回答她的問題,還回答的這麽詳細,不過她神色斂的很好,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大的表情浮動,她自然的來到馬文才身後,将靠墊放在了馬文才身後,又對馬骁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來推,馬骁想了想,遂也主動地讓了開來。
“少爺坐好,我們要走了。”白玉對着馬文才小心的提醒道。馬文才聞此一言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餘光撇過一側的灌木叢,沒有多餘的話,任白玉推着他朝前走去。
他們身後,馬骁馬勇跟了上來。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念在以往的情分上,若是悔過,他可以當做沒發生,可若是執迷不悟,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不念舊情!
輪椅的滾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漸漸将馬文才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他閉上一雙深邃的眼眸,不欲再想這煩心的事。
這邊他們一行人走了之後,院中的數人該做什麽便依舊做着什麽,沒有人注意到一側的灌木叢“倏倏”的抖了抖,而後冒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影,小心的朝着後院跑去。
小身影迅速的不見了,适才一直未曾出現的馬戰卻默默地跟了上去。
這邊馬文才來到祁大夫藥房沒多久,便被其大夫好一番查看,祁大夫見其明明腿腳已經無礙卻是異常的坐在了輪椅上,也不多問,反而像是相約好了一般的,他臉上漸漸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白玉在一側,心裏隐約有些奇怪,可祁大夫面色凝重,她也不便詢問什麽。
她默默地呆在外方候着,馬文才卻是獨自和祁大夫進了內室,二人談論了什麽白玉不得而知,直到這邊馬戰從外方走了進來,他見着白玉嘴角下意識的泯了泯,也不多言,直接便進了內室。
馬戰的樣子讓白玉有些啼笑不得,這邊馬戰進屋沒多久,下一刻,馬文才便被其推着從裏面走了出來。
“既然少爺心裏有底,老夫也就不多言了,不過你的腿還是多注意一些,下次要再受傷,可沒這次那麽容易恢複了。”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話雖說的輕巧,可眼神卻是極其肯定。
“勞祁大夫費心,文才省的。”馬文才對祁大夫的勸誡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待祁大夫一番話言盡他才悠悠然開口道。
“天色漸晚,老夫也不留人了,你們二人好生小心少爺,少爺慢走。”
祁大夫說的很直白,馬文才颔首,白玉見此,主動地走了上去,接過了馬文才的輪椅,她朝祁大夫點了點頭,也就推着馬文才朝前方走去。
衆人很快的便離開了藥舍,祁大夫想起适才馬文才問他的話,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這太守府吶,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白玉小心的推着馬文才朝前方走去。這條路适才來時她已經走過一次,這會兒也不用顧忌不識路而小心的讓馬骁等人在前方開路,她獨自推着馬文才走着,身後一尺左右跟着馬骁等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今日天邊的晚霞尤其的妖嬈,紅遍了半邊天,煞是好看。
馬文才似是在思考着事情,自馬戰出現後他的臉色便崩了起來,白玉找不到話說,又不欲在其心情不妙之時打擾對方,所以這一路走着格外的寧靜,只聞輪椅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前方是花園,花園旁是一個人工湖,此時夏末,湖邊開了許多花朵,競相争豔,湖中的荷花也不甘落後,紛紛綻放出其最美的一面。白玉一行人要回到梓竹苑,此處是必經之地。
白玉畢竟是女子,她之前就被此處的鮮花帶起了興趣,只是原先不熟悉路程,所以默默的記下了路線便将心思放在了馬文才身上,現下熟悉了道路,知曉此處平坦,也就放心的一邊推着馬文才一邊往四周望了望。
哪知這邊剛剛來到荷花池旁,她剛吸入了一口衆花的芳香,結果下一刻,腦中猛地一片眩暈,身上一絲力道也提不起來,下一刻,她的手下的輪椅一個不穩,似是壓住了什麽碎石,她手上無力,輪椅一個力道不穩,恰巧此處微微有些傾斜,連人帶物的便朝着池中沖去。
白玉“咚的”一聲倒了下來,昏迷的最後一眼,她只記得,馬文才渾身癱軟的一動不動在輪椅上任其朝着池中奔去…
而她的身後,馬骁馬戰馬勇三人不知何時早已相繼的癱在了地上...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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