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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道子後面的話還說了什麽, 馬文才已經記不住了,他只知道,姑姑熬過了今夜,能再活一年,若是熬不過, 可能再也無法睜眼看他一眼...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愣, 冷風一吹, 由外及裏, 驚奇了他身上一層冷意,冷徹心扉。
他顧不上秦道子喚他好生将養的囑咐,這邊稍作回神,便大步的朝着白玉屋中走去。秦道子站在屋檐下, 感受着馬文才疾走帶起的一道冷風, 其雖目不能視, 但卻是嘆息的搖了搖頭。
“癡子。”
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月光灑在他冷峻的臉側,他的眼裏毫無波動, 可片刻之後,嘴角卻是下意識的微微勾了一勾。
這麽多年來,倒是第一次遇到有着情種的帝王之相的人。
也是有趣。
現在就看天意了。
“阿穆。”他轉過了身子, 看向身後的屋檐柱。
“師傅,你怎麽又知道我在?”阿穆從柱子後面挪了出來,臉上有着又被發現的不滿。
“有些東西,不必用眼睛去看, 你且記住。”秦道子摸了摸來到自己身前的某人的頭頂,沒有多說,卻是點到即止。“扶我回房。”
“好的,師傅。”阿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側身扶起了秦道子的手臂,慢慢的朝着卧房走去。
屋檐下,一大一小兩個背影被月光拉長了影子,慢慢的交織在一起,二人漸行漸遠,卻能隐約聽到些許交談。
“師傅,那個小哥哥...”
“不用候着,稍後端些晚飯過去便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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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明天阿穆想吃糖醋魚!”
“....”沒有回答。
“師傅!”阿穆急了。
秦道子準确的按住了阿穆喋喋不休的小嘴,道了聲“師傅餓了。”他自己摸到了側門,說完便跨了進去,徒留下自己的小徒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片發愣。
另一邊的屋內,馬文才此時已經坐到了床邊,白玉的傷口早已被某人處理得當,也不知秦道子是如何做到的,明明目不能視,可是卻能準确的找到傷口并且最後還将其包紮的十分簡潔。
白玉背部受傷,不能平躺,因此馬文才進來的時候,她依舊是保持着趴着的姿勢。
馬文才給白玉撩了撩耳發,将她大半的臉從披散的頭發中露了出來。
她習慣了不施粉黛,他也見慣了她不施粉黛的樣子,可今日卻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且仔細的看着她。
白玉的容貌并不絕色,她的臉上,最讓人喜歡的是她那一雙眼睛。時而清冷,時而端莊,時而親切,幾乎白玉所有的情緒,在她那雙褐色秋瞳中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憶及此,馬文才卻是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場景。
那時他才剛剛到她的肩側,母親離世,自己無助的一面被人看了去,當時只覺這個婢女好沒眼力,聒噪又自大,他确實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承認這個“自大”的婢女的身份,甚至她還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姑姑...”馬文才小心的握住了白玉的右手,她的體溫偏低,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想幫其暖暖。
自己手下的玉手很是嬌小,有言道:美人當以玉為骨,雪為膚,芙蓉為面,楊柳為姿,白玉現今的樣子明明一樣都沒有占着,可馬文才看着,卻莫名心生歡喜。
“姑姑,害我們的人文才還沒來得及抓來替姑姑報仇,姑姑好起來好不好?”
“姑姑...”馬文才緩緩地趴了下去。
別丢下我。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了小窗溜了進來,空氣中的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小屋內,床上躺着的身影稍稍動了動食指,一直仔細着白玉的某人頓時就睜開了眼睛。
這一夜裏,馬文才幾乎是徹夜未眠,也就黎明破曉之際,實在撐不住虛眯了會兒,可床上稍稍發出些許動靜他便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過于緊張又過于疲憊,馬文才有一瞬間甚至覺得,白玉的眼珠,好像動了一動。
“姑姑!能聽見我說話麽?”他緊了緊一直握着白玉的雙手,一邊出聲試探一邊又将手挪了一只出來放到了白玉的額上。
一夜都沒有發熱的跡象,馬文才心中好歹松了口氣。
白玉并未轉醒,她的身體太虛,又一日未曾進食,這會兒是幹渴的厲害,因此身體本能有了反應。馬文才看着她的嘴唇已經泛起了死皮,又觀其上合噙了兩下,心下有了計較,轉身便朝着桌側到了一杯清水過來,随後小心的擡着白玉的側臉,将杯口遞了過去。
雖然此時白玉的意識尚且混沌,可感受到唇邊有水,她亦是下意識的小口喝了起來。
“小哥哥,我師父來看大姐姐了。”就在白玉喝水的當口,阿穆的聲音從外房傳了過來,随即便見着兩個身影出現了門欄處。
今日秦道子将頭發盡數豎了上去,身上穿着一襲素衣長袍,除了簡潔,再也找不出其他多餘的詞可以形容。馬文才看着外方漸漸走進的二人,迅速的斂了斂神色,恭敬的說道:“她适才動了一下,勞煩先生再查看一下。”
“嗯。”秦道子神态如故,他輕聲應了句,這邊阿穆小心的扶着他來到床前,待他坐下之後,小心摸索了一二,便熟稔的從一側抓起了白玉的手腕,認真的把起了脈。
“昨夜雖險,但好在熬了過去,後面好好将養吧。”馬文才瞧着秦道子把脈的樣子,微微泯了泯唇,直到知道白玉的身體狀況暫時無礙,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氣。
“勞先生相救,在下不勝感激,昨日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在下一夜未歸,可否勞煩先生喚人給在下家人去一封信?”也直到這會兒,馬文才才憶起他們已經消失了整整一整日的事,不是信不過秦道子一行人,只是此處縱使再好,那也是民居,哪裏能和太守府比?
“不急。”秦道子将白玉的手小心的放回了被中,他并未看向馬文才,卻是料定了馬文才定然會接下他的話,于是這邊在馬文才再次開口前,他悠悠然搶先開口道:“阿穆,你去讓羊伯備車,我們稍後出府要用。”
“好的師傅。”阿穆好奇的看了眼床前的某人,得了吩咐的他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不消片刻便跑出了屋門。
阿穆一走,秦道子也從床邊站了起來,慢步的走到桌邊,摸索的坐了下去。“公子坐吧。”
因着他雙目不便,桌上的東西放置位置這麽些年來一直是固定的,确定了桌子的位置,秦道子倒起水來,便顯得行雲流水的多。
馬文才拿不準秦道子的态度,但白玉目前情況并未明朗,況這人又救過他二人的命,他不論如何,都不能失了禮教。“還未請教先生大名。”他從容的随着秦道子坐了下去,對于秦道子遞過來的一杯清水,他禮貌性的接了一接,卻是并未飲用。
“姓秦,名道子。”秦道子端起茶水小口的喝了一口,随即說道:“在下和公子有緣,初來杭州城,未曾想到是在路上遇見了你二人,秦某仿佛也未曾請教過公子大名?”
“馬文才。”
“馬公子。”秦道子對馬文才客氣的點了點頭。
“秦先生。”馬文才順勢也對其客氣的稱謂了一番,二人這下,也算是正式結交認識了。他話一落,這邊頓了一頓,又道:“先生的救命之恩,在下十分感激,今後若..”
“我知你要說些什麽,你那些話暫且放下,若是馬公子真要謝我,那不若接我回府做個西席吧,我正愁沒地方安頓自己。”秦道子的一番話說得很是輕松,這種自薦西席的事在他做起來絲毫不見赫然,一身坦蕩,全不似無法安頓之人的囧樣。
馬文才聞聲擡起了頭看向對方。
說實話,秦道子表現出的氣度和模樣,完全不像是會為了生計委屈自己的人。馬文才相信,縱使眼前這人目不能視,以他那身氣度,也絕不會淪落到如此降低身份自薦的地步。
不過,對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太守府只要想在杭州城一帶護住一個人,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因此,只片刻的功夫,馬文才內心就有了判斷。
“先生客氣了,只要先生不閑招待不周,在下府中大門随時為先生打開。”左右都喚過先生了,這倒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馬文才對着秦道子行了個書禮,秦道子對于馬文才的回話笑着點了點頭,此間二人說話的功夫,阿穆已經在外方已經幫着羊伯安頓好了馬車。
養了十年的孩子,阿穆的腳步身秦道子再熟悉不過。感受到那孩子正在朝這邊跑來,秦道子從桌邊站了起來,道:“既然如此,那就小心的收拾一番,我們現在就走吧。”
這少年被他選中,那他就該盡一個謀士應盡的職責。身份高如何?身份低微又如何?他選中的人,只能是最後站在高處唯一的人,誰也不能阻止他!
秦道子神色如常,他朝着前方走了兩步,馬文才看着對方此間的舉動,有那麽一瞬,他覺得這個男人就像是迷一般的人物。
阿穆從外方走了進來,馬文才未要他人幫忙,能盡早回府那麽白玉的情況或許也能盡早恢複一分,他是這幾人中,最希望快些回府的人。
這個時候,外邊街道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馬文才的身份,秦道子未曾主動問過,馬文才也未曾開口詳談,一行五人,車內較為狹小,是而阿穆最終在外方挨着羊伯坐着,車內的空間留給了白玉馬文才秦道子三人。
秦道子這次換了個位置,馬文才抱着白玉坐在了上方最大的位置上,他自己卻靠着窗邊悠閑的閉着雙眼養起來神。
一時之間,車內相顧無言,除了外方街上偶爾傳來的吆喝聲,沒人主動開口說話。
“格老子的!你他.媽沒長眼啊!”馬文才這邊一直小心着穩着白玉的身子,以免車身颠簸使其傷口裂開,他常常的睫毛下原本專注着懷中之人,卻在陡聞一聲争吵的時候,猛地擡起了雙眼。
“停車!”一聲冰冷的聲音從許久唯有動靜的車內傳來。
羊伯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帶着馬兒朝一側趕了趕,随即把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馬文才率先打開了車門,沉着個臉幾步走了出來。他仔細聽辯了一番适才吵鬧的一側,待确定自己所聽無誤之後,轉身對羊伯開口道:“羊伯,借我皮鞭一用。”
“哎..”羊伯還未弄清情況,手中的馬鞭便被奪了過去。馬文才手握皮鞭,直直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少主?”拿不準馬文才打了什麽主意,羊伯習慣的請教自家少主的意思。
“無論他做什麽,幫他。”車內閉目養神的某人并未受此間動靜的影響,一聲沉穩的吩咐從其內傳出,羊伯有了吩咐,也就十分迅速的追了上去。
阿穆還在情況之外,他人小孩子心又重,這種事情最是好奇,奈何秦道子沒有開口放話,他也不敢随意離了他去,因而心下再時好奇,也只有在馬車上眼巴巴的看着前方的動靜。
馬文才是冷着個臉走過去的。他追上去的時候,對方還在和一個老農發生争執,硬要對方陪自己那一身要破不破的衣裳,老農是個漁夫,身上本背着一簍子鮮魚,這也不怪他,明明是對方撞上的,現下卻硬要他做賠償,老漁夫頓時就急紅了眼。
“你他.媽信不信...”和老漁夫扯皮的是一個體态十分健碩的男子,約莫三四十歲。他的周側還有兩個同夥,就是看準了對方不如自己,這才敢兇神惡煞的叫板。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已經在對他指指點點,他右側的男子見狀皺了皺眉,還有些明事理的想讓其罷手不要鬧出動靜,然而許是由于即将過上有錢的生活,男子頓時覺得趾高氣揚了起來,此間還欲動手,可卻是剛一動作,身上便被重重的抽了一鞭。
“啪!”一鞭見血,毫未留情。
“啊!”男子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右臂,慘叫了起來。“兄弟們,給我幹.他!啊啊啊...”
馬文才聽了幾息,這人的聲音和身形他早已記在了腦子裏,現下出其不備,對方倒是沒看清自己是什麽樣子,不過,若是看清,想來,該是很有趣才是。
馬文才的嘴角噙起了一抹異樣的笑容。受傷的男子還在抱着自己的右臂查看,倒是一側的兩個同伴,看清馬文才的容貌之後,紛紛的朝後退了兩步。
“怎麽?認出了?”馬文才在前方看着對方此間動作,眼裏的的興味更甚。
“狗..狗哥。”
“你他.媽叫什麽叫!”
“人..人人..”說話之人不知為何,被馬文才這麽盯着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要知道,他們雖是草莽,但民不與官鬥,這次若不是錢多,己方人也多,沒人願意冒這個險。
再說,縱使他們這邊的人是對方的十幾倍,可最後依舊是死了大半,僅僅只留下了十三人,這太守府人的武力值有多強,不言而喻。
現在,昨日動手的對象就在眼前安然無恙的站着,瘦弱的男子一想到随後可能遭遇的事,內心便止不住的打顫。
領頭的那名男子疼了幾息,痛感稍減,聽到自己人這麽慫的語調,他頗為不耐的擡起了頭和對方對視了一眼。
當然,也僅僅只是一眼,他便瞬間忘記了疼痛。
“爺..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計較剛才的事了,我們走!”他稍稍咽了口氣,磕磕碰碰的把這番話說完,轉身便朝着後方奔去。
其他兩人顯然反應也較為迅速,領頭人一說,他們也紛紛朝着四處跑去。更為狡黠的是,為了避免被一道抓了去,他們現下跑的方位,是各奔東西,一時之間,集市便亂了起來。
馬文才自然不可能看着對方就這麽跑了去,幾乎是領頭人動作的一瞬,他的馬鞭便跟着揮了上去,與此同時,羊伯也突然竄了出來,兩招的功夫就制住了其中一人,
想跑?沒那麽容易!
馬文才發了狠,馬鞭一甩,小攤上的瓷器便被其卷了起來,而後用力的朝着前方還在逃跑的背影擲去。
背影踉跄了一下,瓷器正中其後腦,“碰!”的一聲響,對方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是誰!何人在此鬧事!”市集今日發生如此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守城,當守城狐假虎威帶着一行人過來的時候,馬文才将将把這三人制住,因他背對着衆人,守城一下沒看出對方的身份,故而話語間有着諸多的趾高氣昂。
馬文才聞聲漸漸轉過了身子,他冷目一掃,薄唇微啓,緩緩道:“是我。”
太守公子清明祭祖遇見流民搶殺一事很快便在杭州城傳了出來,随即而來的,是追捕逃跑的剩餘流民。太守為了杭州城百姓的安全着想,近日來杭州城開始開設關卡,但凡出城的人,都會接受一番十分嚴厲的排查,尤其是身量嬌小的男子,排查更為嚴格。
此間在某處小院正欲離去的某人,聽聞這個消息,氣的将桌上的茶水盡數弗到了地上。發出“碰”的一聲脆響。
馬文才!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不出意外應該有小粉紅泡泡,文才的報複要來啦哈哈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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