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真相
那個人的面貌是如此的熟悉，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但在過去，我從來不會在意他的面貌到底長得什麽樣。因為對我來說，高中階段只不過是人生的一個跳板，它只需要給于我充分的知識和學習的環境。至于到底是誰領導着這一切我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不同了，這張臉早就已經篆刻在我腦海中，注定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而現在出現的這張臉，已經和我所知的那張萎靡，稍有點禿，目光無神的臉截然不同。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智慧，光彩和專注！以及，那一抹注定無法消失的瘋狂……
“怎麽？不認識我了嗎？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像二、三年級，但那件運動褲卻是二、三年級的。既然這樣沒理由不認得我，難道每天早操時你都缺席嗎？”
話語很輕松，如果不是他手中的那只槍管和他那雙眼睛的話，我還真的以為他是在和我聊天。
“孫……校長……”
“很好，看來你還認得我。那我們的對話就可以方便多了，至少我不需要再自我介紹。”
孫康既慢慢地走了進來，他把那只手槍塞進腰間，若無其事的從一邊的飲水機裏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喝了起來。
怎麽辦？現在要走嗎？他的槍已經收起來了，而大門和我之間也沒有了任何阻礙。要真逃的話我絕對有信心能在他再次拔槍之前逃出去……
可是，我的雙腳卻無法動彈？！我到底在害怕什麽？這個人不管再怎麽瘋狂，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為什麽我會有這種莫名的恐懼感？
這一刻，我突然發現。坐在我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背對着我的人，他所帶給我的巨大壓迫感，是以前那些怪物所根本無法比拟的巨大！巨大到幾乎充斥整個房間！把我壓扁，擠碎……
“女孩，過來，坐。你也可以倒一杯，我想我們兩個的談話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孫康既也沒回頭，他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張沙發。此時最準确的選擇無疑是立刻跑出門外。但我的雙腳沒聽我的指揮，它們慢慢地挪向那張沙發，等到它們再次依我的思考行動時，我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嗯……衣服很破。不難想象你這一路上到底遇到了怎樣的遭遇。這樣吧，你去那邊的衣櫥拿些衣服吧。雖然懷特的女兒在美國，但他還是會買一些這種無聊的東西回來。如果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研究要求保密性，估計郵寄費就要花掉他不少錢。”
我瞥了一眼那間衣櫥，但沒有站起來。我緊緊抓了抓領口，使這件外衣顯得更緊密一些，輕輕說了聲：“不用了。”
孫康既放下手中的水杯，雙手交叉，仰躺在沙發上。那雙帶有無窮壓迫力的眼睛直丁丁的對着我看，一瞬間，我就像是站在一個巨人面前一樣，渺小感剎那間籠罩了我。
“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很多話可以談。但我所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好……不如就由你來提問吧，這樣也好慢慢整理出一個頭緒。”
我靜靜地看着那只水杯，其中的液體紋絲不動，似乎就和他的主人一樣的鎮靜。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也只有我先開口了吧。
Advertisement
“孫……你……為什麽不殺我？”
眼神冰冷，冷得仿佛可以把我瞬間凍成雪糕。我打了個激靈，領口的手指抓得更緊了。
“你的開場白很有趣，孩子。我原本準備了一筐的答案，但沒想到你竟然先問到這個問題……”
“……”
“因為，我需要一個見證人。”
“見證……人？”
“沒錯，一個見證人，一個能夠見證我長久以來夢想達成的見證人。”
“我不明白……”
“九年了……我差不多等了九年了，九年來我嘔心瀝血不斷的研究。不知遇到了多少挫折，也不知遭了總部的人多少白眼……但這一切都要過去了，最重要的成果還有幾個小時……也許只有不到兩個小時吧，它就會誕生了！那麽重要的一刻又豈能只有我一個人呢？當然必須要有一個見證人了。”
“那……其他人呢？這裏的研究員，學校裏的同學們……他們呢？全都死光了？”
“死光？也不見得是全部。現在也有幾個死剩種還在掙紮，但一個感染了病毒，另一個正陪在他身邊全然不知。估計用不了多久真的就會全死光吧。”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阻止這一切？”
“阻止？你指哪方面？”
“我聽說了，三天以前地下實驗室裏發生了一場事故……”
“哦？連這種事你竟然也知道？看來你的遭遇還真是不尋常啊。”
“我常常想，既然那是一場事故，為什麽你不去阻止它的發生呢？這所學校的防禦措施簡直可以說是牢不可破，我不信在這裏的安全措施會完全起不了作用！”
“所以呢？你想說我為什麽不把災難控制下來，來阻止這場‘意外’的發生嗎？”
“……”
“哈哈……的确很有想法。但是可惜啊，孩子。那場意外并不是我們可以阻止的，因為導致那場意外發生的，正是我最重要的孩子——大天使米迦勒啊！”
“什麽？！”
“米迦勒實在是太強壯了，強壯的遠遠超出我的預算！所以我自以為萬全的安全措施完全不被它放在眼裏。三天前的夜裏，米迦勒轉瞬之間突破了那層層疊疊的防禦網，從我的控制中逃脫了。”
“逃脫？那你為什麽要封鎖消息？把那些無辜的研究員全都困在地下實驗室內，還把他們全都殺了？！”
“安靜點，孩子。不用那麽激動，女孩子不能那麽生氣……其實這個理由很簡單，米迦勒逃走的時候撞破了一個儲存C陽病毒的罐子，差不多全員的人都被感染了而已。”
“感染而已？你怎麽說的那麽輕松！那可是許多條人命啊！”
“安靜，坐下來。我現在高興，所以會原諒你的這些無禮舉動，但我不保證我的忍耐可以超出界限。”
“……”
“沒錯，他們只是被感染了。但與此相比，我最重要的實驗成果卻逃脫了！我當時的心情你可以了解嗎？就像自己辛辛苦苦養育的孩子長大之後卻忽然來個不告而別！這種痛苦你可以理解嗎？
我立刻動用了所有的防禦網，把米迦勒困在地下。實驗室的防禦措施的确不錯，米迦勒也被我困住了。但與此同時，所有的研究員幾乎全都死了，要不就是變成了喪屍，到最後成為米迦勒的食物。
可惜……再怎麽堅固的防禦網都困不住我的米迦勒……這點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經過整整兩天的時間，包圍着它的那些光子壁已經被它破壞的漸漸失去功效。我拼命地想，該怎樣才能把它留住，留在我的控制範圍之內。我想了很久以後，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孫康既冷冷的笑了一聲，這一笑幾乎把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驚了出來……
“既然實驗室的防禦措施無法阻擋它，那我為什麽不用學校的光子壁來擋住它呢？要知道，這可是這所實驗室當初建造時所造最牢固，號稱最完美的防禦壁啊！原本就是為了防止病毒外洩時用的。但是，如果單單為了困住米迦勒而出動這最終防禦方案我覺得有點不夠。目前為止我所有的實驗成果都還只是紙上談兵，實用性到底有多少也完全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就放出了病毒……？”
“對，我放出了病毒。一方面是為了實驗病毒的有效性，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在完全野生的情況下，病毒到底會進化成什麽樣？結果很令我滿意，沒過多久就出現了一批完全适應C病毒的宿主，它們的進化之路走的坦坦蕩蕩，一瞬間我幾年的研究成果這所學校幾個小時內就全部呈現在我眼前。”
“……你瘋了。”
“哼，每個人都這麽說。但每個人都無法小看我的研究！他們自己在我的C病毒面前表現得那麽無力，就像一只螞蟻。我想讓他們活就讓他們活，想讓他們死他們不敢再用一張活人的臉來見我！”
這個人已經完全瘋了！他的腦子裏完全沒有了人性！他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都撲在了C病毒上！現在，他已經打開了這潘多拉之盒！
“孫康既，你真的那樣想的嗎？你要知道這裏所有的人全都有家人……”
“別說了，相同的話我已經不只聽過多少遍。可他們最後全都變成了醜陋的喪屍。小姑娘，你長得挺漂亮，但如果你也希望臉上掉肉露骨的話我也很高興這麽做。”
我吓了一跳，身子往沙發裏縮了縮。從他對付懷特博士的情況來看這個人絕對有可能這麽做！我不能想象自己變成那些食人魔時會是一副什麽樣子，所以我立刻止住了這個話題。
“那麽……孫……校長……”
“不用勉強，我知道你心裏現在一定很恨我。就像剛才一樣說名字吧，這樣你說起來也利索點。”
“那……為什麽……這所學校到底算是什麽？你如果要研究的話為什麽不找一個沒人的荒郊野外建造研究所？為什麽要建造這所學校？為什麽？”
“哼，理由也很簡單。為了獲得實驗品，如此而已。”
“實驗品？”
“對，實驗品。你要知道，C病毒的實驗并不同于其他的病毒實驗，它可不是僅僅滿足于白老鼠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東西。所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實驗體。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要在城市裏建造實驗室的原因。而且面對這些複雜的實驗，我要怎樣才能在不引起人們注意的情況下得到實驗樣本呢？理所當然，也只有‘學校’這種形式的東西，可以提供給我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學校有你所需要的東西？”
“對。獲取實驗用的活體細胞需要生命體的血液作為樣本，為此我需要對那些提供者進行抽血。一般的商場或什麽機構都不可能讓人們不做任何懷疑的就讓你抽血吧。”
“但是……除了這種方法外，還有很多別的形式可以得到大量的人類血液啊？”
“沒錯，我也考慮過。比如說醫院，或是獻血站之類的。但醫院的話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血液樣本的質量。因為在醫院內進行抽血作業的大多屬于病患，他們的血液并不能作為一個合格的實驗品被應用，所以首先就被我放棄。而且不管是醫院也好，鮮血站也好都會導致另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固定的對象！它們都無法做到能夠對活體貢獻者做長期的跟蹤實驗！也就是說，一旦抽好一次血後，下次什麽時候能再抽取血液完全是一個未知數！這對于實驗的長期性和穩定性都是一大傷害。如果采取強制措施的話很容易就會導致事情的敗露。你說說吧，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樣的組織能夠像學校一樣擁有較為固定的生物提供者，而且還能随時組織‘體檢’來抽取血液的地方呢？”
“那麽說……那個所謂的直升大學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嗎？”
“對。就算有三年的時間可以固定一批研究對象，但也很難保證所有的事都可以在三年之內做完。所以我又創辦了JC大學，讓這裏的實驗對象繼續處于我的掌控之中。現在看來，似乎很多的學生都很喜歡這種方法呢！他們只需要提供一些血液，就能夠不用再陷入高考的激烈漩渦之中。這還真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好處的方法呢。”
聽着他的說話我只覺得一陣惡心。想不到以前進行的那麽多次體檢全都成了這個惡魔的實驗品？一想到自己的血液全被用來給那些喪屍做實驗我的厭惡感就止不住的往腦子裏湧。
“……孫康既，我還有一個問題，大天使……最後的大天使到底是什麽樣的？”
“噢噢？！你也對我的孩子感興趣了嗎？我很高興。但請先允許我賣個關子，反正到時候你就會見到它了，但也要你還活着才行……哈哈哈……”
說完這句，孫康既站了起來，走到門外，從門邊拿出一個包裹，扔到我腳下。
“雖然我不會在乎你的生死，但如果沒有人來做我的見證人我還是會感到些許遺憾。這裏面的東西是懷特博士偷偷帶進來的，現在歸你，希望你能夠平安活到那個時候。如果你的命真夠硬的話，就想辦法來大廣場吧，我會在那裏等着你。在此之前，就先讓我看看你會怎麽掙紮吧。呵呵哈哈哈……”
笑聲在走廊上回蕩，越來越遠。漸漸的，寧靜再次籠罩住這片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