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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過,我現在看風水覺得楊公風水已經足夠了。長與先生覺得日本風水還不夠用嗎?長與一族承傳的國之常立神流風水也有千年歷史,早就經過無數印證,我聽說東京也是經過德川家康布下風水局才會發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過了美國的原子彈。”

在一個四周沒有窗戶,卻明亮整潔的大房間裏,牆上鑲嵌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屏幕,屏幕大部分沒有打開,只有幾個小屏幕顯示着街道上的情況。從簡單工整的街道,創意獨特的日文招牌,可以看出這裏是日本東京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平靜街區。每一條街道都有或大或小的坡度,路上面鋪着幹燥發響的黃色落葉,一些身穿和服的婦人卷着大衣、抱着包裹不緊不慢地走着。今天的日本不再滿街和服,這些穿和服的婦人大多是有錢人,上班族在公司忙碌的時候,她們卻可以到寺院裏靜修,開茶道會。

這裏是位于東京西北面的目白區,和位于東南方的繁華中央區越過皇宮形成對角,環境也形成鮮明的對比。

房間正中央是一圈環形桌子,長與連太郎平靜地深坐在軟軟的大靠椅上,大靠椅就放在圓環桌的中間,他撒開手指托着下颌,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屏幕。

長與連太郎是個長相很有陽剛氣的中年男人,一頭刺猬短發看起來傳統不媚俗,可是在這個流行時代卻顯得格格不入,像個二戰時期的軍國主義狂熱青年。其實他是家學淵源的風水師,在陰陽術大行其道的日本,長與一族默默地守着稱為“國之常立神流”的風水術,以不傳之秘的高傲态度深藏在歷史背後。

屏幕裏的馬特維正和一群技術人員忙碌地操作着電腦,他們正在利用一臺小型核反應爐改造成輕微粒子發生器。馬特維剛剛被“天使”從馬來西亞綁架回來,到實驗室的第一天,他就利用密閉地下實驗室裏的器材重裝出原始的電報機,接通微弱的民用無線電頻道發射出求救信號。這種危險的科學家讓連太郎頭痛不已,只要不能馬上殺死馬特維,用暴力逼迫他幹點什麽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通報總部,和馬特維進行談判,談好條件後馬特維終于願意在東京重建輕微粒子發生器。可是這已經讓使徒會對馬特維的戒心大為提高,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連太郎都不敢掉以輕心。

作為風水師,連太郎精于占蔔。其實對于馬特維發出求救信號一事,不用占蔔都知道下一步會出現什麽問題,營救隊的出現是意料中的事情,占蔔只是為這個推斷多加兩分肯定。

位于護國寺地下的亞洲部已經是衆矢之的,本來把馬特維轉移是最合理的做法,可是連太郎不想向使徒會示弱,也不想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之後讓自己手上空空如也,于是他要求馬特維留在日本完成共振機重造,理由是日本有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和技師配合馬特維。

另一個屏幕上是靜靜睡在床上的安芸。連太郎看了安芸一眼,心裏想:這也是一顆拉出弦的手榴彈,随時會引來營救者。可是藏在安芸心裏的秘密和馬特維的地質科研成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轉移安芸同樣是不理性的,至少連太郎想和安芸來一次正面交流。

連太郎面前的電話響起,傳話員說李孝賢要見他。很快,一個身姿成熟曼妙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長發挽起高髻,額前的劉海和髻上飛散的頭發顯得活力幹練。

連太郎知道李孝賢來找他是遲早的事,于是直接問道:“雨,有什麽事呢?”

“雨”是李孝賢在“天使”裏的代號,李孝賢這個名字則是為了大衛集團任務專門起的化名,可是她已經喜歡上李孝賢的身份。

李孝賢看了看連太郎面前的屏幕說:“先生,我在‘天使’裏面已經是年齡最大的人,我覺得自己不能像其他‘天使’那樣完美地完成任務,我想離開‘天使’。”

李孝賢的聲音越來越小,講到最後,她向連太郎深深地低下頭。

連太郎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從托着下颌的手指縫裏擠出一句:“其他人知道你有這個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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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是第一次向你提出。”

“你知道這等同背叛。我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最優秀的天使,我不想看着你受懲罰。”連太郎慢慢轉過椅子對李孝賢說,“你在安芸家的表現我已經發現問題了,可是我還沒有上報組織。”

李孝賢沖口而出:“我對組織對你都是忠心耿耿的,從來沒有想背叛,我只是想過平常人的生活……”

她正在說話的時候,連太郎已經打開了另一個屏幕,在鍵盤上輸入一行指令,屏幕上出現李孝賢的相片和十多行不停跳動的坐标曲線。

“你的心跳、血壓和荷爾蒙都在上升,你在說謊,也在想着男女情欲的事情。”連太郎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一角沖了一杯綠茶,“來,坐下,喝茶可以讓人冷靜下來。”

李孝賢和每個“天使”一樣,大腦裏植入了監視身體和思維的電子芯片。最讓“天使”恐懼的是這個芯片有遙控爆炸功能,芯片只要發出一個看不到聽不見的微型爆裂,每個“天使”都會在千分之一秒內突然死亡,想活下去只能聽話或者拆除芯片。

這時她也不例外,像個機器人一樣毫不猶豫地服從指令,坐在連太郎指定的椅子上。

連太郎走到李孝賢身後,熟練地解開她盤頭發的橡皮筋。李孝賢只覺得腦後一陣陰冷,她對腦內芯片的恐懼已經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屏幕上顯示她身體狀态的曲線又一次陡升。

連太郎用手指輕輕梳理着柔順的香槟金色長發說:“不要怕,從小就是我幫你編辮子……在安芸家的計劃你是很清楚的,你要先改動她家裏的保安監視,不讓任何人看到我們對安良的催眠。這本來是很簡單的技術,不可能出問題,可是後來的情況卻是安婧從房間裏跑出來阻止了我查看藏書,還引起了遠在中國的安芸遙控處理這件事,為什麽會這樣?他們在這之前不會知道我的計劃,所以只能是你有意留下監視系統讓他們發現……當時我控制着你的思維視界,才可以從你的眼球中傳回圖像。你要做的是放松配合,可是你的意志讓你舉起手機為安良擋了一顆子彈,幸好這并不重要,沒有影響計劃方向。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愛上安良了嗎?”

李孝賢住在安良家的幾天,有充分時間解決保安監視器,可是她的确為了讓安良及早知道自己的身份留下伏筆。她認為安良就算發現自己的特殊目的和身份,仍然會幫助她得到自由,因為他是會在條件反射下為自己擋子彈的男人。李孝賢有理由相信這種關愛可以超越一切陰謀詭計,只要給安良一個機會,他就會拼命保護自己。

這時屏幕上的體能曲線激烈地跳動起來,連太郎的手指慢慢揉着李孝賢的後腦,他仍然用冷漠的日語慢慢說着:“攻進古木村的基地時,你幾次不要命地救安良,是要報答他曾經救過你嗎?你知道在街上射出來的子彈不會讓你致命,只會讓你受點輕傷。他救你只是剛剛迷上一個夢中情人的讨好表現,他喜歡你是因為我們為他量身定做了一個性幻想對象,你的頭發、名字、服飾和儀态都只是為了得到他信任和愛情的道具,他很快就會忘記你。他是個容易有性幻想的人,他看着你的時候,可能幻想的是另一個女人,你沒有必要為了他放棄自己……啊,也許現在是他讓你有幻想了,內啡肽和多巴胺讓人産生愛情的幻覺,年輕女人往往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嗯?”

李孝賢知道從小在組織裏學到的理論,愛情只是一種不值得重視的大腦化學反應,是“天使”們對人類的利用手段,只有服從組織實現第三帝國的重建才是“天使”們的最終目标。她在任務中見過不少優秀男人,從來沒有一個讓她動心和信任,可是面對平凡得有點傻氣的安良,卻讓李孝賢突然産生一種高于一切、要活在安良身邊的強烈感覺。看着安良樂觀地面對死亡,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每天奮力逃亡,她改變現狀的勇氣也油然而生。

不過這時李孝賢仍要低三下四地求得活下來的機會,她明白這也是一場戰鬥,她從來沒有在任務中失手,這一次更不允許失手。她對連太郎說:“先生誤會了,其實安良是個很精明的人。他在認識我的第一天晚上,組織裏的人回大衛集團偷回殺人的雷擊機時,被我們意外碰見了;當時我也估計他們要在晚上到集團總部,所以反複阻止安良晚上去看風水,可是他執意要去,碰上了技術人員,發生了追車和槍戰,這些事我已經在當天向你報告過。三天之後,他就發現我的身份有問題,所以一直對我存有戒心,這都是因為美洲部回收雷擊機的時間沒有和我們溝通好引起的誤會……”

連太郎看了看屏幕,李孝賢的體能曲線居然緩下來,這不代表李孝賢在說真話,資歷最深的“天使”完全有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不過現在搞清楚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李孝賢的去意是否堅決才是重點。

李孝賢仍然語氣平緩地解釋着:“後來我按計劃把安良引到馬來西亞雲頂賭場,才收到你放棄安良的指令,可是那時安良已經先我一步主動追蹤馬特維。”

連太郎那時剛剛把安芸捉到手,再浪費一個“天使”跟蹤一個不知道《龍訣》底細的傻小子已經沒有意義。而且古木村基地測試在即,無論是什麽測試,只要測試成功就馬上要進攻基地搶人搶機器,這時把李孝賢調回來是最合理的布局,至于安良如何自行運作,的确和李孝賢無關。

連太郎笑起來,他覺得李孝賢推卸責任原來真是有一套,整件事情好像又被她說通了。他問李孝賢:“然後呢?”

“因為組織沒有下令讓我殺安良,我認為一個風水師對組織遲早會有幫助,與其多殺一個人,不如讓那個人對我們感激。先生也是風水師,我覺得你也會同意我的做法。而且從跟蹤到捕獲馬特維都是我去執行,所以先生可以相信我對組織的忠心。”

“哈哈哈哈……”連太郎仰天大笑起來,“脫離組織的事你不要想了。我們這裏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主動脫離的人組織上會視為叛徒來處死。這一次任務你完成得很好,想法也很成熟,你甚至可以接管整個天使團,以後可以派你去當政客,給你安排更安全、更高層次的任務。現在你只是有點精神緊張,我想過完年後再給你任務,你可以先去鹿兒島度假,好好休息……”

李孝賢極力讓自己平靜地說:“不,先生,我的年齡和體能已經不适合再為組織服務,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如果組織不信任我的話,可以讓我先洗腦再離開。”

連死亡都不能阻止離開的想法,李孝賢的堅決去意讓連太郎明白了一切。如果是剛剛開始執行任務的“天使”,他會馬上處理掉,但是這個自己一手培養的優秀特工是亞洲部的中堅力量之一,再給她一次機會等于給自己一次機會。

連太郎仔細地為李孝賢編好辮子重新盤成發髻,式樣工整而花樣繁複,他對李孝賢說:“再完成一個任務,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什麽任務?”

連太郎把雙手親熱地按在李孝賢肩上說:“七天內殺安良。”

屏幕上李孝賢的體能曲線全部跳了一下,留下整整齊齊一排長刺。

連太郎面前的另一個屏幕響起低聲警告,連接到安芸房間的探測儀出現反應,鏡頭裏看到她的呼吸開始明顯有力,眉眼間開始有活動。連太郎打發李孝賢離開指揮室,李孝賢臨出去前,又看了一眼安芸的屏幕才關上門。

安芸平時睡眠正常,沒有賴床的習慣,可是這一覺讓她久久醒不過來。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在夢裏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在找什麽可是又找不到,她記得安良和安婧還在馬來西亞,但是現在母子還不能見面。終于醒過來了,安芸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她仔細聽了很久四周的環境,确認身邊沒有任何人才慢慢睜開眼。

安芸所在房間向上三層是指揮中心,連太郎在那裏關注地看着屏幕,把俯視鏡頭推到安芸的眼睛特寫,她的眼睑不時動一下,眼球位置穩定。他把安芸的眼睛動作和另一個屏幕上的數值坐标頻繁對照,安芸的身體反應和睡着時并沒有很大差別。一般人醒來後體溫會上升,整個身體都會像一臺發動的機器運作起來,屏幕上的數值也應該有另一個層次的激烈反應,可是現在一聲警告過後,連太郎從眼睑的跳動看出安芸已經醒了,卻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連太郎再看看遠處一個一直開着的大屏幕,那屏幕上一片空白,連太郎知道這個清秀的美婦人可不是從臉上看出的親切可人那麽簡單。不過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人,連太郎也不會花大心思活捉。

安芸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這是一個布置得像普通公寓的寬敞卧室,衣櫃、書架、茶幾、電視等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但總是好像少了些什麽。安芸走到桌子旁邊想倒一杯開水,她看到電熱水器旁邊還貼心地放着一排綠茶茶包。

沖好茶坐在舒适的圓形沙發上,安芸看明白了這個房間。這裏沒有窗戶,在房間裏放這麽多家具,無非是想掩飾房間裏藏着的監聽、監視器材,不過安芸知道這裏不可能只是監聽、監視這麽簡單。屋頂不是平面,而是像一個碗形倒扣的光滑圓面,在中央還吊着一個小球,這讓安芸想起衛星電視接收器。

安芸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可是連太郎大費周章抓自己回來,絕不會在這裏白養自己,遲早會和自己接觸。她喝過茶走向房門,門鎖擰不動,仔細看一看其實這只是一個鎖形的實心把手;用手掌發力一拍門板,和意料中一樣,門板是用鐵板做成木板的樣子。她再走向另一個門,這裏是洗手間,她站進去上下仔細打量着洗手間裏的細節,房間裏突然響起柔和的電鈴聲,一個軟軟的女聲說道:“安芸夫人,我們的洗手間裏沒有裝監視器,請放心使用,不必難為情。”

安芸笑了笑,發現日本人做事還真是貼心,連黑勢力的服務都達到高度人性化,怪不得日本的服務業在世界上數一數二,要是美國哪天可以做到這個水平就差不多了。

連太郎緊緊注視着屏幕,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安芸容光煥發,一身整潔長衫隐隐凸現出少女一般的身材,臉上的世故機敏絲毫沒有掩去成熟女人的風韻,清爽的短發讓長衫直領口圍着的白晳頸項露出來。連太郎看着柔美的頸項,眉心輕輕動了一下,他不由得猜想這個女人在少女時代會引來多少追求者,如果自己早生十年,也必定會是追求者之一。

一份西式早餐從壁櫥旁邊的升降門送出來,卧室裏随即響起輕松的莫紮特鋼琴曲。這種服務的确讓安芸很惬意,她把火腿腌黃瓜三明治吃得一幹二淨,她知道這頓飯之後将是一場未知的惡鬥,少點體力都不行。

連太郎面前的大屏幕開始出圖像,他臉上緊張的神情也開始緩和下來。

大屏幕是一個腦波掃描成像儀,可以把人腦發出的微弱腦波轉化成圖像,囚禁安芸的碗形房頂,正是連接掃描儀的集波器。現在連太郎看到屏幕上,安芸正和自己幾年前去世的丈夫、安良和安婧一起有說有笑地吃早餐。看到這一幕,連太郎知道這一招對安芸非常有效。

在北京酒店,從隔壁客房用腦波掃描硬闖安芸的遺傳記憶失敗後,連太郎就意識到對付這個女人來硬的行不通,嚴刑逼供更加不可行,只有先讓她的精神放松再慢慢引導她的思想,才可以一窺她心裏最深的秘密。

安芸吃完早餐仍不見連太郎有什麽動靜,她從書架上随手拿起一本雜志。這是一本香港出版的風水雜志,其中有很多風水個案分析和各派名家的辯論和廣告;再拿起另一本,是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她掃視了一下其他書,發現全是和風水地理有關的內容,而且只有中文和英文,很明顯這是專門放給她看的書。

她對風水雜志興趣不大,對她來說其中的內容不過是老生常談,而且這些公開的雜志也不會有什麽很深層次的論點,無非是給讀者看些引導性的文字,引起讀者對風水的興趣和對大師們的景仰。于是她拿了一本地理雜志坐回沙發上翻看,這時牆上的四十寸超薄屏幕亮起來,連太郎笑容可掬地出現在屏幕裏。

“安芸前輩,給你添麻煩了,真過意不去。”

安芸擡頭看着屏幕,禮貌地點頭說:“長與先生,謝謝你的招待,找我到府上有什麽要事嗎?”

看到腦波掃描儀可以正常使用,連太郎不用再轉彎抹角,他對安芸說:“實不相瞞,我請前輩回來是想借閱傳說中的天子風水術《龍訣》。我從先父那裏知道《龍訣》一直由安家守護着,我的爺爺和父親都對《龍訣》極為好奇,卻沒有機會一窺堂奧,如果我能看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連太郎說完擡起眼睛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圖像,圖像上立刻出現一個保險箱,透過保險箱看到裏面有個精致的木盒,木盒裏靜靜躺着三本發黃的線裝書。他禁不住一陣心跳,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安芸知道騙連太郎說《龍訣》失傳沒有意義。長與一族從幕末時代就知道有《龍訣》存在,二戰時期日本侵華,連太郎的爺爺長與又郎為了奪得《龍訣》不惜随軍追到中國大陸,和自己的父親安若平展開血戰,安家和長與一族為了《龍訣》已經成為宿敵。

她端着茶杯對連太郎說:“長與先生,《龍訣》并不是那麽值得一看的東西,風水是一門很實用的技術,如果《龍訣》有用的話早就流傳于世了。安家把《龍訣》當成祖輩的紀念品來收藏,從來不看。在這個時代,我們大可以交流一下各自在風水上的心得,把風水的實用性推進一步,而不是去翻一些無用的故紙。《龍訣》是安家的傳家紀念,借閱一事我看就免了吧。”

連太郎再看看大屏幕,屏幕上閃過一張古老的山形圖,馬上被現代城市的建築覆蓋,這證明安芸看過《龍訣》,想起其中的內容。他早知道安芸會拒絕,他要做的只是通過對話引導安芸一點點地回憶關于《龍訣》的事情,直到可以從她的腦波信息整理出《龍訣》的下落。

“呵,我的想法和前輩一樣,現代風水發展到相當高度,研究太舊的內容是一種倒退。對《龍訣》我也只是好奇,因為我的爺爺為此付出巨大的犧牲,而我也想知道天子風水和民間風水有什麽區別,支持統治的難道不是龍脈的力量嗎?前輩看過這本書沒有?”

他一說完,馬上擡起眼看着大屏幕,從屏幕上看到一行行古詩像流水般滑過,一個個龍字鑲嵌在詩句裏分外觸目驚心,背景疊套出美國華盛頓白宮的前前後後。這讓連太郎很震驚,這代表着安芸曾經用《龍訣》風水關注過白宮,說不定再談下去就會看到東京天皇的皇宮。

安芸平靜地看着屏幕說:“沒看過,我現在看風水覺得楊公風水已經足夠了。長與先生覺得日本風水還不夠用嗎?長與一族承傳的國之常立神流風水也有千年歷史,早就經過無數印證,我聽說東京也是經過德川家康布下風水局才會發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過了美國的原子彈。”

連太郎看看安芸的體能曲線,十幾組曲線一直按原來的頻率運行,就像和朋友心平氣和地聊天。可是她說沒有看過《龍訣》很明顯是在說謊,如果不是腦波掃描儀直接映出她的思想,一般測謊器會以為她在說真話,這份定力,或者說是說謊的能力非同小可。

安芸有沒有看過《龍訣》不重要,只要保持這種談話的氣氛,她遲早會暴露出《龍訣》的下落。連太郎也端起茶杯喝茶,神情放松地問道:“沒有用的《龍訣》還要藏在什麽地方?是放在家裏嗎?”

大屏幕上突然閃出一座兩層高的小別墅,從景色上看是典型的美國鄉村。連太郎看了一眼後馬上看回對着安芸臉部的鏡頭,他看到安芸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他再看看顯示安芸思想的大屏幕,那裏赫然出現自己的臉,然後是身後的背景,而且慢慢現出整個指揮室的圖像,指揮室的各部位置不是很準确,可是在他面前卻位置準确地放着幾個屏幕。

連太郎猛然明白過來,安芸通過他說話時眼神移動的位置和節奏,猜測到他從另一個角度窺探着自己的思想。而且前一句問話太急躁了,沒有先回答安芸的問題再轉入主題,讓安芸意識到這一次對話其實是單方面的提問,每一個提問都會不可抗拒地産生答案。

雙方都沒有說話,通過屏幕注視着對方的臉,連太郎再看看安芸的思想,屏幕上仍是自己坐在指揮室的影像。這是安芸在試探自己的思維有什麽結果,她的戒心已經完全保護了思想,這是一個無形的反擊。

連太郎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安芸,伸手摸到鍵盤上把她房間的電視機圖像轉成螺旋形黑白圖案。連太郎非常後悔,讓安芸看着自己的臉說話是一個失誤。

安芸如果要逃脫,早在北京翠微嶺上就可以跑掉,可是當何坤被殺人滅口時,安芸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何坤和大衛集團的總裁大衛一樣,都是在命中注定的死期以外死亡,這讓她有了另一個心思。

能改變命運、逃脫命運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控制人死在命運安排之前,就證明可以控制一個人逃過注定的夭折。自己的兒子安良正為了逃避命中來得太早的死期,天天按風水原理四處逃亡,如果可以發現對方使用的神秘力量,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壞事。

于是她改變了逃生計劃,當盛衛國的救兵趕到時,安芸幾乎是束手就擒來到這裏。為了讓安良可以找到自己,她把錄下翠微嶺戰鬥全過程的手機交給盛衛國,留下唯一的線索。

安芸沒有要害怕的事,她坐在這裏就是要揭開長與連太郎背後的秘密。

在酒店中潛入幻海窺視自己記憶的是什麽?

為什麽可以讓人死在命運之外?

誰是何坤所說的“貓”?

長與連太郎為什麽突然開始追尋《龍訣》?

當安芸把精神集中在連太郎所在的環境時,連太郎眼神裏的疑惑給了安芸很大的信心,她迅速肯定了一點——連太郎的眼睛不斷游移看去的方向必定是可以反映自己思想的“東西”。這可能是一件工具,也可能是一個人,這個窺探過程連太郎并不是主角,而是他眼睛看着的“東西”。

在一個密封的房間裏不可能再有什麽新發現,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就可以迫使對方和自己直接交手。安芸幹脆翻身上床盤腿結印,凝神運氣守住一身精神。

果然連太郎不斷叫安芸的名字,不停和她說話,要引導她的思維重新活躍起來。可是在連太郎面前的屏幕卻再也沒有成形的影像,鏡頭像伸進煙幕中,只見一片潔白的混沌。

腦波掃描儀是經過長期實驗的成熟儀器,就算是往房間裏放一個傻瓜,他腦海裏的混亂世界都會成形地出現在屏幕上,安芸卻可以封閉自己的思維,讓自己進入無我的虛空,這讓連太郎想起無物無我的“禪”,對安芸來說這已經不是一個概念,而是一個真真切切達到的境界。連太郎突然發現結手印端坐在床上的安芸,神情安詳,面容秀美,真是有如觀世音菩薩下凡,難怪在玄學界被稱為“生觀音”。

連太郎知道這樣耗下去不會有什麽結果,安芸其實是在逼自己出手。擊昏或者殺死安芸并不難,可是想從她腦海裏映出《龍訣》的下落,就必須要讓她活着并不停地想着;嚴刑逼供會引起神經和思維的自我抵抗性封閉,進一步用刑可能迫使安芸自殺,使用藥物來催眠問訊的效果還不如用腦波掃描儀;連太郎知道問問題的時間不多,營救馬特維和安芸的人馬随時會到,他接通了“天使”的對話器……

安芸房間的鐵門像翻板一樣旋轉,門翻出的另一面貼着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雪,頭上還戴着像摩托車頭盔那樣的黑色圓盔,頭盔包着頭臉,鏡面的眼罩遮住眼睛。她一進房完全沒有停頓地助跑兩步,縱身跳起,用膝蓋向安芸的臉猛撞。

安芸剛才還是十指相扣,結印端坐,這時雙眼微張,雙手翻掌并在面前準确擋住雪的攻擊,身體輕快地向後飄起,順勢站在床上,前腳從內向外劃一個小弧線,雙腳前後拉開同肩寬度,雙手盤掌護胸,半蹲扣足,站出中國功夫中最有特色的馬步:二字鉗陽馬。

連太郎看看大屏幕,安芸的思想重新恢複了活力,屏幕上閃出一張在黑暗中的少女的臉,看來安芸當天在一瞬間就記住了雪的樣子和身形;随即鏡頭又很快地跳了兩下,出現正在練習泰拳和空手道的人形動态和一連串從來沒見過的綿密招式,可見安芸正在高速思索如何和雪打下去,預測着雪最可能出現的下一招。

雪長得比安芸矮小,她膝撞之後占住了安芸剛才端坐的位置,在床上借力彈起在空中再次出腳踢向安芸的頭。安芸不招不架,只是輕輕向左橫移了半步,腳風擦着她的臉刺過,重重踢在她身後的牆上。

可是雪一踢過後并沒有收腳,她在空中一扭身,左腳蓋過右腳就從安芸頭頂劈下去。安芸一直順着雪攻擊的路線,現在身形在雪的側翼滑過,走出一個小巧的三角形滾身到了雪的身後。當雪左腳劈空,安芸已經在她身後用前臂夾住雪的頸項,沿着剛才滾身的方向把雪淩空抽起,重重地向房門摔回去。

雪在空中翻身平衡好身體,一腳蹬着實心門鎖,一腳蹬牆,像蜘蛛一樣弓背貼牆角,緊張的身形讓安芸感覺到濃厚的戰意。

連太郎看着她們在房內格鬥的鏡頭多少有點意外。他早知道安芸擅長格鬥,在翠微嶺上兩支小隊一共十個攻擊隊員都不能活捉安芸,所以他根本不浪費時間讓普通士兵進房,以免産生無謂死傷。

可是雪是和李孝賢一樣的高級別“天使”,第一次交手居然三招打空,然後被安芸輕描淡寫地夾頸摔出門口,真是無法想象中國功夫可以高到什麽層次。如果剛才安芸下手重一點,雪的脖子就已經被擰斷了。

連太郎看到雪還想向前進攻,立刻喝止住,然後讓雪回到指揮室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提着木刀和頭盔走進安芸的房間。

連太郎進房間後對安芸鞠了一躬說道:“安芸前輩,請多指教。”然後戴上頭盔揮動木刀就向安芸劈去。

房間很寬敞,足夠木刀發揮劍道的威力。安芸兩手空空一直只能對木刀左閃右躲,兩人在房間快速地追逐着,家具紛紛被打爛。連太郎一邊揮刀一邊對安芸說:“前輩,你的武功非常好,可是畢竟我比你年輕,最終落敗的一定是你。”

安芸抽空退進洗手間抽出一條大毛巾用來格擋無法閃開的斬殺,她很奇怪為什麽進來的人都要戴着大頭盔,難道只是害怕被自己打破頭殼嗎?日本人有天生的武士道精神,他們不屑于進行這麽不公平的較量,背後一定有其他原因。

連太郎在打鬥中并不專心,他一直在問安芸問題:“放《龍訣》的保險箱密碼是什麽?保管《龍訣》的別墅在什麽地方?誰是那座別墅的主人?”

安芸也發現連太郎的攻擊緊一陣松一陣,這是他有意留下時間給自己回答或思考嗎?安芸絕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也不讓自己去聽和想,現在她要全力擊倒連太郎,搶過頭盔看看有什麽古怪。

雪在指揮室裏一直錄下全部影像,包括安芸的腦波掃描。人可以不說話或者說謊,可是絕不會聽到有人問自己問題時,腦海裏不産生一個或是或非的答案,安芸也不例外。随着連太郎的提問,屏幕上果然在瘋狂的格鬥中快速閃現出別墅、人物、《龍訣》和數字,只要把這些信息慢慢分析,就可以找出《龍訣》在哪裏。

安芸看出連太郎的不專心,趁着連太郎一刀斬空之際,安芸追着刀背而去。當木刀翻刃斬回的時候,安芸潛身下蹲,滑步到連太郎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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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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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