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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風水裏假口訣并不少,很多風水師不做研究,不辨真僞,背下來就拿去用,還堂而皇之地印成書在街上賣,所以馬特維絕不會輕易發現其中有詐。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安芸倒是覺得頗為安慰,安良這樣做是誠實的,他從小生性單純不會講謊,正是這種實事求是的态度和正直的性格,才會讓他成為一流的風水師。少一點機巧會讓安良活得更坦蕩,做事無愧于心,作為母親她寧可有一個這樣的孩子。

威斯銀行在法蘭克福上市的股票,在尾市時被鋪天蓋地的空頭資金瘋狂打壓到不足一歐元,這也意味着銀行自動破産。剩下的事情就像草原上一場惡戰之後,烏鴉瓜分失敗者的屍體,相關企業會進行快速的資産重組收購,使徒會已經失去任何經濟來源,無法支撐旗下龐大的組織。讓達尼爾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只動用了十幾億美元調動威斯銀行的空頭,可是在當天尾市時竟造成了整個法蘭克福股市的崩盤,而且從這一天開始股市就沒有停止過下跌,仿佛是自己造成了一場全球性的災難。

安良在威斯銀行破産的那一刻,就坐上了飛回紐約的飛機,現在他心裏只有一件事,就是回紐約等李孝賢。李孝賢留給他很多謎團,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他心裏刻着李孝賢和他分手前留下的話,她說還有事要辦,辦完該做的事情就會回來找自己。對安良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自己放在一個李孝賢随時可以找到的地方。

安良想象不出李孝賢要去辦什麽事,為什麽不需要自己的幫助,直到從達尼爾傳給他的信號中,聽到了李孝賢向全世界“天使”的宣言,安良才明白李孝賢要做的事不是他可以插手的,而且必須要靠自己的争取。他們分開之前是在馬來西亞的山谷裏,李孝賢一身戎裝,在槍林彈雨裏沖鋒陷陣,難道這就是李孝賢全部的生活?安良看得出李孝賢很想像一個普通女孩子那樣戀愛、工作、逛街和在家做飯,他肯定李孝賢正在努力讓自己變回一個正常人,這一天也許很快就要來到。

他提着行李下車,走進曼哈頓中城四十二街的公寓大廈,一個滿頭銀發的高大白人為他拉開大門。溫文爾雅的老伊恩穿着花哨的管理員制服,筆挺地站在大門旁邊,帶着老派紳士的微笑向安良點頭:“閣下,早上好,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安良軟軟地擡起頭看着熟悉的招牌笑臉,伸手在大衣口袋裏摸出一美元塞進伊恩的上衣口袋。這是公寓的老規矩,任何業主進出都會由伊恩拉開門,不過也必須給一美元小費,只有身上從來沒有錢的安婧修女例外。

安良放下行李箱看了伊恩一會兒,伊恩也微笑看着他。安良說:“老朋友,可以告訴我嗎,你到底多老了?”

“八十五歲,有問題嗎?”

“看不出來。我從認識你開始你就沒有變過,那時你是五十多歲……喔,保養得真好。”

伊恩禮貌地說:“謝謝,你母親也保養得很好。現在的老人比過去長壽多了……嗯,我剛剛退休了。”

安良覺得很突然,他是大廈業主委員會的成員,不經過他,投票委員會不能解雇大廈職員。他驚訝地問:“為什麽?你的身體很好呀。是不是有人要解雇你?我過去是開玩笑的,我不在乎你摳我多少錢,我喜歡你在這裏。”

伊恩神采飛揚地提一下眉毛表示欣賞,然後轉身走進門房拿出一個沉重的鞋盒子對安良說:“良,我也喜歡你,不過我的工作完成了,要好好兒地度過餘生。我想是時候到中國走走了,中國的西南是迷人的地方。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婧修女那一份我已經送給她了。”

“你完成過什麽工作了?”

伊恩沒有回答安良,只是努努嘴讓安良看禮物。安良拆開盒子,看到一架P40戰斧式戰鬥機模型,模型精細準确,宛如實物,飛機頭部的鯊魚圖案栩栩如生。安良贊嘆地說:“哇,好精致的飛機,這是你自己做的模型?”

“這是用當年的P40戰機零件鑄造加工出來的,細部的雕刻和油彩是我親手制作。”

安良突然想起家裏地下室牆上的相片,那些相片裏全是二戰時抗日飛虎隊的飛機,和手上的這臺一模一樣。他張大嘴巴指着伊恩說不出話,他想說:“原來你是爺爺的戰友,當年的飛虎隊員!”他努力回憶家裏的相片,他現在相信那些相片裏一定有一個飛行員是伊恩,而伊恩會告訴他爺爺的全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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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伸出手和呆住的安良握了一下說:“再見,我會想念你的。我的行李都準備好了,一會兒就離開。接替我的是個印度人,不過你放心,他的英語沒有印度口音。”

從門房裏果然伸出一個包着印度頭巾的腦袋和安良打招呼,伊恩提起行李箱就走出公寓大門。安良根本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他追出兩步沖伊恩的背影大聲問:“你送給婧修女的禮物是什麽?也是飛機模型嗎?”

伊恩揚手攔下一臺的士,轉身對安良說:“點45勃朗寧手槍,我在六十年前用過。”

他說完還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安良又呆在原地,看着伊恩揚長而去,嘴裏喃喃地說着:“怎麽回事,又給她一支大槍。”

連續一個星期,安良茶飯不思,無心工作,回到風水事務所只是看着阿美和達尼爾打打鬧鬧、不務正業。小餘成天捧着風水書念念有詞,達尼爾有錢之後上班成了娛樂項目,一到吃飯時間就拉大家到處吃好東西。安良覺得自己活像養着一群飯桶。

安芸看到安良整天悶悶不樂,不時拉上安良到唐人街喝早茶,還對他講了在瑟蒙特鎮和聖神修女院的事情。安芸告訴他《龍訣》的原版已經不存在,從現在開始安家的《龍訣》只許口傳,不留文字,在适當的時候會把最後的《斬龍訣》也傳給安良。

安婧目睹連太郎和雪雙雙自裁,情緒一直很不穩定。柏寧嬷嬷覺得她暫時不能參與社會工作,于是給她放了大假讓她回家休息,導致家裏長期坐着兩個悶悶不樂的大小孩。幸好劉中堂收工就會帶扣扣來聊天,才讓家裏的氣氛輕松一點。

艾琳娜天天催安良到研究所參與3.5K微波的研究,安良只是拖拖拉拉地不時到場,安排下大量風水項目給馬特維去印證,然後又整天找不到人。安芸看到兒子這樣,試圖安慰他,告訴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大衛集團不存在了,可是大衛的死因只查出了殺人方法,并沒有查出真正的幕後黑手;艾琳娜那邊也是謎團重重,如果安良不參與研究并接近艾琳娜,很難進一步發現什麽線索。

安婧的情況比安良更嚴重,她成了個哲學少女,因為不能理解雪的殉情,成天和安芸讨論到底愛情分不分善惡。

日子像陷入了沒有意義的循環,直到安良收到一張神秘的舞會請柬。

請柬上沒有寫主人的名字,倒是正正經經地寫上了安良從來沒有人叫的英文“亞力山大·安”;入場時間是當天晚上八點,地點是下城包厘街一個開放俱樂部。安良知道那個地方,他曾經和華爾街的金融人士一起來這裏參加過新年舞會。那是一個幾十年前就倒閉了的銀行,可是這個銀行建築古色古香、高大堅固,銀行大門上的石刻招牌還沒有拆下來,這裏就成了開放出租的高檔舞會熱點,很受上流人士的歡迎。這裏經常可以看到門外有不少衣着奢華的男女排隊進入,大門外也經常守着號稱“彈彈人”的超肥壯黑人保镖,以表達客人的尊貴。

安良換上黑色禮服和白襯衫提早到場,不過他沒有進去,只是把車停在馬路對面遠遠地看着。請柬上沒有寫主人的名字一定有原因,雖然他肯定沒有人敢在公衆場合對自己做不利的事,可是近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自己必然會樹敵衆多,就算這是使徒會的陷阱也是意料中的事,于是他帶上了如履薄冰的戒心和充足電的電棍。

俱樂部大門高聳像個大教堂,在黑夜裏閃着幽暗的金光,門前兩座巨大的石獅前站着幾個“彈彈人”,可就是見不到來賓排隊入席。安良調了一下耳機,他的耳機接通了雪糕車上的安婧和劉中堂,胸前的微型攝像機接到了安芸桌面的電腦。安婧的聲音在耳機裏懶洋洋地說:“哥哥,進去吧,說過你要走桃花運的,我算的卦從來不會出錯。”

安良聽到這些話并沒有精神起來,他沒精打采地說:“我沒有桃花運,你算的卦老是準一半,只能算準開頭……”

安芸坐在家聽着兩兄妹的對話,無奈地苦笑着搖搖頭,沒想到兩個孩子都成年了,可是還得面對感情問題。

八點過了五分鐘,安良大步走進俱樂部。這是他的一個策略,如果對方設好陷阱等自己來,這五分鐘的等待足以打亂對方的節奏。

進了大門看到一個寬敞的舞池,兩旁是豪華的古典沙發,中間昏暗的舞臺上放着很多樂器,好像一支交響樂隊剛剛離開,還沒有收拾場地。四周很多穿着工整晚禮服的年輕男女,大部分人看起來都在三十歲以下,更多的是年輕女郎。

燈光一直很暗,慢慢轉動的射燈照着稀稀拉拉擁抱着跳舞的人,悠揚的鋼琴演奏着小夜曲,他看出跳舞的人都在深情對望着,有些還在耳鬓厮磨,百分百是熱戀中的情侶。他的确感到意外了,看這裏全是年輕來賓,就像是大學畢業晚會,可是看他們的親熱程度又像提前進入了情人節。舞會中除了沒有亞洲人,什麽膚色的人都有,更意外的是女孩子們都像挑選過一樣美豔動人,這麽高素質的女孩子竟然有些明顯沒有舞伴。他自言自語地說:“這不是花五十美元入場的婚介公司聯誼會吧,請柬發到我頭上也太丢臉了。”

鋼琴曲漸漸停下來,燈光依然昏暗,舞池中響起小提琴的獨奏。小提琴娴熟、慵懶地拉起阿根廷探戈舞曲《一步之遙》,這首熱情而憂傷的舞曲由電影《女人香》傳遍了世界,把男女之間對愛情的渴望,若即若離的情欲戰鬥表現得淋漓盡致。安良很喜歡這首舞曲。小提琴拉得傳神入骨,他擡頭看向舞臺,但是上面沒有人。

在舞池中的情侶慢慢散開,安良剛剛走進來還站在入口附近,他想退到沙發上坐下。這時一個穿着紅色吊帶晚禮服的冷豔女郎飄然走到安良面前,牽起他的手把他拉回舞池。

紅衣女郎披着黑長發,有一張東方混血的臉,妖冶的眼神和半張的嘴唇可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欲望。這種東方風味的相貌體形正是安良最喜歡的類型,這身衣服最能勾起安良的遐想,過去二十年他天天幻想着有這樣一個舞伴,直到他愛上一個人。

安良心神一蕩,這個女郎讓她想起李孝賢,甚至比李孝賢更妖豔完美,但是另一種強烈的感情把欲望壓下去。他下意識地把左手插進褲袋,裏面有防狼抗暴、居家旅行必備的高壓電棍,耳機裏傳來劉中堂和安婧不懷好意的哄笑聲。

她很善于跳探戈,随着舞曲的拍子一步步後退,引着安良走到舞池中間,手臂稍微用力一拉就把自己卷進安良的懷中,用肩背貼緊了安良的胸膛,帶着安良的身體一起走出一組火辣辣的側行連步。

安良抽出左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推出去,紅衣女郎提起他的右手在下面轉身離開,又随着伴奏鋼琴彈出的節奏正面撲回安良懷裏,一手摸到安良的屁股上。安良身不由己地和她前胸相貼,翩翩起舞。

冷酷跳躍的小提琴聲挑逗着整個大廳的氣氛。紅衣女郎的眼睛直視着安良,她用略帶法國口音的英語對他說:“你跳得很有節奏感,你是個花花公子。”

随着一個小節結束,安良又把左手插回褲袋,向右拉出一個傾斜步,右手扶着女郎的後頸把她放斜後仰又拉起來,一股女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安良冷靜地問她:“你的手就打算一直放在我屁股上嗎?”

舞池上打出射燈照着他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左右搖轉步,安良和紅衣女郎像幻影一樣交錯着身位和眼神。紅衣女郎的手一直搭在安良的肩上,暗暗用力引導着他的舞步,這種傲慢的帶領會讓強悍的男人反擊,軟弱的男人臣服,可安良仍是像影子一樣不卑不亢地和紅衣女郎保持着距離。

紅衣女郎雙腳熟練地插入花步,冷傲地對安良說:“你知道探戈起源于夜總會的傳說嗎?舞女在跳舞的時候要從男士的口袋裏尋找她的小費。我要摸哪裏,取決于你的口袋在哪裏……”

安良不願意放開這個女郎,因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要捉住她,很快就可以找到請柬的目的。安良也不願意讓她摸到屁股,因為那裏有他的第二支電棍。他輕快側身走出一個退截步,滑開了女郎下面的手,随着四個強勁的鋼琴音符把紅衣女郎揚開再拉回來,動作陡然停頓,又送出流暢的四快步奪回領舞權,潇灑的舞姿引起四周的豔麗女郎一片低聲驚呼。

小提琴高亢地拉起主旋律,射燈下的安良難以抑制自己的表演欲,他伸出左手拉起紅衣女郎的手,右手抱着她的細腰把她仰身放下,考驗男伴體力的墜落式傾斜步和嬌柔的女郎形成一個優美的定格,恍如一對情侶在夕陽下試探着初吻。

四周聚集起圍觀的人,一個端着烈酒杯的紅發女郎用手搭在激烈起伏的胸前,急促地喘一口氣說:“我的天,他性感得像一只火烈鳥。”

紅衣女郎被安良重新抱直身體時,同樣驚喘了一聲,她半張紅唇凝望着安良的側臉,身形的交錯沒有改變她的視線:“英俊的東方紳士,我需要一個舞伴,只有你這樣的男人才适合……”

安良帶着她的身體一起轉過頭,在音樂中滑動着側行轉步:“你知道探戈的另一個傳說嗎?因為跳舞的女士總是轉頭看向另一個男人,所以男士要突然轉頭監督對方的忠誠……”

安良随着強烈的節奏又把頭轉向舞臺,兩個人貼着身體的時候,安良卻一直看着那邊的暗處:“所以……高貴的公主,探戈是一場背叛,你不能指望在探戈停下之後再把誰找回來。”

紅衣女郎看了看安良的視線焦點,有力地擺過臉并退快四步,把安良的視線從舞臺上拉開:“你真是個粗暴的男人,不過我喜歡。如果有獵物願意讓你撕開,你也會拒絕嗎?”

她說完從長裙下伸出線條性感的長腳鈎住安良的大腿,身體向地面倒下去,這是完全信任安良的高難度動作。安良仍是踩着節奏和旋律牽着她的手,摟着她的腰把她在半空中畫了一圈,再拉回自己懷裏對她說:“你需要一頭會跳舞的獅子而不是舞伴,你很快會找到的。”

周圍又響起驚嘆的呼聲,這一次連在場的男伴們都禁不住停下來欣賞這段華麗的情欲戰鬥。安良的stato掌握得非常好,這是探戈中最重要的技術,需要在快速旋轉中突然停頓,表現出優美有力的定格。事實上有力的stato會讓女伴的心髒突然停頓再起跳,仿佛經歷一次驚喜的愛情冒險。

紅衣女郎很顯然已經完全被安良控制住身體的節奏,放肆地享受着一段短短的探戈,但是她的手卻不安分地摸進安良的口袋。安良想不到她的手腳快得像小偷,當他重新擒住女郎的手,兩人一起握住了一支電棍,就像一起握着一支銀光閃閃的玫瑰在起舞。圍觀的人發出一片哄堂大笑,紅衣女郎也忍不住笑起來。

安婧和劉中堂坐在雪糕車裏直納悶,他們可以從安良衣服上的鏡頭看到前方,可是只看到豐滿柔美的胸部,聽到人群的笑聲,卻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麽。

在不停流動的舞步中,安良想把電棍插回褲袋,可是紅衣女郎的反擒拿技術一點不比安良差,她靈巧地翻腕掙脫了安良的手,把電棍藏到背後。安良的手追着電棍把女郎環抱在懷中,女郎背着手驕傲地挺起胸,揚起下巴貼着他的鼻尖看着他的眼:“你愛上我了。”

“我已經有愛人,但是我仍然深深地為你祝福。”

小提琴、鋼琴和手風琴合奏起《一步之遙》最後一節旋律。安良認為這是奪回電棍的最後機會,他幹脆把紅衣女郎攔腰抱起,旋轉着身體在空中左右舞動女郎,轉花後随着最後的音符把她放回地面。女郎背在身後的手已經被他解開,可是兩人卻仍然同時握着電棍。在安良退滑步揚起手、紅衣女郎拖跪步前傾的美妙定格中,女郎調皮地按下了電棍的開關,電棍突然彈出伸出半尺,還在棍頭電觸點上跳出藍色電弧發出吓人的噼啪聲,就像一高一低兩個人同時握着一支帶電的藍玫瑰。

完全沒有意外地掌聲雷動,連雪糕車裏的安婧和劉中堂也從鏡頭裏看到了電棍,同時歡呼着鼓掌,聲音從耳機裏發出,震得安良的耳膜嗡嗡響。

但安良的眼睛仍是定定地看着舞臺上的暗處,他有強烈的直覺,小提琴的聲音也許不完美,可是他感覺到令人心動的關切。紅衣女郎站起來向四周謝幕,然後和大家一起熱烈鼓掌,安良只是站在原地用心地向前看。

舞臺上只開着中間的三分之二,兩邊的位置被絨幕擋着。這時亮起另一支主光射燈照到絨幕後面,随着射燈的移動,盤起香槟金色發髻、打扮得清純動人的李孝賢,穿着白色高領長裙坐在輪椅上,被一個穿露背長裙的女郎推了出來。李孝賢把手上的小提琴交給身邊的人,臉上帶着微笑遠遠注視着安良。

紅衣女郎跑到舞臺上拿起麥克風對大家說:“女孩們,這位性感優雅的火烈鳥先生,就是我們今晚最後一位通過愛情忠誠測試的最佳情人,亞力山大!Woo!”

在人群的掌聲中,安良慢慢走向舞臺。兩個穿長裙的女郎推着李孝賢的輪椅,像伴娘一樣護送着她進入舞池。四周的掌聲一直沒有停下來,空中響起緩慢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輪椅随着音樂的節奏慢慢向前推動。

紅衣女郎繼續說:“那天我們不知道小賢的勇氣從哪裏來,也不知道她愛着的是什麽人,有什麽值得她付出這麽大的犧牲,不顧一切去追求,現在這個原因就站在我們面前。我和火烈鳥先生跳過舞之後可以向大家證明,他對愛情的忠誠值得小賢為他付出一切!因為他們,我們今天才可以站在這裏為我們的未來歡呼!”

安良和李孝賢的眼睛裏再也看不到任何外物,只是緊緊地看着對方。他們在琴聲和鼓掌聲中一步步走近,安良牽起她遞起的手,随着音樂繞着輪椅跳起華爾茲。主光射燈暗下來,碎花般的彩色射燈彌漫了整個舞池,人們也開始回到舞池中起舞。安良一直沒有說話,李孝賢坐在輪椅上擡着頭,看着衣冠楚楚的安良在自己身邊前進、後退、旋轉。

安良拉着李孝賢的手說:“這是婚禮還是聯誼會?”

“這是畢業舞會。”

“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一步之遙》是我最喜歡的小提琴曲。我看過你的手相,你有一條異能線,那時我就知道你會有一項比平常人厲害得多的技能。”

李孝賢笑着讓輪椅轉個圈說:“這是國際天使藝術學校的畢業舞會,每個學生都要會兩種以上樂器才能畢業呢。”

“哦?你會的另一種是什麽?”

李孝賢對安良輕輕撅了一下嘴,安良的嘴巴不禁張開,似乎要接住這個飛吻。不過李孝賢不是這個意思,她說:“如果嘴巴算是樂器的話,我想我還會吹口哨。”

“那太好了,這也是我擅長的樂器……那些俊男也是同學嗎?”

李孝賢轉頭四處看看說:“不,女孩們才是同學,俊男們都是經過測試的最佳情人。你也高分通過測試啰。”

安良仰頭大笑起來,他對李孝賢說:“我知道‘天使’會分析我的性格,你們選出一個我最喜歡的考官也太危險了,我差點沒通過測試。你知道她有多誘人嗎?”

李孝賢一聽馬上板起臉。安良轉到輪椅後面輕輕抱着她說:“因為她太像你了,我看見她就知道你在我身邊,一步之遙。”李孝賢重露出笑容,慢慢把頭貼近安良的臉。

安芸看到李孝賢突然出現,心裏當然非常開心,她知道只要李孝賢在這裏,安良就會重新恢複活力。而且她聽達尼爾和安良說過李孝賢摧毀“天使”控制中心的事情,對這個女孩很有好感。她看出今晚到場的女孩都是過去的“天使”,在經歷過這麽多磨難之後,她們仍然可以放下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而且可以寬容樂觀地相處、互助,感到頗為欣慰。

她關了電腦屏幕,放下耳機回房休息,以後的事她再也不用操心了。不過安婧卻堅持要看熱鬧,一直趴在屏幕前看着裏面的每一個鏡頭,聽着安良和李孝賢的情話,時不時就哧哧地笑一陣。劉中堂覺得自己猜到安婧的心意,可是又不敢肯定,于是小心地問道:“婧修女,在修道院裏沒有什麽聚會吧?”

安婧一直盯着屏幕說:“有,每天晚上八點開始祈禱,中間要唱四首聖歌,下跪二十次,九點半上床睡覺。”

“這也算聚會呀?聽起來是很煩的事情。”

安婧說起這個就來勁,她拉起修女頭巾轉過頭對劉中堂說:“我們算走運了,柏寧嬷嬷改良了很多規則,讓我們把時間用到幫助社會的事情上。其他修道院是早晚兩次祈禱,每次兩個半小時,過程中還要下跪四十次呢。”

劉中堂坐得靠近安婧一點,指着屏幕說:“婧修女,你現在是休假,可以參加這種聚會嗎?”

安婧斬釘截鐵地說:“這是貪圖享樂的罪過,一般教徒還可以玩玩,修女休假的時候也不行。”

“快九點半了,你要上床睡覺嗎?”

安婧發覺劉中堂今天不太對勁,她皺着眉頭轉臉看着他說:“我在休假,晚一點沒事。你想幹什麽?”

“沒有……我是說看舞會聽音樂應該不算貪圖享樂吧?”

安婧理由很充分地說:“當然不算,我在保護我哥哥嘛。”

“進去看着的話會不會保護得更好呢……”

安婧一臉不悅地看着劉中堂,又看看自己一身黑底鑲綠邊的修女袍,很認真地考慮過這個中肯的意見,然後沉着地點頭說:“有道理,哥哥老是說安全第一,近一點保護是更安全。”

一轉眼,“天使”們為安婧套上長裙,把她打扮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她像剛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犯人般笑逐顏開,和劉中堂跳完華爾茲後又和安良跳阿哥哥舞,玩得比誰都瘋。安良老早就看出安婧不是當修女的材料,芸姐強行送她到修道院就是要讓柏寧嬷嬷治治她,現在難得有機會她找到借口進舞場,安良當然随她的意讓她發洩一下。

“天使”們果然多才多藝,原來這個晚會根本就沒有請樂隊,只是不同地區的“天使”輪流上臺演奏,從交際舞到流行舞,從宮廷舞到街舞,都被“天使”們玩了個遍。在一片轟轟烈烈的重金屬搖滾樂和歡呼聲中,晚會的氣氛推到高潮。

安婧喘氣擦汗站到一旁喝西瓜汁,看到李孝賢又被“天使”們推上舞臺,拿起麥克風輕輕地說:“過了今天晚上,我們就會分開,各自走上自己選擇的路。無論我們現在選擇了什麽生活,我們都是自由的;不管我們可以生存多久,我們活着的一分一秒都像個真正的人。以後不會再有命令和不願意做的事情;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和互相猜疑;我們可以帶着自己的夢想、理念和信仰,自己的愛和恨活到生命最後一刻。帶着情人來到這裏的女孩們要好好兒珍惜,單獨來到這裏的女孩們,你們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女孩,很快就會找到自己的愛人。而且從今天開始,我們沒有人會再次孤獨,我和你們一樣,有一百一十二個姐妹。今天在這裏有八十三個女孩,還有二十九位正在天國看着我們,直到我們在天國和她們重逢。女孩們,我們要讓她們看到我們的自由和幸福,讓她們知道她們沒有白白犧牲,她們的付出換來了我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同時,我們永遠懷念她們,永遠懷念今天晚上。”

一位男士被這番演講打動了,他摸出手機想拍下現場的鏡頭,可是他的女伴阻止了他。這是一個不需要相片記錄的晚上,每個女孩都會記住這一刻,也會在死去時把這個晚上帶走,不留下一點痕跡。

李孝賢拿起小提琴輕輕拉起《少女的祈禱》,這首高難度的鋼琴曲被李孝賢用高超的小提琴技巧演繹得安詳柔美,在寧靜的旋律裏帶上了淡淡的憂傷。寂靜的舞池裏漸漸出現鋼琴的和聲,安良還聽到有女孩在小聲抽泣,李孝賢身後幾個女孩的神情凝重莊嚴,悲傷的氣氛籠罩着整個大廳。安婧不久前才見過雪殉情自裁,整個過程硬是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她總覺得“天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這種悲情似乎有點過火。她看看安良,莫名其妙地說:“剛剛不是還很開心的嗎?她們傷心什麽呀?”

安良伸手就往她頭上拍了一下,把花環都拍歪了:“別講些不對氣氛的話。”

※※※

安芸很樂意讓李孝賢住到家裏,因為她身上的槍傷還沒有痊愈,到處跑的話對身體沒有好處。她也知道李孝賢在家裏,安良會過得快樂很多,接下來的工作才可以全情投入。事實上安芸現在對艾琳娜的興趣可能比安良更大,她知道艾琳娜傳承了猶太秘術“卡巴拉”之後,又發現聖城耶路撒冷獨特的風水格局,那種不惜一切代價成為萬王之王的風水氣勢讓她想到天子風水術——《龍訣》。

世上不只是中國文化中有風水,各個古代文明都留下了類似的技術,所謂風水就是以環境改變自然規律的技術,只要能達到這個效果,是不是稱為風水并不是重要。如耶路撒冷是按照“卡巴拉”秘術的要求來選址興建,“卡巴拉”又宣稱是尋找上帝力量的真實之路,那麽最大的問題就是,使用卡巴拉的人認為什麽是上帝?什麽是上帝的力量?就像使徒會的“天使”其實是殺手和特工一樣,如果只是一味執著于“上帝”這兩個字,也許永遠看不到真相。

安芸和李孝賢相處幾天,這天清早就拉安良到東河邊談他們之間的事情。安良的态度很明确,他想和李孝賢結婚。他認為自己本來只有三十歲的壽命,現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而且艾琳娜也對他說過他的基因排列已經莫名其妙地改變成長壽基因,事實上最近兩個月他也發現已經算不準自己的命,所以有信心從此由自己把握命運。

可是安芸卻對他說:“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李孝賢護照上的八字是她真實的八字,以‘天使’的背景來說,有真實身份才是怪事。連太郎是風水師,他查到你的個人資料後,造出一個假八字引起你的注意,讓小賢順利接近你是有可能的。我很喜歡小賢,并不是對她有懷疑,可是從那個八字算出來的事情,和她的經歷并不吻合。”

安良毫不在意地說:“芸姐,我現在明白為什麽當時我問小賢拿生日來看的時候她那麽生氣了。感情這種東西不能被八字左右,就算她和我不是鴛鴦蝴蝶命,也不會影響我喜歡她。芸姐你就放心吧,我們會相處好的。”

安芸表情無奈地說:“你們都是成年人,也經歷過不少事情了,我不擔心你們相處不來……你可能真的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可是她不一定可以,我擔心你們會因為別的原因分開。”

安良怔了一下。因為安芸是德高望重的大宗師,她從來不會開玩笑亂說話,每一句說出來的話都有來頭,有時甚至是暗示和點撥。他緊張得有點結巴地說:“什麽意思?是不是……你看出什麽了?”

“不只是我看出來,劉兄弟精于相學,他也看出點苗頭。我們擔心小賢會發生意外……”

“什麽意外?”

“這不好說,現在事情還沒有逼近,從面相和氣色上還沒有準确的結論。可是我看到她卸妝之後,鼻上年壽位置有淡淡的黑氣,氣色和過去有點不同。這讓人很擔憂,希望只是身體還沒有複原,顯得身子弱一些吧。”

安良點點頭說:“我會盡量照顧好她的,謝謝芸姐。”

安芸微笑着伸手拍着安良的手臂說:“你和婧婧是我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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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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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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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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