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為歡得未曾
梁太後将官家帶走後, 魯阿姊便偷摸地上了前, 對着溫太後的背影道:“娘娘您說,這是誰家的主意啊?”
溫曉容猶自望着那宮門口, 好像還對官家依戀不舍似的, 半晌,幽幽地道:“太皇太後不服老,還想帶着官家垂簾聽政呢, 可惜先帝遺诏沒給她這個名分。”
魯阿姊擠了擠眼睛, “您是說,太皇太後她自己來的?”
溫曉容道:“你什麽意思?”
“奴婢是想, 這太皇太後與顯陽宮那位是親戚……”
“哀家倒覺得不是顯陽宮的意思。”溫曉容頓了頓, 轉身往回走, 翟衣的裙裾在地上拖出迤逦的波紋, “越是這種時候,顯陽宮越該避嫌,何況之後官家還會回到嘉福殿的, 不會陪着她, 她撈不到任何的好處。太皇太後今晚将官家帶去顯陽宮, 也不過是為了一碗水端平, 讓那邊不要有什麽想法。”
魯阿姊聽得一愣一愣,“這麽說來, 太皇太後——她還算是個講公平的人了?”
“她在宮中四五十年,自身地位早已穩如磐石,怕是以為自己已經姓蕭了。”溫曉容冷笑, “在這宮裏,偏是講公平的人最要不得。”
魯阿姊想了半天,搖頭感嘆:“娘娘深謀遠慮,婢子佩服啊,佩服!——那秦皇後,便不會去巴着太皇太後嗎?何況咱們當初,還對秦皇後——”
溫曉容看她一眼,後者适時地止住了話頭。溫曉容笑了笑,“秦束這小妮子聰明得緊,待過幾日,哀家再去探探她的口風,看她到底是向着哪邊。”
***
後半夜,弘訓宮的馬車将睡得沉沉的小官家送到了顯陽宮。
秦束帶一衆婢仆在宮門外接駕,王全将蕭霂從馬車上拖下來,一個勁擺手讓她們省卻這些虛禮,先将官家擡到床上去是緊要的。
一陣忙亂之後,蕭霂終于躺上了大床,翻了個身便繼續呼呼大睡。秦束疲倦地倚着床欄看向蕭霂,不由得又想笑。
她們這些宮裏的大人,每日就為了這個小孩子算計來算計去,誰知道這個小孩子還能睡得這麽香甜?
阿搖湊頭望了望,低聲道:“幸好找了太皇太後出馬,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溫太後要拘着官家到幾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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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援一邊給秦束打水梳頭,一邊道:“婢子去找太皇太後的時候,她卻也說,常樂大長公主是溫家媳婦,這事讓她來管,頗有些為難的。”
秦束笑了,“老太太話雖這麽說,不還是去了嗎?大長公主是外嫁的女兒,哪裏有當皇帝的孫兒要緊?”
“可是您說,”阿搖難得插上了話,“經了這麽一出,大長公主會不會不高興?”
“她?她不高興,與我何幹。”秦束輕輕地擡了擡眼皮。
阿援見她面露不豫,接話對阿搖道:“當初大長公主與宣氏聯姻,可是一招昏棋。宣氏那是什麽人?是廣陵王的母家,當初孝穆皇帝後宮裏,曾同太皇太後鬥得死去活來的。我聽聞當年那宣夫人恃寵而驕,曾經向孝穆皇帝讨要京中的好地界,說是萬一不高興了,她就出宮外養老去——孝穆皇帝竟也當真給了她,後來便劃給廣陵王做王宅啦。”
阿搖聽得張口結舌,半晌,道:“所以說,大長公主上了廣陵王家的船,太皇太後怎麽也沒點兒聲息?”
秦束的手指慢慢揉着太陽穴:“什麽聲息,難道還要大喊大叫不成?太皇太後主持後宮數十年了,最看重的就是一個穩字,只要局面不向着任何一邊,宮中不是一家獨大,那就是太平。”
阿搖吐了吐舌頭,“這樣說來,那如今可不是溫氏一家獨大?”
秦束淡淡笑道:“就看她懂不懂得适時收手了。”
阿搖嬉笑道:“我太笨啦,但總之惡人自有天收,永寧宮啊,啧啧。”她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秦束被她逗得樂了,“可別這樣說,本宮也做過惡人的呢。”
“小娘子怎麽是惡人!”阿搖睜大眼睛,“小娘子是天底下第一的好人。”
秦束道:“你且說說看,我怎麽是好人了?”
“好人便是別人快活,自己吃苦;別人吃苦,自己更苦。”阿搖道。
秦束拍了她一下,“那不是好人,那是蠢人。”
阿搖笑道:“這可是您自己說的!”
繞了半天,卻把自己繞成了蠢人,秦束哭笑不得,阿援簡直看不下去了,終于低身問秦束:“小娘子,歇嗎?”
秦束道:“歇吧。”語罷起身,又轉頭望了望外邊,重重簾幕之後是黑黢黢的一片,什麽也看不分明。
“婢子從弘訓宮回來時,見到了小秦将軍。”阿援輕聲道。
秦束一震,臉上的笑影也轉瞬即逝了。
“你們……今日是不是吵架了?”阿援觑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
“吵架?”秦束不怒反笑,“我同他,能有什麽好吵。”
“我只是看他神色間不大痛快。”阿援呼出一口氣,“小娘子,婢子鬥膽進一句言。往後要如何,您須得好好做個籌謀,這樣對您、對他,都好,不是?”
秦束頓了頓,起身往裏走去,“好。”
她答應得如此輕易,令阿援和阿搖都有些驚訝。阿搖遲疑着開了口:“小娘子,您……您喜歡他麽?”
“什麽?”秦束下意識發問,回過頭,卻見兩個貼身婢女都露出她不能理解的神色,不由得笑了,“這是什麽問題,我從未想過。”
***
蕭霂這一晚在顯陽宮睡得香甜,翌日上朝,便有公卿上奏,道嘉福殿例行修葺已畢,官家當移駕于彼,正位臨民。梁太皇太後下诏準奏,同時令溫太後為官家請來的幾位老師并乳母魯氏都入嘉福殿陪護,這也算是兩邊安撫的折中法子。
夏日午後光陰悠長,秦束正坐在庭中的藤蘿陰下品茗讀書,前殿有人來報,道是永寧宮溫太後駕到了。
秦束一身湖綠襦裙,裹着玉色腰帶,款款地迎了出來,“什麽風今日竟将母後吹來了?”
溫曉容笑道:“想你了,便來瞧瞧你。”
秦束将她往裏邊請,又吩咐阿搖、阿援看茶。溫太後坐下之後,臉色就變了,變得憂心忡忡似的,還重重地嘆出一口氣。
秦束眼簾微擡,眸光波瀾不驚,“母後有心事?”
“是啊。”不過是幾日光景,溫太後看上去神容卻已憔悴了不少,“自那日太皇太後将官家帶走,我便茶不思飯不想,只是思念官家。”
“母後在朝堂上,還可以見到官家的面。”秦束盈盈地笑道,“可我出不去這個宮門,官家若不肯來時,我才是一面都見不着他呢。”
溫太後擡袖洗茶,一邊溫和地道:“官家年紀小,讓你受委屈了。”
這話避重就輕,秦束領受了,只在心上冷冷地瞧着她。果然,便聽她起了又一個話頭:“官家總會長大的——其實我最憂心的,還不是這個……我憂心的是,我母家那個小女子啊。”
“母後是說溫家小娘子,溫玖?”秦束笑道,“她的事情,自有大長公主來操心麽。”
溫太後嘆氣道:“原先給她許了秦家二郎,萬全的姻緣,誰知道會出這樣的岔子?上回大長公主來找過本宮,道是婚約取消之後,阿玖便閉門不出,成日價地哭,可見是傷透了心……”
秦束故作驚訝地道:“可是,可是這是好事呀!不是我說,我那個二兄,當真混不吝,大長公主原該給阿玖找個更好的人家……”
溫太後低低地道:“你也是這麽想?”
秦束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兩圈,複笑開:“我明白,母後是在擔心這樣一來,秦家會疏遠溫家吧?無事的,無事的!”秦束伸袖拂了拂案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秦家同溫家,往後還要同舟相濟,一力保住官家的皇位呢,不會那麽輕易就被外人離間的。尚衡與阿玖的事情,母後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聽了她這樣的保證,溫太後複擡眼度量她的神色,卻見對方身子微微前傾,眉宇間一千個一萬個地誠懇。溫太後靜了半晌,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我也是怕弘訓宮那邊生氣……”
“這就更不用擔心了。”秦束笑道,“先帝的遺命是讓您同楊太後兩宮聽政,可沒提到弘訓宮。老太太的性子又是最和緩的,您只要莫讓她太生氣了,她自然不會與您為難。”
溫太後那提在半空的心終于是搖搖晃晃地落了下來。秦束既笑得粲然,溫太後也就只能不無尴尬地陪着她笑:“這樣便好。”又輕輕地道:“本宮還有個主意……前些日子,小秦将軍去永寧宮面聖,正巧撞見了我那不成器的小女雩兒——就是平樂長公主。”
秦束的笑容微微地滞住,卻只應了一聲:“嗯?”
“我看兩個年輕人聊得很歡嘛,往後多聚聚也是可以的。”看清了上方秦束的表情,溫太後終于感到扳回一城,從容的笑也終于回到了臉上,“不過本宮眼下是懂了,年輕人的事兒,強扭不來,還得看緣分……若實在有緣無分的,那便沒法子強求,皇後你說是不是?”
秦束籠着袖子,先輕輕抿了一口茶,茶煙缭繞之中,她那雙幽清的眼睛裏仿佛也染着霧氣。
她知道溫曉容正在觀察着自己,在判斷自己是不是真的無意與溫家作對,還是不過與她晃着虛招。
好在這場面上的應對秦束早已熟稔,做起來幾乎要讓她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說辭。
“誰說不是呢。”
末了,她放下茶杯,輕輕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某眠家的幼兒園大班裏。
顧澤:朕六歲的時候已經手刃奸臣。
徐肇:朕六歲的時候已經滅了齊國。
蕭霂(咬手指,愣愣,突然大哭):朕,朕要轉學啊嗚嗚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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