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寒□□生風

翌日一早, 極難得地, 鎮北将軍秦賜求見永華宮楊太後。

宮人不敢怠慢,連忙去內殿傳話。秦賜便在殿中四處看了看, 然後從另一條游廊穿行了進去。

有宮婢想攔住他, 卻又被拉了回去。那宮婢回頭, 見是那位頗受太後信任的女官, 後者竟瑟瑟發抖,望向秦賜的眼中充滿恐懼。

秦賜沒有理會她們。他走過春寒料峭的游廊, 一間一間廂房地探了過去,最後, 他在一間簡陋的柴房外聞到了藥香。

他推開那扇門, 便見到了數日前的那位大夫。彼正在熬藥, 身邊堆滿了藥材, 灰塵與藥末一同彌漫。

“哐啷”一聲, 那大夫手中的藥勺掉落在地。他拼命往後瑟縮着,“秦、秦将軍?!”

秦賜的面色倒很和善,“這是什麽藥?”

那大夫心念如電轉,“不是、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秦賜突然出手, 自下扣住了他的喉嚨, 将他整個衰老的身軀都提了起來!

“這是什麽藥?”他再度問。

那老大夫臉色愈來愈紅、乃至于紫,他啞着聲音、拼命地道:“是、是避子藥, 是避子藥!楊太後讓老夫做出來,之後會、會放到顯陽宮——”

“是太後讓你留在宮中的?”秦賜冷聲。

老大夫欲點頭而不能,“是、是……”

秦賜将他放了下來, 老大夫正不住地喘着氣時,羅滿持從外頭走了進來,給他劈頭扔下一套衣服。

“趕緊穿上,我帶你出去!”羅滿持壓低聲音急急地道,“這是看在你救了衡州一命的份兒上——不然的話,早将你殺了滅口了!”

老大夫吓得哆嗦,連忙拿過那套衣服,卻是一套蒼頭的青衣。

Advertisement

秦賜轉頭看向那爐上的藥壺,約莫是水燒開了,正呲呲地往上頂着壺蓋。他的眼神凝着那壺蓋上的水汽,微微地發暗。旋而,他徑自走出這間小小的柴房,将房門妥善地合上了,再回到殿前去。

***

大概是剛剛起身,梳洗打扮花費了不少時間,楊芸姍姍來遲。見到秦賜,不由得喜笑顏開,“是什麽風竟把秦将軍給吹來了?”

秦賜拱手道:“末将兵敗逃歸,本無顏再見太後,但蒙太後恩赦,得以保全性命,故來感謝太後恩德。”

“将軍客氣了,客氣了。”楊芸笑着抿了口茶,一邊端詳着他的神情。秦賜不是一般人,這時候來找她,與認輸無異。她想了想,道:“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勝敗乃兵家常事嘛。不過哀家還是想同秦将軍提個醒,您是高門大戶,可一定要潔身自好,不然的話,連累的可不止您一個啊。”

秦賜應了。楊芸頗為得意,又絮絮地談了一陣,秦賜便告辭了。

宮外的馬車上,羅滿持正持鞭等着他。他掀開車簾,那位老大夫正瑟縮在車廂一角,不住地發着抖。

秦賜坐下來,馬車搖搖晃晃地起行。

“今後你便留在我的将軍府,不許出外一步。”秦賜淡淡地道,“其餘的事情,你都不必管。”

“是……是。”老人回答。

“你的醫館已被楊太後端了。”秦賜道,“待此間事了,我會命人送你出城,你便不要再回洛陽來。”

“是……”

秦賜看向他,“你給秦皇後的藥方,已用了多久?”

老人想了想,“将近一年……約莫十個月吧。”

十個月。也就是說,從去年三月初,或三月末,他們最初……的時候,她就開始服藥了。

秦賜的目光黯滅地轉向了別處。老大夫亦不敢多話,只有車聲粼粼,漸漸地從心上碾壓過去。

***

午後時分,終于有宮婢發現,柴房中的人不見了。

楊太後聞而大怒,鞭笞宮婢,下令楊識帶兵士在全城搜尋。但這搜尋又沒有名目,只鬧得洛陽城裏雞飛狗跳。好在柴房中的藥物都還留着,楊太後決定铤而走險。

正月末,永華宮下诏,宮中有人服用禁藥,行止污穢,命中常侍王全帶領宦官們從位分最低的宮殿一直往上排查,查到為止。

二月初三,王全便查到了顯陽宮。

秦束立在檐下,看着內侍們裏裏外外地翻搗東西,自己尚還未說什麽,王全已先尴尬地開了口:“皇後,真是對不住,太後讓老奴來做這種事……這些人,也全是永華宮裏的,一個個都盯着老奴呢。”

秦束聽見顯陽宮的宮女在裏邊不忿地與內侍争辯起來,俄而阿援又去勸解了。她微微一笑道:“本宮明白你盡力了。”

王全簡直有數不盡的苦水要倒,見到皇後那副神色卻又只好咽了下去:“老奴,老奴好不容易,拖了□□日才拖到今日,大概是看看樣子就将他們帶走,一定不煩擾皇後……”

“王常侍!”突然有兩三人從內殿奔了出來,手中是幾只青色布袋,“這、這裏有藥末!”

阿援追了過來,伸手便要去搶,卻搶不過,大聲道:“這不是我們宮裏的東西,我從未見過!”

王全接過那藥囊,摸了摸裏邊的藥末,道:“帶回去驗一驗再說。”說着,複雜地看了秦束一眼。

秦束只是安然地笑着。

突然,內裏又傳出一聲尖叫——

“怎麽回事?”王全頗不耐了。

一名內侍手中捧着一個小小的物事走出,旁邊的宮婢們見了,無不駭然失色;那人漸走近了,秦束看得分明,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

王全吓了一跳,“巫蠱?!”

但見那內侍手中是一只小小的木偶人,眉目綽約,神似皇後本人,但并未題名。王全自己對這種神鬼之事也頗恐懼,小心翼翼地接下來,秦束忽然發了話:“這是本宮平素的玩物而已。”

無數雙眼睛盯着,好像将王全那伛偻的腰壓得更彎了些。他看看那木偶,又看看秦束,心頭沉沉嘆口氣,道:“請皇後莫怪,此事……此事老奴也必得禀報皇太後。”

***

皇後宮中藏有巫蠱與禁藥的事情,很快就如一陣風傳遍了四九城。

楊太後下诏,在查明真相之前,先将秦束幽禁顯陽宮中,不許與外人交接消息。司徒秦止澤想了許多辦法、托了許多關系,也仍舊見不到女兒一面。

他預感到此次恐怕比上回溫家作妖更加不妙,在府中急得團團轉,梁氏就在一旁怡然自得地飲茶嗑瓜子。

“要怪就怪那個秦賜,沒事請什麽罪!”秦止澤煩躁地扯着胡子,“手頭無兵,做什麽都沒底氣!不論如何,我要向官家上奏,這全是無妄之災……”

“你要出頭?”梁氏的神情凝住了。

“阿束的皇後之位若保不住,我們全家都保不住。”秦止澤轉頭道。

“你若出頭了,那才真的保不住!”梁氏放下了茶盅,頗不快地道,“這是多大的罪名,你上一道奏疏,能請得下來嗎?且莫跟我提那個秦賜,要不是他兵敗被俘,讓我們家蒙羞,事情還不至到如此地步!他還不如就死在戰場上——”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放棄阿束?”秦止澤的話音沉了一沉。

梁氏頓了頓,嘆口氣,語氣軟了幾許,“她是我肚子裏出來的孩子,我也心疼她。但如今那巫蠱也好,禁藥也罷,其實都是捕風捉影,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的事情,我想着,只要阿束撐上一會兒,我們跟楊家做小伏低,他們抓不到更多的把柄,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這時候你若去找官家,楊太後會怎麽想?她一定想,自己是臨朝聽政的皇太後,秦司徒不找她卻找她的兒子,這是擺明了要跟她作對嘛!”

“楊家早已要與秦家作對了。”秦止澤冷聲道,“秦家下不去,她楊家就上不來。”

“不會的,”梁氏眯眼笑道,“你和她不是有一個共同的秘密麽?”

秦止澤忽然靜住。

“所以才要做小伏低嘛。”梁氏寬慰他道,“你怕什麽,我們還有一個女婿不是?就算阿束的皇後之位折了,只要讓廣陵王以宗親身份去求個情,楊太後就不會處罰我們家。”

秦止澤盯着她,半晌,哼出一口氣,“你倒是想得很妙,左右逢源。”

梁氏嬌嬌柔柔地一笑,“可不麽,有兩個女兒,便是這點好。”

“二郎、二郎君!”忽然,家中老仆顫巍巍的聲音響起,與之伴随的還有咚咚咚的腳步聲,只是片刻,秦羁便徑自走入了廳堂,見到父母也不問候,直接地道:“這次的事情,你們管不管?”

“二郎……”梁氏許久未見到這個兒子,一時還有些情動胸臆,“二郎你回來了?”

秦止澤則冷酷地道:“你還知道回家?”

“若沒有小妹,你們哪裏還能活得到今日?”秦羁似是難得地沒有服散,神志清明,一身華服穿得整齊爽朗,目光冷漠而孤高,“你們若不管,我去管。”

梁氏皺眉,“你要怎麽管?”

秦羁冷笑一聲,再次轉身離去。

梁氏還未回過神來,秦止澤乃惱羞成怒:“你這個逆子!回來面見父母,連一句好話都沒有——逆子,你這個逆子!”

然而秦羁已走得遠了。梁氏拉了拉丈夫,片刻,低聲道:“看他那個裝束,該不會……該不會要進宮陳事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