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chapter 56

寒假轉眼即逝, 過完春節, 沒幾天就開始補課，當天抵達教室時，一片哀鴻遍野, 卻又都乖乖的認命上課，大家誰也不敢松懈。

時隔多日，再次見到季梵塵, 恍如隔世。趙年年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麽感覺, 五味雜陳。悸動, 坦然, 平靜，或者，還摻雜一丁點的想念。

從她踏進教室開始，那雙黑亮的眸子就一直追随着她, 直到落座。

“早啊…”, 趙年年淡定的朝他點點頭, 放下書包, 塞進課桌裏, 披在肩頭的發絲從耳後滑落，遮住了半邊臉頰, 看不清神情。

“早。”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接着一抹溫熱，從臉上蔓延到耳後，指尖輕柔, 把她散落的長發挽起，動作自然的仿佛演練過千萬遍。

她動作停頓一瞬，接着若無其事的拿出書本，眼觀鼻鼻觀心的認真看着。

“春節過得怎麽樣？”季梵塵單手撐着頭側目看她，漂亮的臉上都是漫不經心。

“還行”，趙年年頭也不擡。

季梵塵抿了抿唇，黑眸滑過一絲亮光，他伸出手去扯她的頭發，細軟順滑，從指間穿過，讓他舒服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趙年年的頭發很軟，黑的發亮，不燙不染，在陽光下，像一匹光滑上乘的綢緞。

頭皮傳來的莫名觸感，讓趙年年不可見的顫了顫，她忍不住蹙起眉頭，側目輕斥：“放手。”

“不要”，他笑的眉眼彎彎。

趙年年聞言直接放下手裏的書，一把扯出了被他夾在指尖的頭發，幹淨利落，稍硬的發尾掃過指縫，帶起一片癢癢的觸感，季梵塵翹起嘴角。

笑得像一只偷腥的貓。

趙年年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我想你了嘛…”

季梵塵垂着眸子委委屈屈的嘟囔着。

輕輕柔柔的聲音，仿佛微風，吹過她的心間，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濺起波瀾，又飛快消散，趙年年認真的看着書，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

最後一個學期，日子過得飛快，就如同指縫裏的沙，轉眼即逝。

開學沒多久，百日誓師大會來臨，悄無聲息卻勢不可擋，當天，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整個高三年級的學子們全部在操場集合，藍天白雲，綠色草坪，紅白跑道。

整齊而統一的列隊，藍白校服，朝氣蓬勃，衆人臉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堅毅，響亮的口號，仿佛一只展翅翺翔的雄鷹，即将沖破天際。

我發誓

不負父母的期盼

不負青春的理想

我承諾

不作懦弱的退縮

不作無益的彷徨

我将帶着從容的微笑

去贏得我志在必得的輝煌

百日拼搏，一朝圓夢

捷報飛傳，金榜題名

聲音将停，大半的學子們都瞬間熱淚盈眶，胸口燃燒的，是熊熊鬥志，腦海回響的，只有永不停止的學習。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黑板上開始出現了高考倒計時，鮮紅的數字寫在黑板上，格外刺目顯眼，讓人一刻都不敢松懈，都仿佛被上了發條，繃緊了弦。

期中考試過後，時間越發緊迫起來。

期待着早日解放，又害怕它太快到來，還沒準備好，迎接之後的人生。唯有用麻木的學習，讓自己變得充實，無暇顧及其他。

傍晚，吃飯歸來，夕陽灑滿整個走廊，平緩又寧靜。

走進教室，橘紅色光芒從窗口斜斜的穿了進來，一道道打在地上，桌面，空曠而寂靜的教室，書本堆積如山，陳舊的窗臺，白色窗簾随風舞動。

趙年年站在講臺上看着這一幕，莫名有些傷春悲秋。

同窗三年，一起上課，一起做題，一起打鬧，一起度過彼此的年少青春，最熟悉親近占據你生活全部的人，一場考試之後，就各奔東西，也許一別，就是一世。

生活的安排，總是那麽的出其不意。

讓人歡喜，讓人憂愁。

趙年年搖了搖頭，走到位置上，抽出試卷，安靜的做着題，背脊挺直，神色專注。

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的，管他的風花雪月，悲歡離合。

在一場一場的考試中，天氣慢慢變熱，褪去棉服，換上短袖，窗外的蟬鳴聲也不知在哪一天開始響起，光禿禿的樹木也變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夏天悄然來臨。

就在日複一日做着同樣的事情時，高考以勢不可擋的姿勢，出現在衆人面前。

李剛在臺上絮絮叨叨的說着，沒有往日的威嚴，更像是一位大家長，以自己的人生經驗，仔細叮囑安慰着底下的這群孩子們。

一切都很平靜，宣布下課，放學，收拾東西，随着人流走出校門，上車的前一秒，趙年年還是忍不住回頭，深深的看了眼這個待了六年的地方。

高考當天，全部考生在學校集合，由班主任帶領朝校門出發，一排排隊列整齊的穿過昔日校園，如同出征的戰士，帶着忐忑和激動。

沿路，呼聲震天，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都撤了課，神色激動的站在兩旁為他們加油吶喊，帶着滿腔的赤忱，直擊人心。

一班走在最前面，以趙年年和季梵塵最為顯眼，兩人并肩，帶領着整個班級，昂首闊步，穿着一模一樣的藍白校服，說不出來的青春漂亮。

人群更加沸騰了，整齊的加油聲中突然冒出來幾句不和諧的音符。

“趙年年季梵塵！你們一定要上同一所大學！”

“加油！永遠在一起！”

“一定一定不分開！”

開了個頭，旁邊不少人都激動起來，紛紛接着高呼着，附和着，叫嚷着，原本都是滿臉肅穆莊重的同學，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連一旁板着臉的李剛，眼裏都透出點點笑意。

這個時候的一點小玩笑，顯得多麽的單純和珍貴。

即将失去的高中生涯啊，即将離開的地方，這個充滿了回憶，足跡，帶着難以割舍的時光，就這樣一去不複返。

再也沒有了。

趙年年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動。原本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在這裏，卻帶着滿滿的善意，為你們送上美好的祝願。

不少人在隊伍裏紅了眼眶，悄悄抹着眼淚，這一刻的真誠祝願，勝過日後所有的加油鼓勵，恐怕這輩子，都讓人難以忘懷。

校門口，十幾輛巴士整齊的停在那裏，一班在最前面，第一個上車，慢慢的，車子緩緩啓動，熟悉的校門漸漸消失在眼前，車裏無比安靜，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情開口說話。

氣氛一片低沉。

趙年年呆呆的看着窗外快速變化的景色，腦海一片空白。

放在膝頭的手，卻忽然被握住，溫熱包裹，她側頭，季梵塵靜靜地看着她，黑眸濕亮，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臉，四目相對，他張開了手，緩緩穿進她的指間，牢牢扣住。

十指交纏，讓人心頭發軟的親密。

卻在這一刻，無比的安心。

她輕輕的回握住他。

兩人相視一笑。

那顆飄在空中的心，驟然落地，帶着說不出來的舒适安寧。

李剛站在前頭，努力的活躍氣氛，給他們加油打氣，傳授經驗，大家都靜靜的聽着，直到車子停下，考場到了。

兩人松開了一路緊握的手，一前一後的下車。

他們被安排在了不同的考場，臨分別前，各自祝福，各自轉身，義無反顧，奔赴戰場。

發卷，審題，分析，解答，已經做了無數遍的事情，在此刻顯得無比莊重謹慎和小心翼翼，一門接着一門，仿佛在翻山越嶺，又好像在攻克一個游戲，闖過一關還有下一關，在沒有打倒最後那個終極大BOSS之前，誰也不敢松懈。

心裏的那根弦永遠是繃得死死的。

極快又漫長，兩天的考試，轉眼即逝。

壓在肩頭的重擔終于被卸下，多日來的勞累在這一刻瞬間湧了上來，鋪天蓋地，來勢洶洶，強撐着的身體，瞬間被掏空。

當晚，趙年年在家睡了個天昏地暗，一直到翌日傍晚，滿天霞光撒到床上時，才幽幽轉醒。

她睜開眼睛，怔然盯着那輪橘色的太陽，腦海一片空白，好像前一秒，才剛回到自己的初中時期，下一秒，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高中時代。

床邊傳來尖噪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趙年年直起身子，俯身伸長了手，放到了眼前，來電顯示：陳炎。

“喂…”懶懶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年年！今晚我們班裏聚餐！你來不來？啊！不對！你一定得來！”，極其亢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年年忍不住莞爾。

仿佛在陳炎的身上，就看不到低落這個詞，

“我剛睡醒，你把地址發給我，現在過來”，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呆呆的看着頭頂天花板。

“好好好，我馬上發給你，你快來。”

挂完電話，趙年年立刻起床，刷牙洗漱，把頭發吹得半幹，然後從衣櫃裏提出來一件白色棉裙，堪堪過膝，換完衣服，準備出門。

李青正在廚房忙碌，見她這幅樣子，連忙問道：“你去哪呢？”

“班裏畢業聚餐”，趙年年說着，彎腰換着鞋子。

“啊…那你玩的開心，注意安全啊”，她囑咐道，趙年年換好，踩了踩腳下的鞋子，滿意的彎起了嘴角，揚聲應道：“好的！媽媽，你就放心吧…”

推開門，外頭一片明亮，金色夕陽照着大地，晚風吹拂，涼爽惬意。

你看，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