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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英抵達前,又給柳宜一發了信息,讓她出去等候。
柳宜一不敢真讓她等,立即去了,身後跟着柳池鎮,楊敏,以及柳宜雪。
宋錦英坐在車裏,沒有下車的意思,連車窗都沒有降,只是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在等柳宜一上車的同時對柳池鎮熱絡的寒暄回以點頭。
柳宜一在高度緊張裏稀裏糊塗地坐上車,她聽見柳池鎮在和宋錦英說慢走,然後車門關上,引擎啓動。
狹小的空間裏,宋錦英就坐在距她一臂之遙的地方。
還是第一次見面的打扮,白襯衣,黑褲子,挽起頭發,戴着眼鏡。
柳宜一偷偷瞥着她時,想起昨晚那個穿着高貴晚禮服,氣質冷豔凜冽的宋錦英。
她也有兩個樣子。
“生病了?”宋錦英出聲,柳宜一立馬收回視線,不自覺地繃起身體。
“嗯,有點感冒。”
宋錦英翹起一只修長的腿,高跟鞋尖朝着柳宜一。
柳宜一忍不住瞧了一眼,看到了雪白的腳背和纖細的腳踝。
“是嗎。”她說。
柳宜一擰眉,很不喜歡這兩個字。
“今天早上是怎麽回事?”宋錦英說話間,腳尖一擡一落,幾乎擦過柳宜一并攏的腿。
柳宜一的注意力不由放在那腳尖上,腿上的手指捏緊。
“今天早上……”她無意識的重複宋錦英的話,同時遲鈍地思考,“今天早上……沒什麽事,就是我家人把我的病情想得太誇張了,所以給你打了電話。”
“哦……”宋錦英繼續一擡一落腳尖,每次都是堪堪擦過柳宜一的小腿。
柳宜一繃緊了身體,很想挪遠一點,又覺得那樣太慫。
“那天吃完飯以後,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宋錦英看着她,語調裏勾着暧昧的笑,“我可一直在等你呢。”
柳宜一壓了一下腳心,用疼痛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簾,從容地露出羞澀表情,“怕打擾你。”
宋錦英沒接話,但柳宜一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柳宜一心裏的那點從容,開始僵硬。
“那昨天怎麽就給我發消息了呢?”她笑着問,“還有電話,而且我感覺……你好像還挺着急。”
她晃動的腳尖定住,身體傾軋過來,裹着幽香與壓力,貼在距離柳宜一臉幾寸遠的地方,低聲輕問:“為什麽,嗯?”
柳宜一掐着手心。她真的很想,很想一巴掌把宋錦英扇開。
“因為太想你了。”柳宜一咬牙切齒地說。
宋錦英低笑,又靠近半分,濕熱呼吸落在柳宜一臉上。
“你……很緊張呢。”
柳宜一實在忍不住了,往車門處使勁挪,竭力遠離宋錦英,藏不住火氣道:“因為你靠我太近了!”
“哦……”宋錦英保持着那個湊近的暧昧姿勢,盯着柳宜一躲避的眼睛,笑意從容,“你不想和我靠太近,是嗎?”
又是一個是嗎,柳宜一氣得腦仁痛。
忽然又想起昨晚喝醉的宋錦英,撐在垃圾桶邊上,結巴地不斷重複‘合同’兩個字。
這個老女人,上一輩子一定複讀機吧。
讨厭死了。
“你靠我太近,我緊張……”柳宜一盯着車底地毯說。
宋錦英輕聲一笑,終于坐直了身:“是我太急了。”
柳宜一不明所以地偷瞥了她一眼。
宋錦英側臉平靜,談不上冷淡,但也沒什麽表情。柳宜一完全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安靜。
柳宜一動了動腳,覺得很難捱。腳疼,膝蓋疼,頭也疼,氣氛又壓抑死寂,她想離開,一點也不想和神秘難猜的宋錦英獨處一室。
“很難受?”宋錦英突然問,吓了柳宜一一大跳。
“沒有!”她下意識的脫口否認,“我不難受……”
宋錦英側頭面對她,鏡片模糊了她的眸色。
“難受就說,別不好意思。”
柳宜一垂着眼睛搖頭:“我不難受,只是……緊張。”
有人心疼,說難受才有價值,而她的難受,是麻煩。
“別緊張,”宋錦英帶着笑說,“我不會吃你的。”
柳宜一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怪,調情不像調情,安慰不像安慰,幹巴巴的怪。
她低着眼角,安靜地不應話。
“去醫院,還是我家。”宋錦英說,“你不舒服。”
柳宜一愣了愣,這個時候才開始認着想她和宋錦英出來的目的。
不是因為她真的生病,而是為了從困局裏脫身。
她是要釣宋錦英的。
“去你家。”柳宜一低着頭說,仿佛很羞澀。
宋錦英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随後繼續沉默。
柳宜一不由再一次胡思亂想起來。
宋錦英态度忽冷忽熱,琢磨不定。
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意思?
玩玩,還是……覺得勉強合适,所以無所謂的結個婚?
管她什麽目的呢,反正自己只要能抱緊大腿就是了……想那麽多沒用。
感情不重要,錢和地位更重要。
如果沒有宋錦英給她表面撐腰,等她高中畢業,就會被父親和繼母賣給其他商人,做聯姻或者幹脆直接的獻祭。
就像是今天和宋錦英,至少宋錦英還是個女的,雖然有點老和讨人厭。
柳宜一靠在座椅上,看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與行人,想她的将來。
可仔細想想,她好像又沒有什麽将來。
母親多病,嗜賭,像個吸血蟲一樣攀附在她骨頭上,要她的錢,要她的命。父親狠心,寡淡,像個老地主,踐踏她的尊嚴,剝削她的價值。
她想過一走了之,可每次一個人站在街道口的時候,她心裏只有茫然。
人掙紮,奮鬥,拼命,是因為心裏有方向和光明,有欲望,所以可以不顧一切的反抗。
可她沒有。
她的內心是個空洞。
她自暴自棄,甘願活得像個垃圾。
車子開進了地段僻靜的別墅區,大片蔥郁植木,裏面只散落着幾座精巧房屋。進入後繼續往裏開,停在最裏面的獨棟別墅前。
恢弘貴氣的巴洛克風,背靠山巒,帶着一個寬闊的前院,院裏樹木高挺,蔥郁蓬勃的生機鋪面襲來,賞心悅目。
下車踏入院裏的一瞬間,幾乎有種走入了另一個安靜境域的錯覺。
宋錦英走在前面,柳宜一快步跟上去,膝蓋和腳底的傷口一起發疼,她小聲的嘶了口氣。
宋錦英這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
柳宜一立馬撐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疑惑地望着她。
宋錦英放慢腳步,問她:“這裏怎麽樣?”
柳宜一看着那些設計精巧的花園布局,真心道:“很漂亮。”
宋錦英擡首,漫無目的地掃過那些樹木和綠植,淡聲說:“這個地方,是我母親設計的。”
柳宜一知道宋錦英母親病逝的事。
她頓了一下,誇說:“您母親很厲害。”
宋錦英一笑,不說話,帶着柳宜一穿過前院,進入別墅,上二樓。
“我最喜歡的地方,其實在這裏。”她走過鑲嵌的木紋地板,推開一道門。
柳宜一順着看去,沒看清具體,但那燦爛奪目的顏色與明媚陽光,熱烈自然的撲入她眼裏。
那是一個如火似荼的西班牙風花園。
顏色缤紛的花田鋪灑,田中團簇着深粉色的的瑰花,鮮嫩豔麗的色彩充盈視野,生機勃勃。花園正中是涼亭,亭上爬着豔紅的淩霄花,從頂到四周,如火焰燒過。
能設計出這樣花園的人,一定很熱愛生活,柳宜一看着這些絢爛蓬勃的顏色想。
宋錦英在涼亭裏的白色藤椅上坐下,神态放松地靠在椅背的軟墊上。
柳宜一在她對面坐下,分神繼續打量着花園。
二樓花園外,就是那個碧綠色的山巒。風吹來,是宜人的涼。
柳宜一眯了眯眼睛,感到一種輕松的惬意。
她喜歡這個地方。
“你的生日宴會,是幾號?”宋錦英問,她又翹起了一條腿,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搭在扶手上。
放松而矜貴。
柳宜一立馬從那種怡然裏收了回來,小心又乖順地說:“我還有三周滿二十,但宴會……只有你有時間,什麽時候都可以辦。”
她捏了一下手指,讓自己的演技保持在柳家時的同等水平。
“反正我也不會請別的人,到時候就家人和你。”
“你朋友呢,也不請嗎?”宋錦英問。
柳宜一道:“我朋友不多。”
宋錦英:“不多和不請,是兩件事。”
頓了一會,在柳宜一找借口之前,她又說:“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和我的事,是嗎。”
柳宜一微僵,幹脆問:“你是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宋錦英反問她:“為什麽不呢?我們見面,不是為了結婚嗎?”
柳宜一啞口,宋錦英的态度,好像在按流程辦公事。
仔細一想,她和她的婚姻,也的确是公事。
“如果你确定要和我結婚,那我可以公開。”柳宜一說,盡管她現在的身份還是一個高中生。
“公開與否,我其實不在乎。”宋錦英笑起來,“但我有其他的要求,要提前正式的通知你。你答應的話,等你年齡到,我們就結婚。”
柳宜一一點點地收緊指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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