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宋錦英帶着柳宜一進入卧室。

一到床邊，柳宜一就撐不住地一屁股坐下去，左腳疼得幾步麻痹。

“腳怎麽了？”宋錦英盯着柳宜一眼睛問。

柳宜一剎那間有種自己早已被完全看穿了的錯覺，她本能的立馬避開視線：“沒怎麽。”

宋錦英俯下身，捏住柳宜一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面對面，緩慢而壓迫力十足的逼近。

“我說話，很不喜歡重複，那是浪費時間。”她抓住柳宜一閃躲的眼眸，“以後，同樣的問題，不要讓我一而再地重複問你，明白嗎，嗯？”

柳宜一剛消弭沒多久的心慌，重新湧了上來。

恍惚裏，她好像回到了十五歲那年，剛回柳家，不小心犯錯的時候。

柳池鎮讓她跪在客廳裏，然後冰冷厭惡的和她說：“我不喜歡和你廢話，以後，你不要亂碰家裏的東西，不要随便在家裏說話，也不要随便出去丢我的臉！”

柳宜一抓緊手底下床單。

而宋錦英，是比她父親更強勢，更兇狠，更可怕的存在。

柳宜一感到強烈的委屈和絕望，淚水在她瞳仁上晶瑩的覆上一層。

“如果我犯了呢？”她望着宋錦英問。

眼神是可憐的，表情卻又是倔強的，帶着勾人的刺。

宋錦英仿佛看到了一點乖巧面具下，真實的她。

她大拇指摩挲着柳宜一的下巴，她迅速換了一個樣子，調情一般地笑起來：“你說呢？”

柳宜一不适應的皺起眉，對于這個不把她真實情緒當一回事的宋錦英，更讨厭了。

宋錦英松開她下巴，情人一般，親昵地撫摸着柳宜一的臉頰。

“我不會打你。”她說，“但我會罰你，大人之間的那種懲罰。”

話音落下時，她指尖反複劃過柳宜一耳垂方的部位，大拇指擦着柳宜一的唇角，暗示意味明顯。

柳宜一臉蹭的一下燒紅，她急忙後躲，狠狠地瞪着宋錦英，一句“別碰我”湧到了嘴邊，差點就吼了出去。

像只炸毛的貓。

宋錦英收起手，摩挲着指尖，笑着道：“你生氣的樣子，挺可愛。”

柳宜一：“……”

柳宜一恨不得瞪死她，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忍氣吞聲地扭開視線。

宋錦英放下手：“腳怎麽了？”

這是現在的，第二次問她。

柳宜一猶豫了一秒，不敢再說沒事，別扭道：“踩到石頭，劃破腳底了……”

宋錦英蹲下身：“脫了，給我看看。”

柳宜一藏起左腳：“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不麻煩你。”

宋錦英蹲着身，比床上的柳宜一矮，可她擡起眼睛隔着鏡片看過來的眸光，卻仍舊淩厲逼人。

那模樣好像在說，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柳宜一怕她，真的怕她。

還是把小白鞋脫下了。

一脫鞋，她自己都吓一跳，傷口又出血了，襪子都被染紅了，猙獰斑駁。

宋錦英眸色一深，笑意卻反而明顯起來：“在你這裏，這是沒事？”

柳宜一回避地看着羊毛地毯，不吭聲。

“右腳呢？”宋錦英道，“傷在哪兒？”

柳宜一說：“右腳沒有傷……”

宋錦英不說話，只是盯着柳宜一，沉默的壓力比言語更加威懾人心。

柳宜一認命地說：“在膝蓋……”

宋錦英點頭：“褲腿卷起來。”

柳宜一看着黑色的緊身褲，小聲道：“褲子緊，卷不上來……”

宋錦英道：“那就脫了。”

柳宜一驚吓地瞪大眼睛。

宋錦英靜靜看着她，不容違逆。

柳宜一慢慢紅了臉，真的慌了。

“膝蓋只是淤青，沒事的……”她軟着态度商量，“可不可以不脫？”

“怎麽弄的淤青？”

柳宜一垂下眼：“劃破腳底的時候，跪下去了，磕的。”

宋錦英眉頭微擰，她敏銳地察覺出柳宜一在說謊，可看着柳宜一低頭時候露出的纖細後頸，她又将剩下的逼問咽了回去。

不着急，她會慢慢教會柳宜一如何在她面前誠實。

醫生到了，宋錦英讓她進來給柳宜一腳底的傷口處理。

襪子和創可貼撕下來，露出那個不大卻格外深的傷，醫生皺眉說：“傷有點嚴重，而且有些輕微的化膿，還是去醫院處理比較穩妥。”

宋錦英點頭，溫聲說：“你先給她清洗。”

“好的。”醫生坐在小凳子上，小心仔細的用酒精清洗血跡和傷口。

酒精落在傷口上很疼，柳宜一白了臉，緊緊咬着牙，一聲沒吭。

宋錦英看着她蒼白的側臉，眼眸幽深。

“腳傷了啊？”宋博聰還沒走，大咧咧地直接走進來，看着柳宜一腳底的傷，啧啧道，“傷得不輕啊，怎麽弄的？”

宋錦英直接沒回話。

醫生在處理傷，柳宜一在忍疼，屋子一片安靜，沒人理宋博聰。

宋博聰尴尬的被晾在一旁，表情難看地沉了沉。

“這是什麽意思啊？”他皮笑肉不笑道，“姐你就這麽不歡迎我這個媒人嗎？當初我為了給你找個合适的對象，廢了不少心思呢。”

柳宜一擡眼飛快打量宋博聰。

原來她和宋錦英的相親是他安排的，難怪柳家那樣不入流的暴發戶能有機會和宋錦英吃飯。

可看起來，宋博聰和宋錦英的關系，很不好。

宋錦英這才溫柔禮貌地說：“抱歉，一一受傷，還瞞着我，現在看到她傷口這麽嚴重，我生氣又擔心了，實在沒辦法照顧你。”

宋博聰笑了幾聲：“姐你很喜歡她啊？”

宋錦英坦蕩道：“是呢。”

宋博聰道：“那就好，你們見面之前我還擔心呢，畢竟柳依依的媽媽是個小三……哎……”

他話一停，說錯了似的：“你們既然互相喜歡，肯定不介意那破事的，對吧。”

柳宜一猛然僵住了身體，慌急地看向宋錦英，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慌。

宋錦英平靜從容的看着柳宜一，笑起來：“是啊，一一這麽可愛，我怎麽會介意她是私生女。”

宋博聰表情一沉。

宋錦英眼鏡下的眸光冰冷：“快中午了，你要留下來出午飯嗎？我吩咐廚房準備你的那一份，不過我和一一不在這裏吃。”

宋博聰臉上是藏不住的難看。

宋錦英看向他：“你臉色也不好看，要不要一起去醫院？”

“不用了！”宋博聰冷笑道，“你這裏的飯，我可吃不下。”

宋錦英做出個遺憾的表情。

宋博聰哼了一聲，拉着臉要走，到門口了，又回頭扔了一句：“姐，柳依依跟你，配極了！”

宋錦英笑眯眯道：“是嗎，謝謝。”

宋博聰臉色鐵青，摔門而走。

柳宜一看着宋錦英輕描淡寫裏就怼走了宋博聰，有些怔楞。

她發現宋錦英這個老女人，好像還有點牛逼。

宋錦英側眸，精準地抓住柳宜一打量她的視線。

柳宜一心裏一慌，立馬移開視線。

宋錦英道：“一會我安排車送你去醫院，處理好了傷口再回來。”

回來？

幹什麽？

柳宜一不想再回來，她寧願去學校也不想回這裏煎熬。

對，學校，她還要上課呢！

今天周二啊！

“我要去學校上課。”柳宜一說，“只請了上午的假。”

宋錦英看着她笑：“正好，把你班主任的電話給我。”

“啊？”柳宜一簡直驚恐，“幹什麽？”

宋錦英道：“等結婚以後，我就是你的監護人了，難道不應該留下你班主任的電話嗎？”

柳宜一張了張口，竟然無法反駁。

宋錦英拿出手機：“說吧，你班主任的號碼，我幫你請今天下午的假。”

柳宜一：“……不用了，請假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醫生這時候清洗好了傷口，放下柳宜一的腳，退到一旁收拾東西。宋錦英便走近過來，伸手撫摸柳宜一的臉。

“可以，但你班主任的電話，還是要給我。”

柳宜一認命的把電話報了，讓宋錦英存上。

宋錦英收起手機，垂眼看着屏幕，幾秒後，竟然把手機貼在耳旁，顯然就是在打電話。

柳宜一吓得魂飛魄散，單腳猛然跳起來，撲過去搶手機：“你不準給我老師打電話！”

宋錦英一手勾住柳宜一腰肢。

兩人身體緊密相貼，柳宜一比穿高跟鞋的宋錦英矮了整整一頭，宋錦英的胸正好嵌在她鎖骨那一塊，觸感清晰到連內衣輪廓都感覺到了。

柳宜一兩手扒着宋錦英肩，隐隐感覺到她的心跳，她倉皇地瞪大了眼睛。

宋錦英眉眼低垂，被眼鏡框擋了一半，眸色看不真切，唯一清晰的，是她微勾的唇，一開一合地對着手機說：“車開出來了嗎？”

柳宜一懵了半響，終于反應過來，宋錦英不是在給她班主任打電話！

柳宜一急忙推宋錦英要退。

宋錦英收緊手臂，牢牢圈着柳宜一的腰，讓她乖乖趴在自己懷裏，對着手機繼續道：“再拿一雙拖鞋上來。”

挂掉電話，她圈着柳宜一腰的手指捏了捏，笑着說：“有點小。”

柳宜一反應了一秒，臉猛然紅到耳根，再也受不了，大力推開宋錦英，跛着腳坐回床上，環着手臂氣道：“你也沒多大啊。”

頂多一個B。

“是嗎。”宋錦英說，“我倒想和你比比。”

柳宜一咬牙道：“你無聊！”

宋錦英一笑，俯下身，捏着柳宜一下巴，擡起她那張氣鼓鼓的臉：“寶貝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

柳宜一：“！！！”

啊！這個老流氓！